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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逃杀--tangstory01

大逃杀--tangstory



背景取材于深作欣二导演,北野武参演的同名电影。
电影背景介绍:一个新世纪伊始,国家处于崩溃边缘,失业率超过15%,失业人口逾千万。青少年完全对社会和成年人失去信心,学生暴动频繁。国家教育局针对这种情况通过了一项新的法律,即每年抽取一个班级,把班中所有的少年放到一个孤岛上,让他们自相残杀,只准一人存活。以此来让青少年明白社会的极端残酷与成年人的巨大生存压力,法律称《新世纪教育法》,简称BR法。


(一)
仙道睁开眼睛时看到流川坐在他的身边,一副刚醒不久的神情。于是就想起以前经常练完球流川跑到他们家睡觉的事,流川睡觉睡的多,但其实不是不会自己醒的。有时仙道一走进卧室就看见流川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有几根支棱着,身上的校服衬衣皱了,坐在床上迷茫的盯着对面的墙。这时通常是傍晚,围绕流川的光线像倦怠温柔的小动物,有温热的触感和轻浅的鼻息。

现在仙道顺着流川的目光望过去,是窗户。挂了厚重的灰绿色胶布窗帘,腌酱菜一样的光。屋里……仙道想起来,挪动一下手,感觉到粗糙阴凉的水泥地面。
接着仙道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流川也从注视着窗帘的迷茫中缓过神来,看了仙道一眼。仙道支起上身,头有点疼,他把中指抵在太阳穴上。
仙道看到越野和彦一,樱木在另一侧四仰八叉着,红头发极醒目。旁边一些女生挤做一堆,现在她们醒过来,松井看到身边眼睛半睁半闭的青田轻轻叫了一声,用手使劲抚平被弄乱的露出白色内裤的裙子。

的确他们一整个班都在这里。

流川噌的站起来,瞟了仙道一眼,心想干什么还像条死鱼一样赖在地上。仙道明白了所以笑起来,一只手仍然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朝流川伸出去。流川嘴巴动了动做出“白痴”的口型,一把把仙道拽起来。

“这是哪儿?”流川说。
“不知道。”仙道说。

“不知道。”洋平对樱木说。
“不知道。”藤真说。
“彩子你知道么?”晴子半跪在地上。
“刚才印象里好象还是在车上……”安田摸着头自言自语。
“这什么鬼地方。”三井皱眉。
铁男刚醒就在裤子口袋里翻出被压扁的烟。
“我也不知道。”泽北瞟了眼诸星。
“妈的。”岸本踢了脚旁边看上去像一堆废旧课桌的东西,淅沥哗啦一阵响。南烈抱着胳膊沉默。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微微的骚动声里大家纷纷站起来,噼里啪啦拍打衣服上的土,活动麻掉的胳膊和腿。像惊蛰时探出地面的草茎。
这时另外一种声音盖过了一切,变的越来越逼近和清晰。
螺旋桨高速旋转声和军用吉普吵杂的马达轰鸣声。

流川站在离窗口最近的位置,他猛的拉开窗帘。
外面炽白的光线像猛兽一样扑进屋子,流川和仙道都不由闭上眼。

所有人都跌跌撞撞涌向窗边,后边的人压着前面的人的身体,脸贴近玻璃然后被压在玻璃上,一整面玻璃上压着许多张微微变形的脸孔。像一群被塞进狭小水族箱里的鱼。

这里好象是一所废弃的小学。外面是黄土的操场,下午,在阳光中从天而降的直升飞机仿佛幻觉,被无限制的夸大像史前的翼龙收拢翅膀落下来。螺旋桨绞起的风让所有的操场上的浮土像火山爆发前的硫磺烟云一样喷射到半空,隔着玻璃也能清晰的闻到土的气味,还有呼啸着冲进操场的军用吉普的汽油味。

他们看到许多核枪实弹的士兵从车上跳下来,训练有素的分散,环绕住校舍。
这时仙道忽然有一个奇怪的错觉,他觉得窗子外面的世界被猛然放大了,急剧膨胀,急剧空旷。
他的反映是转头望向流川,流川盯着窗外,脸色苍白。

当山田中校推开门时,他满意的看到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窗边,听到门声更加紧凑的往一起挤,空出屋子绝大部分的地方。
像吃饭时把盘子里的剩的豌豆都拨拉到一个角落。雪白的瓷盘子中裹着鲜红的番茄酱的豌豆。
难吃的垃圾,倒掉它们。
于是山田微笑了。

“大家下午好。”他说。

环绕屋子每隔两米站着一个士兵,山田闲适的坐在前面的讲台上,腿搭拉下来。
所有人被驱赶到屋子中间站好。
“听说过SR法吧。恩?”山田手中拿着一个纸卷,他用它抵着下巴,看着眼前的这一群……恩,少年?山田又想笑了。
“对不起!”
山田眯起眼循着声音望过去。
“你在说话吗?叫什么名字?”
“鱼住纯。”
“哦……鱼住啊……”山田笑了,冲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站到我这儿来。”
鱼住迟疑了一下,抬起头走过去。
“对不起,我是班长。请问,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很高嘛。不错……体力应该也不错吧……血流的没准也比一般人多……”山田咧开嘴角,用手中的纸卷轻轻拍打着鱼住的脸。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鱼住偏开头,一种焦躁的愤怒像呕吐前的胃液倒流一样涌进气管。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鱼住刚才的话在四壁间撞来撞去,如同被关进塑料汽水瓶的苍蝇,它四处碰壁,焦躁无声。
“哦……脾气也很大嘛。”最后一个字时山田忽然抬起脚踹向鱼住的膝盖,鱼住完全没有反应余地,军靴的钢头撞击骨头,沉闷的敲击声。
叫声都被猛然剧烈的疼痛逼回去卡在嗓子里,鱼住倒下去,抱着右腿,身体用力的向左歪蹭着地面,蜷缩起来。
“鱼住!”越野和仙道几乎同时吼出来冲上去。
“啊!!!”尖利的女孩叫声让仙道心里一凛,动作停滞,然后他觉得腮边很凉。
仙道下意识的抬手去摸,摸到皮肤上渗出的热而湿的液体。
血。
这其实只是一秒间的事,下一秒仙道回头。他看到叶子茫然的看着他。
叶子想说点什么,她嘴张开大口喘气,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唇剧烈的抖动,牙齿咬到舌头。她的眼泪像忽然从另一个空间出现般快而急速的流进大张的嘴里。
仙道垂下眼睛,看到地上的小匕首。
刚才从他的脸边擦过。

“大家……”山田一字一句说,“都不要乱动。乖乖的站着就好了。”
接着他笑起来,“第一次只是个小警告而已,谁都别摆出一副被阉割了的表情。”他为自己突发奇想到的比喻感到得意而兴奋,“既然大家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开始看录象喽。要认真看,不要睡着了。”

仙道一直死死的攥住身边流川的手。
冰凉,浸透了汗。骨节苍白,刚才仙道手中摸的那把血被汗化开,渗到掌纹里。
仙道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攥住流川的手。
他完全感觉不到流川或者自己有碾压的疼痛。

“hi!大家好吗?心情好吗?我是优,请大家鼓掌哦!”
电视的声音被开到最大,一个橙色短发橙色背心的女孩在荧幕上噘起涂着红色唇彩的嘴唇。
少年们一片安静。
山田笑着提起声音鼓掌。“你好!”
“首先恭喜大家哦!恭喜你们成为这一批BR教育法的学员!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习啊!”

