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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之歌022

3.02 诗歌 Part5

当诗歌来到碰面地点时,大助已经出现了.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没有发现诗歌的大助侧脸,有种在钻牛角尖的感觉。他一旦露出这种表情,就很神奇地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印象·虽然大助在诗歌面前总是很开朗,但是那个在人潮之中沉思的少年,却散发着一股孤独感。
诗歌犹豫着是否该打断大助的思绪,担心他或许正在生气。讲电话的时候,虽然勉强能正常交谈,一旦要见面了,却感到有些害怕——先化解误会吧!一切都得从这里开始。
「诗歌!」
大助毫不迟疑地走近,反而让诗歌感到困惑。
「那…那个……昨天很抱歉,其实……」
「没关系啦!」
「……咦?」
「诗歌今天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昨天你好像有什么烦恼似的,我很担心……我还以为,说不定再也见不到面了…一这么想,我就觉得·很不安。所以你今天只是肯来,我就觉得非常安心了,啊哈哈!」
大助的笑容透露着毫不虚伪的欢欣之情。
[....]
诗歌胸口充满温暖的热度。这股暖流伴随着轻微的疼痛扩散开来,让诗歌很自然地敞开笑容。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想到的许多话语,都有如融化一般从脑海中消失。
对不超,谢谢你——诗歌知道,如果说出来这些话来,大助便会顾虑到她的心情,所以只在心中默念。
今天一天,就照利菜所说,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吧!这么一来,也可以好好跟大助道别了——
「我也觉得,能跟大助见面真好。」
诗歌打从心底说出这句话后,大助的脸当场涨红了起来。原本以为他因为害羞而低下了头,却又勐然抬头,以视线示意人潮的另一端,说道:
「今天前面的游乐园有游行,我从很久以前就很期待了.要不要去看看?」
[恩!]
诗歌点点头,两个人并肩而行。
明天就是圣诞夜,街上到处都挂着精美的圣诞饰品。尽管刺眼的太阳高挂天空,十二月的空气依旧寒冷。走在充满灿烂装饰的街道上,甚至会让人有种身处在冰凉的花式蛋糕上的错觉。随处可听见的圣诞音乐也穿插在人群之中。
「仔细想想,我们好像没有好好讲过话呢!」
「是吗?我觉得去看电影那天聊了不少耶……」
「啊啊,那一天啊……其实我当时很紧张呢!因为才刚跟诗歌见面…何况,我又很少有机会跟女孩子单独说话。」
「这么一说,我应该也算是吧…过去都没有什么跟男生讲话的经验……」
说到这里,让诗歌想到…自己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与那位以防风眼镜遮住面孔的少年,所共享的快乐回忆。那应该也算是「跟男孩子单独说话」吧?
大助看到诗歌的样子,露出有点复杂的表情。
「原来你有过经验了……也是啦,诗歌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不…不是的·虽然说过话,但也只讲了一下下……我想对方一定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诗歌一边说,一边才想到,自己何必这么拚命的解释?
「没有把诗歌当一回事?那家伙还真是没眼光!要是我在场的话,说不定会找他理论。」
要是大助跟(郭公)争执起来,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大助,但是他一定很快就会吵输了。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大助适合跟人吵架。
诗歌觉得大助跟(郭公)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大助虽然总是很稳重,却也会像昨天或方才那样,表现出让人意外的一面;而(郭公)虽然话不多,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却会不经意地表现出体贴的地方。诗歌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完全相反,不可能会有交集出现。
「总之,我绝对无法跟那家伙好好相处。」
确实,连诗歌也难以想像大助跟(郭公)相谈甚欢的情景。她觉得大助不高兴的表情非常有趣,不禁偷笑了起来。
[干嘛啦,没什麽好笑的吧?」
「对.对不起,但我就是觉得很好笑..」
「哼!啊,看到了!就是那裡,樱架游乐园!」
大助手指的方向,有一座刻着游乐园名字的大型拱门。入口附近众集了大批人潮,应该都是应该都是来观赏今天的游行。后方天空有施放过烟火的痕迹,几团烟雾飘浮在天空·
诗歌拾起头来——
[...]
突然,诗歌全身失去力气,她的膝盖瞬间无力,意识也迅速离她远去。
诗歌瞪大眼睛。
怎么会……根本就还没有使用多少力量啊……!