泽北手叉在口袋里站在人群的最后,背景音乐欢快的节奏让泽北莫名其妙的想起晚上八点的综艺节目,所有低劣粗俗的搞笑,还有父亲斜坐在桌边不时爆发出大笑的背影。所有这一切……

“现在大家在一座非常漂亮的小岛上哦!不过岛上原来的几家居民已经搬走了,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做游戏的你们喽!不会感到寂寞吧?当然不会了!姐姐开始教你们游戏规则了,要仔细听啊!”
“首先请大家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环……”
从刚才开始仙道就一直体味着脖子上冰凉的束缚感,大家都试图扯过由金属软带系在脖子上的环,铁男还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想割断它,被三井一把按住,“混蛋你干什么?!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不要乱动!!”
“这个环里有跟踪器,监视着你们的心脏跳动和脉搏。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大家都在哪儿,在干什么,还有,死了没有啊!”
“啊!!!”松井开始神经质的哭着拉脖子上的环,“藤井我求求你帮我解下来啊,我求求你求求你……”
“大家可不要自己随意去解那个环哦!因为在环里有小型爆炸装置,如果你想试图把它拽下来的话……砰!你就没有再玩儿这个游戏的资格喽。”
藤井扑上去抱住松井,“松井你冷静一点不要动,松井,松井……”
大家开始爆发出轰然的吵杂声,“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岸本揪住一旁南烈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胸前。
“不要吵!”山田忽然大吼,瞬间所有人安静下来。
“继续看录象!不要发出声音!”山田把玩着从腰带上抽出来的另一把小匕首。

仙道觉得手中流川的手随时要滑脱而去。
就像在梦中掉下悬崖,一边说服自己说这不是真实的一边扒住悬崖边粗糙的岩石不放。
“仙道。”他听到流川压的极低的声音。
流川转头看他,脸色比刚才更白,刘海被汗水洇潮了,垂下来挡住眼睛。
流川的每一个字都像用拳头击打冰面,溅起细小的冰渣,皮肤通红皴裂。
“你有没有事?”
仙道觉得先前被从身体中拽离的某些东西在身体边盘旋环绕,而现在终于暂时栖息于自己的肩膀上。他很想像每次流川主动开口时那样冲他笑一下,但他发现嘴凝固而干燥。
仙道用力抿了下嘴,感到唇上有很多死皮。

“这个小岛被规划成许多个区域,地图上有标识,真实环境中也会有金属线的提示哦,所以绝对不会弄错的!每天0时,6时,12时,18时会有广播,到时我们会通知出几个死亡区域和时间,到了那个时间,如果大家还呆在禁止区域中的话,我们会向你的颈环发出信号……然后‘砰’一声……所以大家一定要认真听广播!”
“这个游戏的时限是三天,72小时之后如果还没有分出结果,我们会引爆所有的颈环,到时候大家不要难过啊!”
“所以大家一定要努力玩游戏,记住,游戏的规则是你们之中只准一个人活下来哦!”

“啊!!!”在任何人都没来及反应之前,彦一已经冲到了山田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这个混蛋,你们想干什么!放我们走!”
山田笑起来,“……其实你们的班主任也不太同意你们参加这个游戏,所以呢……”他拍拍手。
几个士兵推着一辆担架车走进来,车上一个人形盖着白布。
彦一楞楞的站在车前。
所有人都楞楞的站着。
山田掀开白布。
田岗老师的脸已经失去一半了,他的面目完全模糊,血已经干涸。只有从那套为了这次修学旅行特意换上的新教师制服上才能看出来是他们的老师,袖口的白衬衣边仍然高高挽着,他的手指痉挛僵硬的蜷曲。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彦一!!”越野的声音撕裂整个空间,看不见的手从身体内部抓破白花花的脂肪皮肉伸出来。仙道放开流川的手冲了出去。
但是仙道猛然停下来,一切声音和动作都停下来。
大家静默的站着。睁大眼睛。
彦一转过身来,朝大家站的方向走了几步,“怎……”
山田手中的匕首插在彦一的脖子上,没入气管,彦一张开嘴但是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像水要开前的咕噜声……血混着气泡变成血沫从伤口边挤出。
仙道突然觉得一切都被放慢了,像夏天最热的时候透过水气仰望变形的天空。眼里撞进白色的昆虫,翅膀扑打着眼球。
仙道朝彦一伸出手,“彦一……”
“仙……道君……”
彦一又往前走了一步……嘴一张一翕,他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但是没有抬起来。
他倒下去。

“我说过警告机会只给一次。不要乱动。”

仙道的耳朵一片蜂鸣,透过噪音听见洋平的嘶吼,“樱木不要动,樱木!……快帮我按着他……”……仙道回过神,在流川冲向山田的同时已经冲过去从后面压住流川的胳膊,一片步枪保险被拉开的声音突兀而清晰,穿过这一切仙道听见流川说,他说,“仙道你不放开我我就杀了你……”

“哦?现在便等不及自相残杀了么?”山田笑了。

一切都忽然停止住了。


高二的初夏时,那个夏天……
“一个学期又要结束了啊……”仙道这么感慨着的时候正在被流川拉到足球场后面室外篮球场的路上。
“我说流川……”
“闭嘴。”
“喂,是你天天在社团练习之后还让我陪你打篮球诶,态度还那么差劲……”但是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分量,像不是自己说的,声带没有震动过一样,什么什么都轻飘飘的,微笑着懒洋洋的像湖上漫无目的飘荡的小船一样的愉悦……初夏真是容易产生错觉的季节……仙道就被这样拉着走,索性抬起头,不看脚下看着天。
天像蓝色光滑的塑料板一样。仙道想。
路边树的叶子绿的也像塑料做的……世界像用玩具搭出来……“啊,”仙道被什么绊了一趔趄撞到流川身上,流川低低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白痴就是没办法。”带点微微的笑意的那种。
塑料天上飘过塑料的云彩。搭出来的玩具世界。
薄荷糖质感的涟漪从小船边一圈圈荡漾开。
“就这么靠着吧……”仙道想。
再想了一想,把胳膊绕上去。
…………………………
…………………………
“仙道,你再不松手我就杀了你。”流川难得低下头,看着落下阳光斑点的路,身前浅灰交叠的影子,慢慢说。
…………………………
…………………………


所有人静止的站着。停止了。
彦一面朝下躺在那里。
枪口从四面指着这些站立的少年……重物倒下的沉闷声响。有人晕过去。
但没有人回头看。
地上的血从一小滩开始然后突然多起来像……像朝阳……每一天朝阳的出升,先是在漫长的时间之中只露出一点,最后却猛然跳跃着红色淋漓的升上天空。

一切都停止住了。


(二)

仙道咬了一口面包然后听到外面的自行车铃。
他拎起包,跨出屋门走进院子,老妈养的死不了在墙边开的像土匪一样张狂,红的白的黄的蓝的紫的……仙道咬了一口空气,咬了一口,就是像咬面包那种咬法。
然后笑起来。
车铃又响,两下,两下,叮呤,叮呤,白痴,白痴……
仙道推开院门。
流川倚在自行车上,手指还搭在车铃上,垂着头。
听见门响就抬起眼睛。
阳光照下来。阳光躺在屋顶上,阳光缠绕在电线杆上,在麻雀的翅膀上或者流川的眼睛里或者……
夏天,很喜欢夏天。

仙道笑着跳上车,“……走吧。”

路象灰色的鸽子的脊背,鸽子在天空中呈直线飞翔。
仙道在心里想流川你就这么载我这个懒得走路的人一辈子算了。
然后忽然的急刹车仙道就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仙道挠挠头。
“白痴。该上桥了,滚下来。”
仙道就笑着跳下车跑起来,流川从身边唰的骑过去。
水泥大桥,白色平静流淌的河水,深绿色杂草。

彦一被姐姐弥生拎着领子从家里扔出来,“……再不走又要迟到了。真拿你这个弟弟没办法!”彦一迈开第一步时心想老姐才工作一年就像个老姑婆了嘛……
“彦一!”
“啊啊啊啊啊……”大叫,被吓到了,这个女人太恐怖了啦……
“鬼叫什么?记得代我向仙道君问好哦~~”彦一回头看到姐姐的身影在门边很兴奋的挥手。
天啊,女人。
要迟到了啊……跑着去学校吧!

藤真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看到花形站在楼下探着脖子往院子里望。
把便携电脑一把塞进包里蹬蹬蹬蹬跑下楼……“妈我走了早饭不吃了啊!”
跑到院子里笑着拍了花形一下,“来的那么早。走吧……啊!手机忘了带!”
把包扔给花形又蹬蹬蹬蹬跑上楼。
花形抱着包傻站着,“…………”

晴子想了想,把一套月亮黄色的便装裙子塞到包里……可是怎么会穿的上这样的裙子,大家都穿校服嘛……可是修学旅行的话会有晚会吧……可是会不会太刻意一点呢,流川君……可是……可是……
哎,最后还是把裙子塞进包里了。

泽北带上门时停了一下,还是又掉头走进屋子,把头痛药找出来放到餐厅桌子上。
喝那么多有病啊不能喝就别喝。
不过回想起昨晚爸拉着自己的胳膊嘻嘻哈哈说“来喝吧……”的样子……很久没那么笑过了。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等他以后喝死了上了天见着他老婆有人收拾他。
妈一定让他喝够了酒然后踢到墙角去倒立。
不错,我果然是我妈的儿子,泽北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笑了。

“阿彩……你还要多久啊……可以走了吧……”哀怨。
“宫城良田你给我闭嘴!”
宫城当然不知道此时城市另一头的彦一和他有一模一样的想法。
天啊,女人。

校门口樱木站在洋平旁边叉着腰哈哈哈哈笑的正高兴,流川呼啸的骑过去。
过了会儿洋平看到仙道慢慢跑了过来。
“啊洋平,早。”微笑。
“洋平你觉不觉得臭章鱼今天很诡异?”樱木眨眨眼看着洋平。

“仙道,我姐让我跟你问好……哎看来篮球打的好真的是很受女孩子欢迎啊……”
“哦?彦一,谢谢你姐姐了……令姐越来越漂亮了吧……”
“那个老……哦不是,还好啦还好啦…………不过仙道君,总有一天我要打像你这么厉害的篮球!”
“哼。那个白痴很厉害么。”
“流川……”仙道彦一一起回头,流川视而不见走过去集合准备上车了。
仙道不知道说什么就笑了。
“……仙道,据你所知流川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二班的绫子还让我帮她带情书……”
“呵呵,那个小子我怎么知道。”
“那仙道你呢?”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啊。”摸摸头。
“啊????”
“彦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跑来问经验?”
“啊?没,没有啊,我哪儿有什么喜欢的人……”
“那你脸红什么。”
“仙道君!”


我们夏天的……修学旅行。


“好了!”山田挥挥手,“不要看死人了,继续看录象!”
他做了一个手势,几个士兵出列用枪一个一个指着人们的头,把他们的头戳回到电视的方向。
“我们会发给每人一个背包,里面有地图,指南针,手电筒,食物,水。当然还有武器!不过每个包里的武器是不一样的,有可能是一把枪,那就太好了哦,不过拿到盛汤的勺子的话也不要太沮丧啊!”

门又被打开,两辆推车被推进来,上面堆满了背包。所有枪的保险栓都被拉开,要么领完背包走出去。
要么永远不再出去。

山田把手中的纸卷打开,“下面我来念名字,叫到名字的人过来领背包,动作要快!男生一号安田靖春………………女生一号岛村叶子……………………”

仙道把眼睛从地上移开,看着流川的侧影。
那种莫明的空旷感,像置身于一个庞大的胃中,胃液爬上脚背,漫过双腿……
“流川……”
“仙道。”流川突然迅速的打断他,死死的盯住仙道的眼睛,语气一刀一刀扯开空气中的黏膜,“我们要走出去。”
“流……”
“在外面等你。”


“男生十号,流川枫。”


(三)
所有走出屋子的人都被马上轰出院子,这所学校建在一个高坡上,学校的前面是一片空地,连着陡峭的斜坡,斜坡下面是不见底的山谷。有路从侧面延伸下去。
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都站在空地上,茫然的互相注视,安静站立。

“男生十六号,仙道彰。”

仙道走过去。背包被猛的搡进怀里。

“男生十七号……”

仙道向门口走去。微昂起下巴,盯着前方。
口腔内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意识的咬破了,舌头抵住流血的地方,伤口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像鱼一样在口腔中游走。血的味道……
或者来源于空气。
不能回头。

……再见。彦一。


(“我叫相田彦一,请多关照!”

“总有一天我要打像仙道那样厉害的篮球哦!”

“哪有……没有喜欢的人啦……”

“仙道君!”)


起风了。
从高坡上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
剩下的三十九人默默站在学校前的空地上。风吹起他们的头发和制服。
下午马上就要结束了。
傍晚。黑夜。

“喂大家…………”
所有人都被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收回视线或者抬起头。
是藤井。
所有人都望着她。
“大家……”平时作为生活委员的藤井站在讲台上宣传活动或者布置任务时总是脸红,现在她背朝着开始落向山谷的太阳,风从她的后面吹起她的制服裙子,她的手攥成拳头紧贴在腿边。
“大家不要这样……”使劲咬着嘴唇,“我们,我们要团结起来啊!只要团结就一定有希望的!我们都可以回去的!我们所有的人!我们新年晚会时还说以后要一起……一起去北海道……看流冰……我们……”一口气用所有力气把所有的话全部喊出来,哽住了无法接下去。

“喂,同学们怎么还不动啊?”山田的声音忽然从楼顶的扩音喇叭中传出来。
“时间可是有限的……哈我刚才可听到了啊。藤井惠是吧,说一些扰乱大家斗志的话可不好哦。藤井难道不怕现在脖子上的小环就嘟嘟嘟嘟响起来吗?还是大家都不怕啊?啊?”
所有人的身体都明显一僵。
“还是更喜欢机枪扫射的感觉呢?热乎乎的子弹烤肉滋味怎么样呢?应该很不错吧……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真遗憾。我警告你们,不要有什么非分的想法,还是乖乖的从现在开始考虑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明白了吗?”