尽管诗歌焦急,意识却越来越溷浊,思绪彷佛失去立足点一般坠落,过去的记忆犹如播放走马灯般重现·
戴着圆形墨镜的女性、接二连三袭击过来的防风眼镜人们;虽然举枪对着自己,却迟迟无法扣下扳机的(郭公);还有昨天刚见面的少女,利菜——
不……我不想再忘记了……!
诗歌再也不想放弃曾经一度失去的梦想。她不想再回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追求;仅只活着,只是在「那座城市」呼吸着的生活。她找回了梦想,并且发现无可取代的宝贵事物——
「……歌!诗歌!」
大助的叫喊回响在意识回复的诗歌耳里。
诗歌惊讶地拾起头来,发现差点晕倒的自己,手臂被大助扶着,并支撑自己站住。看来只是短暂地失去意识而已。
「对……对不起,我有点头晕……」
诗歌含笑带过,并站起身来。她知道周遭的人,正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头晕……总觉得不是这么单纯,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
「真…真的没关系!我想只是贫血而已,我血压偏低嘛……」
诗歌拚命辩解,就算去了医院也于事无补。甚至还有可能会被拥有高度精密情报网的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发现她现在的位置。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大助盯着诗歌的脸.立刻抓住她的手脱队.
「大…大助!」
「你的脸色真的很糟,今天的行程先取消吧!起码找个地方休息..]
「拜托……!拜托你,大助!」
诗歌拚命抵抗,大助回过头来看着她。
就在此时,诗歌发现飞在大助头上的小小白虫。
那是诗歌的(虫)——白色萤火虫。
萤火虫亮红了眼,悠然地俯视着诗歌,简直就像在等待她的意志完全屈服。
还没——
诗歌强烈地祈祷之后,萤火虫停下动作。
再给我一点时间——
诗歌再一次更强烈地祈愿,萤火虫眼中的光辉渐渐黯澹,白色虫子总算软弱地振翅飞离.
第一次,诗歌对自己视线中的(虫)产生挑战意图。
我决定了,既然你这么想吃,那就让你尽量吃吧…不过——
「诗歌……」
大助一脸困惑,诗歌却紧咬着嘴,迎向大助的目光。
诗歌也不知道自己今后究竟会变得怎么样。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是短暂而珍贵的时间。也就因为是如此的珍贵,她才更想多跟大助相处。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与大助好好道别了。
诗歌如此认为。
——不过,可别以为能轻易吃尽我的梦想。我绝对不会死心,绝对不会再放弃自己的梦想!
「拜托……」
大助注视诗歌认真的表情,沉默不语。
「我已经决定,今天都要跟大助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
大助叹了口气,放开诗歌的手。很明显地放不下心,以如同父母叮嘱孩子般的口吻说道
「相对的,今天不要搭乘游乐设施…欣赏一下游行就好了,可以吗?」
[...嗯,谢谢。」
诗歌转忧为喜,大助则是害羞地别开目光,
两人回到人群中排队,一时之间,双方都安静地等待队伍移动。
诗歌偷瞄了大助的侧脸…她在想,说不定大助对自己的任性还在生气。不过.大助却突然握住诗歌的手。
诗歌虽然很惊讶,大助却直盯着诗歌说道:
「这样子,就算可能会倒下,也不会出事了·」
「……恩。]
诗歌点点头,也握住大助的手。
温暖的热流,缓缓地染遍因冷空气而冰冷的双手。大助的心跳,似乎也经由手掌传递过来。
早已遗失多年,充满舒适的安心感,满满地围绕在诗歌心胸
诗歌突然想问大助·
「思……大助,大助的梦想是什么?」
大助沉默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就好了”的想法?会想成为某种人、想做某些事吗?是否有将来的希望呢?」
诗歌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助问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大助承受诗歌的目光,沉默片刻之后,小声地说着:
「我……想要自己的容身之处。」
毫无虚假…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吐露而出。
「因为被父母抛弃了……所以,我想找到自己的归宿,这就是我的梦想。」
诗歌睁大双眼。
「这就是……大助的梦想……?」
有点意外,不过——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我才….
诗歌终于理解…为何打从初次见面,自己就被大助吸引的理由了。
回想起四年前,与名为(郭公)的少年见面时,所产生的相同情感。
与拥有相同梦想的对象相遇的喜悦。
或许,诗歌在与(郭公)相遇的时候、与大助相遇的时候,都在内心深处察觉到这两位少年,是跟自己有着同样梦想的人吧?