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安静下来。

忽然响起脚步挪动的声音,所有人都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御子柴他们。
他们几个人平时都是航模社团的成员,经常在一起,成绩也非常好,虽然与大家不是很亲近,但也是很平和的人。
“对,对不起……”为首的御子柴忽然向藤井鞠了一躬,“非常对不起可是我们……”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啊!”大家一起转头望向突然从人群后面喊出来的小田。
小田拉着叶子的手,叶子把头使劲埋向胸前,浑身发抖靠着他,跟着小田跌跌撞撞的走到御子柴他们站的那里。
“没有别的选择……对不起……我们也要走……我们……”

御子柴转过头望着下山的路,忽然闷声喊了一句,“非常对不起。”然后飞快的掉头朝山下跑去。
“喂,等等我们!”几个男孩子喊着快速的追上去。
小田环着叶子的腰,把她的书包和背包都挎在自己肩上,带着叶子慢慢朝男孩们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人群开始发出极微小的骚动。
又有几个平时很要好的女孩子站出来,一起默默的走上下山的路。

“大家……”藤井呆呆的站着,忽然捂住嘴,牙齿陷入手指。“怎,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呢……”她慢慢弯下腰,捂着嘴发出喘不上气的抽泣声。

恭子轻轻拉住松井的胳膊,“松井,松井你走吗?”
松井眼睛望着藤井的方向,藤井乞求般看着松井被恭子拉着慢慢往后移。“松井,松井走吧……我们,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啊……”松井避开藤井的眼睛,咬着嘴唇转过身。

“可是……可是我绝对不要这个样子啊!绝对绝对不要这个样子!!”藤井忽然大声嘶喊出来,同时掉头跑向高坡的边缘……太阳半落,夕阳把谷底的树的树冠染成红色。风吹过红色和橘金色的流状波纹,叶子哗啦哗啦响起来。


(如果灵魂是鸟的话。
如果我的灵魂是鸟的话。
它是可以飞的。
把翅膀上的羽毛连着皮肉一起扯掉,只剩挂着血丝的骨骼,它死掉之前仍然本能的扇动翅膀。
飞翔就是飞翔。风从白骨的空洞间穿过,把血吹干。
如果我的灵魂是鸟的话。)


“藤井!!”松井恐怖的尖叫起来挣脱恭子的胳膊跑向高坡边缘,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在地上,爬着冲到坡边。

所有人都呆住了。茫然的看着藤井消失的地方……松井蜷缩着蹲下,埋着头扯住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对不起藤井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惠……我说我错了啊……”

仙道忽然感觉流川冰凉的手攥住自己的手腕,接触的地方微微颤抖……仙道面朝着流川,向前挪了一步,撞到流川的身体。
就这样,无法再接近了。

晴子晕倒了,恭子抱着她大声喊着要水,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

松井抬起头,站起来,像被恶狠狠的揉皱了又细细铺展在桌上的白纸。
把纸举起来,迎着光,慢慢的,慢慢的,蒙住眼。
白色朦胧的一片。

“惠……对不起,我几乎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做朋友了。”

仙道透过流川的肩膀看到松井像从桌子上掉落的芭比玩具一样跳下去。
仙道猛的把流川的头按向自己的肩,死死按住,低下头,把头埋在流川的领子里。
流川闭上眼,湿而热的感觉从衣领处缓缓蔓延开来。他张开嘴,隔着衣服慢慢咬住仙道的肩。


(“怎么一切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对不起,我几乎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做朋友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消失,云层随着风快速聚拢而又散开,像小时侯被一个人关在储物间里的黑暗,空气中弥漫开潮湿的腥味。
要下雨了。

大家终于开始散开,黑暗中响起一阵瑟缩的脚步,安静了。过会儿又有一阵响起。这让仙道记起偶尔睡不着的晚上,躺在床上时,床边的窗口下面是一条小小的街,有时会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高跟鞋或者便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便消失了。半睡半醒间身体里涌起莫明的茫然和空洞,随着陌生人不知名的远去的脚步声。

流川只能看清仙道的轮廓,也许是风的缘故,轮廓也起了毛边,荡漾在水中的倒影般,像电视机信号不好时人微微扭曲,最后屏幕一片雪花。流川抿了下唇,对仙道说,“走吧。”然后弯下身子拎起包。
仙道看着流川拎着包站在他面前,也许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忽然想起以前和流川一起去吃饭或买东西,到了流川觉得该走的时候,他就会站起来说,“走吧”,然后掉头就走,而自己笑起来,跟上去。对流川有着刚出炉的小小的牛奶饼干一样的无奈。
温暖芬芳的情绪。
每次流川干净利落的转头离开,他想仙道会跟上,那个人,之后莫名其妙的笑着手插在口袋里走在他旁边,走到人少的地铁入口会快走两步走到他前面,然后转过身,让风从身后吹过来,面朝他笑,说“流川,该下台阶时告诉我哦。”

现在流川说,“走吧。”然后拎着包站在仙道面前,一分钟,或者两分钟,看着他,沉默半晌声音很低的说,“仙道,要下雨了。走吧?”询问的口气。
他不再笃定的,我行我素的掉头离开。
仙道忽然觉得自己像被隔着棉被打了一拳,一种说不出疼却又明明在疼的钝痛,他很想拥抱他一下或是怎样,那个让他有着小小牛奶饼干一样的无奈感的人,但是……

仙道弯腰拎起包,说,“恩。我们走吧。”


(四)

下山的路延伸下去是海滩和码头。
岛上没有照明设施,隐隐传来的海浪声,风吹动树的声音,雨前的云层舒卷声,黑暗凝成固体,岛,海,植物,鸟,昆虫……一切仿佛全都被施了魔法。
“我们不能去海边。”仙道停下脚步,伸出手拉住流川,“要下雨了,而且那里太空旷,夜里很危险。”
流川顿了顿,透过一片漆黑打量四周,路边有细小的岔道延伸进树林。
“从那条岔路过去吧。”他说。

路越走越狭小,进入树林的一刻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就突然浓郁起来,脚下开始感到松土和落叶,还有突出地面的根茎。仙道走着忽然觉得身后一阵空,那种感觉就像看完恐怖片后总觉得浴室中有人一样真切,仙道慢慢转过身,压低声音喊了一声,“流川?”
一束光突然亮起来打在仙道的脸上,仙道眯起眼抬起手挡住光,“流川?”
“背包里有手电,白痴。”光从仙道脸上移开,流川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把背包拉好,拎着包站起身。
“走吧。”

没有闪电和雷声,雨悄无声息的下起来。细而绵密的雨,能听到微小的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闻到叶片被冲刷下的尘土气息和水腥,仙道感觉不到雨打在身上,可是几分钟就发现校服上衣已经整个潮湿了。
仙道开始想以前看过的电影,这种情况下主角似乎总能找到山洞之类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和流川一直向前走去,辨不清方向,植物落叶和湿泥踩上去像绵软的什么东西的尸体。
“仙道,几点了?”流川忽然出声。
仙道抬手借着手电的余光看了下表,“11点半。”似乎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完全没有意识。
“流川”,仙道忽然想起,“我们得马上找个地方停下来看看地图,快到十二点了。”
“……恩。”
流川用手电四下扫视,左前方有平缓的斜坡,右面前面都是树。
除了树没有别的东西。
“这样的雨大概不会打雷,找棵大点的树吧。”
流川点点头。

仙道和流川并排坐下来,倚在树干上。只倚了一下就直起身,但冰凉的水还是沿着树干流进脖子里。
流川翻出指南针,仙道把外衣脱下来挡着地图。
“如果刚才一直是直走的话,大概是由南向北。”流川把指南针摆在地图上,看了一会儿说。
“听没听见海水的声音?”仙道忽然问。
“恩?”流川抬起头,屏住呼吸分辨。“有么?”皱眉。
“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岛边缘的树林里,南面,偏东,离海不远。就是这一带。”仙道用手指在地图上圈了一个大概位置。
这时猛然响起的音乐声让仙道一凛,声音很响,似乎岛的四周都被提前安好了扩音设施。
竟然是《安魂曲》。仙道和流川对视一眼。
“怎么样?大家是不是都在准备休息了?”山田的声音在音乐中响起。
“醒醒,现在是第一次通报。请大家拿出自己的地图。听好不能去的地方,一个小时后,T5,F7,H1。没听清楚不再重复。”
“今天是第一天上岛,考虑到同学们对地理位置还不太熟悉,只划了三个区域。逃的远远的,好好睡个觉吧。但是在那之前先来播报一下死亡名单……”
流川迅速抬起头,无意识的咬住下唇。仙道没有动,低着头,头发被雨打湿了垂下来遮住前额和眼。笔尖静止的悬在地图上。
“男生4号,相田彦一,女生10号藤井惠,8号……”
电筒放在流川的腿上,黄光像一条蜿蜒的死蛇横躺在泥地上,扭曲,渐弱,在远处被夜吞噬。
“男生6号角田悟……”
流川突然转头看着仙道,仙道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好了,没有了。今天第一晚,死了四个人,进度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总之还需要努力。今天一天大家也累了,祝同学们有个好梦。”

一切回复沉寂。

“……流川,把手电关上吧。这样亮着光不安全。”
“仙道。”
“恩?”仙道开始低头收拾地图和指南针。
“仙道”,流川直视着仙道,一字一句的说,“角田为什么死了?”
“流川……”
“他到底为什么会死?!无缘无故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啊?!”
“流川!”仙道猛然探过身去,一只手按住流川的肩,另一只手压在流川的手上,把手电按灭了。
突然黑下来。像被突然包裹在大鸟羽毛厚重腥臭的翅膀中。完全的,固体的黑暗。仿佛加了墨汁的果冻。还有刚分娩出母体的小羊那样呻吟般的雨声。

仙道觉得自己按在流川肩上的手随着他的呼吸在起伏。空气潮湿但仙道想出声时才发现嗓子很紧,“流川……”
仙道抱住他。

脸上的伤口比想象的深,在湿润的空气和雨水中开始忙忙碌碌的发炎,喧嚣的疼和痒。仙道抱的很松,手臂轻轻碰着流川的衣服。虚空的抱法,拥抱着流川的衣服,但他的人在远处。
仙道听,他发现流川呼气时他在吸气,流川吸气时他在呼气。
于是他屏住呼吸。把频率调的和流川一样。
过一会儿仙道发现又不一样了。
仙道轻轻咳了一声。

“仙道。”流川忽然说,声音冷静。
“角田他是被某个人杀死的。”流川说,“他是被我们这些人中的某个,杀死的。”
“仙道……”流川从仙道空散的拥抱中探出胳膊摸到背包,把包拉开。
“流川?”
“仙道,我们忘了看看背包里的武器。这才是最危险的。”
“……流川。”

流川把电筒探到包里,打开,仙道用身体挡着余光。
流川在包里翻到望远镜和军用弹簧刀。
不算太离谱,和仙道比的话。
仙道包里有四个装满7发子弹的手枪弹夹,但是,没有枪。
“他妈的!”
仙道第一次听流川这么骂,比起愤怒,不可理喻的语气更甚。
仙道笑起来,这是整晚他第一次笑。
他揉揉流川的头发,笑起来。


(五)

泽北听见屋顶漏雨的声音。非常非常模糊遥远,因为那是从屋里传出的,隔了墙——泽北坐在屋外檐下的地上,背靠着墙脚——泽北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的幻听,外面的雨还没停,自己听到的应该是雨声吧。自己听到的绝不是漏雨的声音,绝不是水滴从砖缝间渗透坠落砸在破烂的木板箱的声音,滴答,滴答……
泽北这样坐了一个小时。他的表摆在他的膝盖上,正对着他的眼,小小的荧光表盘可以映出他的眼,他的眼可以映出小小的荧光表盘,表盘里又有眼,眼里又有表盘,又有眼,又有表盘。
直到分针停在“12”上,1点整,所有眼睛和时间消失。泽北猛然抓起表,手指痉挛着把表扣在手心里,缩起身体把头埋在蜷起的腿中。

……一分钟。

泽北慢慢抬起头,静默的坐了一会儿,手撑着地,蹭着墙站起身。
腿弯的久了,有些麻。
泽北走出屋檐走进雨里的动作轻微踉跄。
他把手举起平摊开来,雨水打在手里。
表“啪嗒”掉落。

屋里,角田的尸体已经冷了。
………………………………
………………………………
当大家陆续散开时,站在人群后面的泽北默不作声的选了另外一条下山的小路。
从树林入口开始,小路仅仅延伸了几百米就隐没不见。
泽北在石块和杂草间穿行,草疯长的像木本植物,泽北手里握的是从包里翻出的镰刀一样的东西——那是他的武器——当他割开太过茂密的草时,草叶边缘的倒刺把他的手划出一道一道血痕。
天渐渐暗了,泽北停下来喘口气。
他抹了把汗,手背上的小伤口细细的疼。他把手举起来放到嘴边吮吸着伤口,咸咸的。
他无法避免的看到手中紧握的刀,他看到自己的手指紧紧的攀着刀的木制刀把,发白的指节上小伤口纵横交错。

“太……可笑了。”
泽北慢慢的轻声说了一句。
他把刀猛然扔出去,大喊了一声,“太可笑了!!!”