就像从满是沙粒的沙滩中寻获美丽的宝石,想紧紧珍惜它的感觉。再也不想放手的心情,非但没有消失,还与日遽增。只要这份心情支撑着诗歌,就足以让她待在这里——
能跟大助相遇,真好——
当诗歌待在大助的身边时,一直这么觉得。
两个人总算抵达游乐园人口。大助从大衣里面掏出系着缎带的信封
从信封中取出两张票.让工作人员看过·
「入场券是朋友给我的。」
大助微笑说道。原本牵着的手,在他拿票出来的时候放开了。
「是这样喔……那得跟那个人道谢才行。」
诗歌也笑着。进入游乐园之后,彼此都因为找不到理由,而无法再次牵手。
游乐园的腹地,被大量人潮填满,
毕竟是假日,带着小朋友出游的父母亲跟情侣,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尽情在游乐园内游玩,
「哇啊……」
诗歌不禁发出赞叹,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这么多人了。就算不想,也会因为期待与欢欣而感到兴奋。
大助回头望着两个人刚穿过的大门。
「文迪与欢乐伙伴们的圣诞游行…啊,最盛大的游行是明天举办,今天只能算是前戏吧…」
所谓的文迪,是这座游乐园——樱架游乐园的吉祥物角色。外观是只一边眼睛有着黑眼圈的狼,让人有点不知道它到底是可怕还是可笑。原本狼在游乐园演出活动中,总是扮演着「坏人」的角色,但这只文迪竟意外地受到不少游客喜爱。甚至有许多电视节目前来采访,最近还有来自远方看它的游客。
游乐园中响起宏亮的喇叭声,
「好棒,好棒喔……」
演奏着各式各样乐器的布偶,从眼睛闪闪发亮的诗歌面前走过。
文迪打了对手蓝色狐狸的脑袋一拳后,拔腿就跑。
蓝狐狸虽然火大地追上去,却绊到脚,夸张地跌了个狗吃屎。观众们发出笑声·
突然,奇妙集团后方出现巨大声响。
是烟火,布娃娃们全都惊讶地跌倒在地。
「啊哈哈!」
诗歌笑着拍手。
「比想像中的更花俏呢!」
「嗯……真棒!」
「听说明天晚上会更棒,好像会开出游行花车喔!」
「喔喔……真想看呢……」
「那就来看啊!」
大助这么一说,让诗歌回头看向他·大助似乎有点紧张,却很清楚明白地说道:
「明天再来玩吧…然后,再两个人一起欣赏游行。」
该怎么办——
诗歌胸口出现以往从未有过的痛楚,在胸前交握的手,不禁越握越用力。
原本决定是最后一次与大助见面,诗歌才认为今天要充分玩个痛快,最后好好向他道别。
但是,已经不行了。
涌上胸口的情感无法压抑。
我还是想跟大助在一起——
[...嗯。」
诗歌眼中噙着泪水,确实地点头·
大助的表情瞬间笑开了。
「那,明天在这里等吧!明天五点.在游乐园入口碰面!]
「嗯,说好了。」
诗歌微笑着,并点头应允。她一想到现在的幸福可以延续到明天.胸口便涌起阵阵欣喜。
但是下一秒——
[...!]
诗歌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全身好似被电到一般僵直不动。
大助的背后,瞬间出现意想不到的人物。
对方虽然跟四年前不同,改穿着一件漆黑色大衣,然而诗歌不可能认错。因为在梦中,她已经看过对方太多次了。
在圆形的墨镜后方,那位女性确实笑了.
诗歌赶紧跑了出去,在人潮之中,朝着大衣女性的位置狂奔而去。
「诗歌?你怎么突然……!」
诗歌虽然听到大助吃惊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
诗歌来到女性方才所在的位置,环视周遭。
「!」
她发现长大衣女性就在远方,在人潮中穿梭奔驰。
诗歌再度朝那个方向追去。
「诗歌!」
紧咬嘴唇,诗歌忽视大助叫住她的声音·看来回头又得跟大助道歉了
诗歌无论如何都不想追丢。
那是造成所有事情开端的人。
让诗歌每次见到大助都会很难过的元凶。
——喂,能不能让我听听你的梦想啊?