泽北一个人走在这条没有人选择的小道上,离开所有人。
只有他一个。
只有他一个人。

他僵直的站着,过了很久慢慢俯下身子,拨开杂草寻找刚才被扔出去的刀。
他伛偻着身子潜行于草丛中,草叶打在他的脸上,他寻找着被他丢弃的刀,抬起手……擦掉弯腰时流下的眼泪。

当泽北看到那间树林空地中的房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绵绵的下。
泽北想这可能是岛上居民撤走时留下的空屋子,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泽北尽量不出声的走过去,默默握紧手里的刀。

屋门没有上锁,推开时发出很大的“嗤扭”声。
几乎同时泽北听到有人神经质的大喊,“谁?!”
泽北的身体完全僵住了,他慢慢低声说了一句,“我,泽北荣治。”
“哦……泽北君……”声音缓和下来,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拎着刚刚打开的手电从屋角的木箱子后面闪出来,站起身朝泽北走去。
“是我啊,角田……”
“哦……角田君……”泽北也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盯着走过来的人的脸。

泽北对于角田完全几乎什么印象,角田不高,长相也不出众,混在以樱木为中心的那群人里,泽北很少注意到他。
“角田,还是把手电关上吧?”泽北提醒了角田一句。
“哦……也对啊……”角田把照着泽北脸的手电关上,僵硬的一笑。

泽北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打量了一下屋子,好像除了几个破木板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留下来。
泽北自顾自的走到屋里的阴影处坐下,靠在其中一个箱子上。

角田没有坐到泽北身边,而是在屋子另一头的墙角处坐下来。

“喂……泽北君……”
很久没有人开口之后,角田忽然喊了泽北一声。
“恩?”泽北坐直身子。
“以前……几乎都没和泽北你说过话吧?”
“啊?是吗?”
“泽北给人的印象虽然温和,但是冷淡又沉默啊。”
“是这样吗?”泽北想了想,自己一直是很有礼貌和同学之间交往的,原来被人觉得冷淡啊。他下意识的小小的弯了下嘴角,就像经常做的那种表情。
在阴影中,有一点自嘲,冷淡,沉默的微笑。


[二年C班,数学课]
“搞什么嘛,下午的第一节课安排成数学,怎么可能不睡觉……”
泽北右边的女孩轻轻的咕哝了一声,打了第n个呵欠。
泽北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教室很高,只能看见窗外小小的绿色树尖和月白色的天。已经到了暮春,樱花已经谢了,教室窗户半开着,一种天慢慢变热时特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泽北托着腮,也开始眯起眼睛。尤其是看到窗边睡的日月无光的流川,人就更困了。
流川坐在泽北左边,但是泽北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上课时从没见过他的侧脸。
往左看时永远见到流川的后脑勺,压在脑袋下面的半个胳膊,泽北想,虽然节节课清醒着不容易,但是像流川这样节节课睡着也不容易啊。
……………………
这堂暮春时节下午的数学课,泽北最终也没能睡着,只是眯着眼睛盯着某人睡的一塌糊涂的后脑勺,翘起来的几根黑头发,艳羡而已。
泽北恍恍惚惚的眯着眼睛有点恶毒的想,“真想掐住他的脖子把这小子摇起来。”又打个呵欠,“怎么才能在讲台上的老头罗里罗嗦时都睡的那么熟……”
再恍惚一阵就下课了。泽北摇摇头发。往左看,流川还是那个姿势趴着。
“喂,流川,下课了,不活动一下对手臂的血液循环可不好啊……”
泽北不是没听说过“搅我睡觉者死”的典故,不过他也没想认真的对流川讲话,声音低低的,流川大概是听不见吧。
“那又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泽北竟然看见流川直起身子,不咸不淡的扔出一句,一边说话一边还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泽北一愣,笑起来。
“喂……”
“恩?”泽北看到流川转头盯着他。
“怎么你笑起来也一样白痴呢?”
“啊?”
泽北还没明白过来那个难得开口说话的小子说了什么,就看见说话的人已经若无其事的倒下去接着假寐去了。
恍惚中只听到“白痴”二字。泽北又笑了笑,决定不和他计较。


“泽北?泽北君?”
泽北回过神来,听到角田在叫他。
“有事么?”
“没有……只是你很久不说话,以为你睡着了。”
“没有。”
泽北答道。
“我到是有点困了,可我们谁都不敢睡吧。”有点瑟缩的语气。
泽北没有答腔。

一直沉默。

漏水声。雨滴打在破木板上,滴答,滴答……
泽北甚至能听到角田有点重的呼吸声透过滴水声传过来。

口有点干,泽北想拖过身旁的包,拿一瓶矿泉水喝。
泽北抬起右手去够包,右手里一直握着刀,当他抬起手时,细而长的刀刃在窗户透出的微光下一闪。
同时泽北听到枪声和感到肩膀一阵灼痛。
……………………
……………………
泽北向角田扑过去时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脑中回响的一声枪响,肩上烧灼的疼,角田神经质的跳起来开枪的样子,自己扑向角田的动作……这一切都是白茫茫的混沌,混沌中泽北和角田扭打在一起。
耳朵里只能听见角田发疯一样的大叫……泽北定了一下神,发现自己压在角田身上,左手卡住角田的脖子,角田没有任何余地的被固定在地上,扭动着身体。
“我……我,你……你不要动,你……你把枪给我我就放开你……”
泽北语无伦次的说,左手放松了对角田的钳制。
“你……你先……刀……你…………是你………………你…………”
泽北定定的看着角田的口里开始涌出血,还有不停模糊的“你,你”的音节。
“我……我不是……我没有…………是你先开枪……你有枪……你……我没有……”
泽北从角田身上滚下来跌跌撞撞的往后挪,右手撑到水泥地时感到一片粘腻的潮湿,他无意识的举起右手,看到手掌里的血。

角田在地上不停扭动的身体上,腹部插着泽北的刀,细长的刀刃几乎没入身体,只有刀柄露在外面。

“你…………我没有………你,你怎么了……”
泽北踉跄的站起来,不断往后退倚在墙上,右手疯了一样往墙上抹,“我没有……你…………你……”

角田已经不动了。
漏雨的声音,水滴从砖缝间渗透坠落砸在破烂的木板箱的声音,滴答,滴答……

泽北沿着墙壁慢慢下滑,肩上被刚才擦过去子弹带下一块皮肉,跳着疼。
泽北咽了一口口水……
他完全茫然的坐着,他想,他只是要拿一瓶矿泉水而已,他刚才只是在拿一瓶矿泉水,后来,后来……

“角田?”
泽北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声响。

泽北慢慢站起来,突然转身冲出门,他跑了几步,盲目的冲进树林前听见突然响起的音乐声。
然后是播报禁止区域的广播。
泽北清醒了一点,他想,现在他应该转身回去,回去拿到地图,看看自己在哪儿……
他顿了顿,转身。
转身时他听见山田的声音……

“男生6号,角田悟。”

泽北慢慢跪下。
……………………
……………………
一切……都完了。
……………………
……………………
泽北一直蜷缩在屋檐下,抱着膝盖。他把表摆在膝盖上,正对着他的眼,小小的荧光表盘可以映出他的眼,他的眼可以映出小小的荧光表盘,表盘里又有眼,眼里又有表盘,又有眼,又有表盘。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冰凉的软环箍在脖子上,贴着皮肤,泽北想抬手去摸,但他只是僵硬的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
泽北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是否在禁止区域中。
是否一个小时之后,软环在在脖子上炸开,炸断他的颈动脉和喉管,血雾状的从断口喷出来。
他慢慢蜷缩着等待。
……………………
……………………
一个小时后泽北平安无事的走进雨中,他平摊开手,表掉落在地上。
雨打着手掌,把血冲走。
……………………
一切,都完了。

(六)

流川睁开眼,他听见鸟鸣,神奈川流川家的院子里有棵槐树,树冠紧贴在在流川的窗户外面。从流川小时候他就记得那树上住着一窝鸟。具体是什么鸟流川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只记得刚上国中时那年夏天分外恨那窝鸟,因为那个夏天它们好象叫的特别大声,每天早上都把自己吵起来。国一的流川曾经无数次幻想爬上树把那窝鸟扔的远远的,不过只是幻想而已,后来的流川睡觉的本领提升了一个档次,鸟叫已经奈何他不得了。人总是能战胜自然的。
所以当流川睁开眼听见鸟叫时,他半睡半醒间仿佛回到13岁的夏天,窗户外面绿色摇晃的槐树叶,热闹的鸟叫,关于像投三分一样投掷一个鸟窝的幻想,还有,曾经急切的想要长大的自己……
脖子疼。流川把手放在脖子上,晃了晃脑袋。
背后是坚硬潮湿的树干,整个脊椎仿佛也被折磨成了树干的形状。
流川迷糊的坐着,盯着清晨的树林……然后终于想起一切。

“流川,你醒了?”
流川抿了抿嘴,转过身子朝向仙道。
………………
………………
“你有病。”
流川并不是真的一早就想骂人的,只是他看见仙道盘腿坐在包前,把一面小镜子勉强竖在包上,半躬着身子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身旁倒着一瓶定型水。
“怎么样?”
仙道把头转向流川,挑了挑眉。

仙道的头发是刚竖好的,脸上贴了OK绷,他扬了扬眉毛,然后大大的微笑。

“白痴。”
“哈哈,流川我偷看了你的书包哦,你带了篮球来吧?拜托,修学旅行啊,你这小子……”
仙道话没说完,因为流川凑到他的身前,把手放在他刚整理好的头发上。
…………
阳光穿过黑暗的宇宙,穿过蔚蓝的大气层,穿过深绿的树林,然后落在流川放在仙道头发上的手背上。

“白痴。……这样很好。”
流川说。

“流川。……我想陪你打篮球。…………以后我想一直陪你在那个小球场打篮球。”
仙道说。
………………
……………………


“同学们,昨天晚上休息的怎么样啊?”音乐声响起,六点了,山田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
“不要赖床了,现在拿出你们的地图,记录一个小时后的禁止区域……”

黑夜过去,新的一天开始。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60小时。
新的一天。

仙道把记好标记的地图塞进包里,站起来,跳了两下。
他伸出手递给流川,望着流川的眼睛,嘴角弯起来:
“走吧。”
他说。


为了确认一下具体的方向,流川和仙道走上昨晚看到的斜坡。斜坡远比看上去要高,爬了半个小时才站到顶上。
果然离海不远。
站在斜坡顶上,透过树木和些许的灌木,可以望到海。
“喂,流川,你觉不觉得新下过雨的海像刚换过水的游泳池?”仙道笑着对流川说。
流川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如果可以游泳就好了。”
“回去之后,让你在水里泡一整天,游个够。”流川一字一句的说。
仙道笑着拉了下流川,“从这儿下去穿过树林吧。”
流川忽然皱起眉,没有动。
“怎么了?”
仙道正色,很快的问了流川一句。
“仙道,你看。”

这座岛的海边基本上没有平滑的海滩,而是嶙峋的礁石。即使在阳光下的清晨看起来,仍然锋利的悚然。从流川和仙道站的位置看上去,刚好面对一个悬崖。
仙道顺着流川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两个人影慢慢的爬上崖顶。
流川想起包里的望远镜,翻出来。
“叶子和小田。”
流川看着仙道说。
“他们不会……”
仙道把望远镜接过去。


“小田……”
“……………”
“小田,我不想……大家……”
“叶子,我会保护你的!”
“小田,你会杀人么?”
“………………”
“小田……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叶子,我会保护你!”
“可我不要这样!!!!!”

叶子从没这样尖叫过。她也被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吓的愣住了。
悬崖上的风吹起叶子的裙子和栗色的长发。头发挡住叶子的眼睛,叶子伸出手粗鲁的把它们拨开。
小田站在她对面定定的看着她。然后慢慢低下头。

“小田,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叶子,我会保护你,我们要……”
“要什么?!!要杀人吗?!小田!!”
………………
“小田,我不要这样……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
“小田,我想干净的……干净的……。”
………………
“我知道我是个软弱的人,我没有用,可是小田……小田,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
“小田,跟我跳下去。”
………………
……………………
“叶子,我……会陪着你的。”

仙道把流川手里的包接过来拎到自己手上。
流川看着崖上的两个人影,不自觉的把包交到仙道手上。
“流川,我们走吧。”
“仙道。”流川站在原地。
仙道顿了顿,把包放下来。

仙道和流川看着两个人影慢慢接近崖边。

“小田。”
叶子忽然转头看着身后的小田。
“小田你要不要喝点水?”
“啊?”小田完全愣住了。
叶子低下头,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水交到小田手上。
小田木讷的接过水。
“叶子?”
“恩?”
“叶子,我喜欢你。”
“……恩。我也喜欢你。”
………………
……………………
“叶子,叶子我们不能一起努力活下去吗?叶子……”
“小田你不明白!”叶子终于哭着喊出来,“这是我选择的方式。小田……”
………………
“没有别的路了。小田,你说你会陪着我的,我等你。”
………………
………………
仙道和流川并肩站着,看着一个远而模糊的人影从崖上简简单单的掉下去。


(叶子:“这是我选择的方式。”
“恩。我也喜欢你。”

“小田……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小田……请让我看见……一个真的世界。”)


海无限延伸。隐隐的波涛声。风里带着海水的气息。
从远方吹来,到远方去。
掠过海面,树林,山坡。
掠过流川的头发,他和仙道交握的双手。
悬崖边缘……一个人影站立许久,独自慢慢的……离开。

从远方吹来,到远方去。
是否看见一个,真的世界。

(七)