对方于四年前的疑问,在脑中鲜明浮现。
[(暴食)……!」
诗歌必须跟把自己变成附虫者的罪魁祸首--(暴食)见面。见到她之后,有太多事情得向她问清楚·
为什么要把诗歌变成附虫者——
四年前,诗歌在逃避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追杀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而数天前,当她从缺陷者的状态复苏过来之后,也同样回想着·
为什么……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变成附虫者?(虫)到底是什么?无论如何,她都要问清楚。
诗歌推开路人,拚命奔跑着。
在她穿过大马路的时候,终于发现漆黑色的长大衣溷在人潮之中.
「等……」
话才说到一半,诗歌便住口了。
不是·
虽然一样穿着漆黑色的长大衣,但这个人不是(暴食).
几名男女悠然地朝这里接近,他们全都穿着漆黑色长大衣.以熟悉的防风眼镜遮住面容。
怎么会——
诗歌被恐惧贯穿全身。
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
四年前,一直追杀着诗歌的组织。
诗歌觉得,好像跟眼前这些人对上视线了。
被发现了——?
诗歌转身,朝别的方向逃开。
她穿过点着闪亮灯光的摩天轮旁边.冲进许多店家座落的大道上,并勐然从卖着大量纪念品的商店前面奔跑而过。
奔离旋转咖啡杯旁边之后,笔直地越过通道中央·路上行人都一脸讶异地回头观看诗歌,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不能再犹豫了。
得快点从这座游乐园——从这座城市离开。再这样下去,会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抓走。要是这样,就会跟四年前一样——
我不要……!
诗歌一边跑、一边在心中喊道。
她想起在「隔离设施」的这四年,自己犹如空壳一般的模样。
而今找回曾经一度放弃的梦想,也跟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人们相遇了。
立花利菜说过诗歌是她的朋友,她会担心诗歌的安危
利菜已经是诗歌无可取代的挚友了。
以及名叫药屋大助的少年。
诗歌不经意地咬紧嘴唇。
大助说过,要再带她来这座游乐园看一次游行的,
并接受诗歌。虽然才刚认识不久
诗歌多少知道圣诞夜是个特别的日子,在这么特别的日子里,大助愿意让诗歌待在他身边·
——我不想忘记!
诗歌并不想忘记这几天之中,所遇到的重要人们。
她并没有打算一战,就算真的必须对决,她大概也不会输。但是,如果在这里开战,就会牵连到周遭毫无关系的人们。
诗歌的(虫)在种种意义层面上来说,都是很特别的。
诗歌并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虫)虽然在某种程度之内,可以对它下达命令,但是(虫)只有在保护诗歌的生命安全时,才会发挥所有能力。只要诗歌有生命危险,(虫)便会不顾她的意思,擅自行动。
而更可怕的一件事,就是只要进行战斗行为,诗歌就会失去梦想。一旦开战,诗歌的(虫)便会毫无止境地持续使用力量。这么一来,连诗歌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会再度丧失思考能力。
何况,这次若再度昏厥,可能真的就永远无法醒来了——
一阵焦灼突然袭向诗歌…曾经的形单影只让她惶恐不安。她希望有人能够陪伴自己——一阵温暖触感的记忆,在如此祈愿的诗歌手中涌现。
「不…不行,大助他……」
诗歌紧咬双唇,拚命地想将大助的面容从脑海中抹去。
现在,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的战斗员正聚集到这座游乐园。然后.虽然不知道理由为何.(原始三只)之一的(暴食)似乎也在这里。
再也不能跟大助见面了…就算彼此来不及道别,但也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诗歌只能这么想,两个人牵手时感受到的幸福与安心,鲜明地烙印在内心深处,曾经一度刻划完成的幸福痕迹,变成侵袭胸口,几近窒息的压迫感。
诗歌停下脚步。因为刚才是不加思索地逃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再度返回人潮众多的游乐园腹地内。
「……大助……」
诗歌小声呢喃。
突然间,一个人握住她的手腕.
「诗歌,你没事吗?」
一边说着,一边握住诗歌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药屋大助。
大助拉着吓傻的诗歌,跑了起来。
「好,来这边,快点。」
两人跑过客潮来往不断的表演节目会场旁边,越过架在人工河流上的桥梁,然后一边拨开人潮、一边前进,终于来到一扇巨大的门扉面前。在门的另一端,有着宽广的树林,看来是兼作丛林迷宫的娱乐设施。
[....]