流川走在仙道身后半步的地方。有时一步跨大了流川的手便蹭到仙道校服衬衣的下摆,小小的坚硬的衣角从皮肤上划过。
当仙道看到小田独自离开的身影时他不知道流川想了些什么,反过来,流川同样一无所知。
根植于阳光下的默然的背叛。
这是一条下坡的路。
仙道踢到了小石子,它蹦蹦跳跳的,一路没有没有目的的奔跑下去了。
流川,说实在的,流川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仙道先一步走在前面,他就跟上去。
流川觉得身体很僵硬,他的书包背在肩上,而右手臂搭在包上,隔着一层厚的尼龙流川感到书包中篮球的形状,流川莫名其妙的想到如果现在有人传给他一个妙传,他一定两手放在身侧像僵硬的塑料模特一样,被篮球打中,笔直的,咣当的倒下去……他瞟了一眼仙道的肩膀和小半个侧脸,同样僵硬,好象敲敲就有金属撞金属的回响。

当路开始变得开阔时,仙道和流川便放弃了毫无遮掩的路,拐进平行的树林。然后树木也慢慢变得稀疏,树丛与树丛的缝隙中开始能看到海。大块岩石多起来,仙道忽然转头跟流川说,“我们找个地方歇一下吧。”流川没听清仙道的话,但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右前方树丛中有隐约的石壁,仙道考虑了一下往那边走过去,流川慢了慢,跟上去,却看到仙道猛然站住了,低声朝流川喊了一句,“先别过来。”
流川疾步走到仙道身边,把手伸进裤袋,掏出弹簧刀啪的打开。
“嘘,”仙道伸手拉了流川一把,用眼睛示意流川看看脚下,流川低头,发现腿边的深草里有一根细麻绳,很长,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绕过好几棵树,麻绳上悬了几个空罐头,里面想必放了石子之类的东西。
“有人。”仙道低声说。
流川张张嘴刚想说话,却听见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咳了一声,“废话,仙道彰,我当然是人。”
仙道流川一起转头,看到一个树边蹲着的人影撑着膝盖站起来。
“……宫城。”仙道咧嘴笑了。
“嗨,流川。”宫城站在树边,手抄在口袋里,叼着一片草叶,朝他们扬了扬下巴。
……………………
……………………
“你一个人吗?三井樱木他们也在?”流川嘘了口气,把手里的弹簧刀收好顺手揣进口袋,跨过绳子朝宫城走去,仙道本来想抬手拉他,转念间手臂没有举起来,而是跟在流川身后走过去。
“难得你小子主动开口问话,”宫城调侃了一下流川,忽然脸一红,摸摸脑袋,“没……没看见他们,这儿就我和彩子。”他朝后指了指,“这儿有个山洞,我和彩子昨天在这儿过的夜。”
仙道笑眯眯的看着宫城,哦了一声,宫城脸又红了,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死小子,笑什么笑。”
“宫城!有人来吗?”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彩子弯腰从山洞口钻出来,头发散下来,一手叉着腰,一手竖起食指勾了勾,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挑着眉笑,“我可听见流川君的声音了哦。”
“阿,阿彩……”宫城扔下流川和仙道跑过去,“你怎么走出来了……”
“我走路犯法吗?”彩子横了宫城一眼。
“不是……可是……”
仙道流川听到宫城的话本来有些奇怪,可是走近看到彩子的脚,愣住了,彩子竟然没穿袜筒和鞋子,赤着的脚和腿上有很多伤口,像是划伤,深浅交错,很新,一道道肿着。
“彩……”流川不管不顾的刚要问,被宫城狠狠拉了一下,收了口,震惊和疑惑的看着彩子。
“阿彩,我扶你回去吧,”宫城陪笑着凑过去,顺手招呼了一下仙道和流川,“里面还坐的开,进来吧。”

说是坐的开,可是仙道流川一挤进去就觉得窄,彩子坐在山洞最里面,身下垫着宫城的校服外衣。
山洞地面看来被宫城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咯人的大石子,只剩下粗糙的土壤和沙。
流川坐的猛了,身体后仰,后脑勺磕到身后倚着的石壁上,流川皱眉,彩子还是像以前遇到这种事一样哈哈大笑,“流川你怎么还这么笨啊!”仙道也笑,想凑过去帮流川揉揉,被流川一巴掌拨拉开。
“人一多觉得暖和多了啊。”彩子笑着跟宫城说。
仙道和流川都一愣,现在好歹也是初夏,虽然昨天晚上下了雨,现在谈不上热,但是绝对不会冷啊,仙道坐在山洞里还觉得额头慢慢出汗了。
仙道转眼看宫城,宫城背朝着彩子冲自己和流川使眼色,明显的连流川都一眼看出来。
“……”流川顿了顿,忽然从包里掏出瓶没开过封的矿泉水递给彩子,“你喝点水吧。”
仙道也注意到彩子嘴唇干的要命,几道小血口子。
“不喝,谢谢。”彩子笑着冲流川摇了摇头。
“……阿彩……稍微喝一点水吧……”宫城终于开口了,小心翼翼的看着彩子。
“哎呀我说不喝就不喝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妈!”彩子笑着抬手拍了一下宫城的头,用劲绝对不轻,不逊于训练时手里的大纸扇子。
仙道笑起来,跟宫城说,“喂,我刚才看了看你栓的绳子,有个地方好象松了,你跟我出来看看。”
宫城看看彩子,“那我出去一趟啊。”流川斜着宫城心想彩子一定又会眼一横骂道,“出去就出去,罗嗦什么!”没想到彩子抿了下唇,点点头,“去吧,快点回来。”
仙道已经钻出去了,宫城又冲彩子摆摆手,才跟着仙道钻出去。

“彩子怎么了?”仙道等宫城跟上来,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不多说问道,表情严肃。
“……”宫城低了下头,“她从昨天就一直不喝水不吃东西,我怎么说她都不听……”
“为什么?她的脚又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碰见谁了?”仙道踌躇了一下,问。
“没有,”宫城很快摇了摇头,“没那回事,阿彩自己把袜子和鞋都扔掉的……仙道,昨天……昨天在教室里,彦一……他倒在彩子脚边……我在旁边看着彩子一动不动站在血里,就把她拉过来……后来我一直跟着她,我想彩子一直把彦一当弟弟看……然后我们顺着下山的大路一直走,下雨时想找个山洞避雨,我们拐进树林,我走在前面拉着彩子的手,也没打手电,走了会儿彩子忽然说停一下,我等了一会儿,她说好了,我们就接着走。……等找到山洞雨也不怎么下了,在山洞里我把手电打开,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沾着血的袜子和鞋都脱了,仙道……昨天阿彩她一路赤脚跟我走过来的,我都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
宫城低头,抬起手臂拿衣服袖子擦眼睛,仙道把手放在宫城肩上。
“我没事,”宫城抬头很快的说,“就是阿彩昨天夜里一直不睡觉,睁着眼睛,我要给她包脚上的伤她也不让,可能淋了雨,她还一直说冷。”
仙道抿着嘴沉默。
“没关系,”宫城忽然笑了一下打断仙道,“可是阿彩还是阿彩啊,她还是那个样,很有精神的,你也看见了,”又小声嘀咕一句,“总是那么凶巴巴……”
“宫城,”仙道想了一下,“宫城,你和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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