诗歌的视线一角,瞥见一位注视这里微笑的人。
那个人戴着圆形墨镜,一副觉得很有趣似地望向这里
「大助……等一下……!」
「两张成人票。」
大助不知何时掏出干元钞票递给售票员。拿到票之后,紧抓着诗歌的手,强行进入大门内。
走过长满青苔的栈桥之后,一只巨大的鳄鱼从前方的水池面上浮超,并摆动满布锐利尖牙的下颚,发出机械声音说道:
[或许勇敢,也或许无知的访问者啊!首先,让你们选择命运吧!要选择充满光亮的右边道路?还是阴森漆黑的左边道路——』
话还没听完,大助就迳自往左边的通路走去。
头上传来奇怪的鸟鸣声,两人在阴暗森林里步行着。走没多久之后,便来到一个随处可见明亮光点的奇妙空间。漂浮在未知树林上的光点,正是尾部闪烁萤光的萤火虫。
大助也不给诗歌欣赏神秘景象的时间,直接走出步道,继续拨开人造树丛向前进。
「大…大助……」
「走到这里,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大助走到比步道高一点,可以一览密林的位置之后,终于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的脸上现着笑容。
手被放开之后,诗歌无言地伫立原地。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夸张的进展。
「虽然我不知道诗歌想逃避什么。但到这里,应该就没有人会来了。」
「大…大助,为什么……」
「我不禁想起我们最初见面时的情形。那时候,我也是把诗歌强行带到空地去呢
面对大助这番莫名的发言,诗歌闷不作声。
诗歌不可能忘记。他们两个人正好就像现在这样,逃避穷追不舍的车站人员。
当时的诗歌溷乱到,完全不了解自己是如何从缺陷者的状态重新站起来,又为什么会找大助说话。虽然很溷乱——但是还满开心的·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被站员追赶的原因吧?我看到诗歌之后,想都没想就按下紧急停车按钮,让电车停下来。」
诗歌现在更是是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大助竟然做出这种事…难道眼前的少年只是看起来乖巧,其实是个很冲动的人?
大助笑了,并倚着树干仰头叹息。
「我想不到其他的方法啊!我脑筋本来就不好了,我不知道要跟诗歌见面的话,该怎么做才比较好。但在当时,总觉得自己依稀肯定一件事--再这样下去,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诗歌了……也因为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身体就擅自作主地动了起来。」
大助转头看着诗歌。
「那时候……我发现诗歌,而诗歌也看着我。瞬间,我心中有一个开关被打开,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停下电车·跳上月台了。」
诗歌无法面对大助的眼睛,低头不语…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深刻感受…要是让大助知道到自己被追杀的事实,那将会让他多么的绝望。
「我也……有意识的时候,已经下车了……因为想见大助……」
第一眼看到对方的瞬间,诗歌心中的感情苏醒。原因虽然不明
但原本不可能再度醒来的自己却重生了。在那之后,她知道自己的(虫)也复活了。她不是以一位普通少女的身分,而是再度以附虫者的身分,找回自己的梦想。
「可…可是,我……」
诗歌后退几步,
她毫无疑问被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盯上…同时,不知为何,好像也被(暴食)注意着。她根本无法预料自己何时会拖累大助·诗歌的理性警告着她,要尽早远离眼前的少年。
然而少年的一句话,却让诗歌停下了脚步。
「能够再次跟诗歌见面,真好。」
「……!」
一股热流温暖了眼眸,凝成泪滴…诗歌勉强维持住的理性,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从在公园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发现诗歌好像在害怕什么…
大助咬住嘴唇。
「你根本不用担心我会介意,因为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见诗歌
不过,我不知道诗歌是怎么想的。能不能跟我说说看,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呢?」
[...!]
想立刻跟大助坦白一切的冲动,紧紧揪住诗歌胸口。
她才开口,就犹豫了。
只有这件事情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把大助——也就是眼前的少年,牵扯进诗歌目前遭遇到的危险状况中,诗歌最不想让大助知道自己是附虫者的事情,不想让他感到害怕。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
这股相互挣扎抵触的煎熬感折磨着诗歌,让她几乎崩溃。或许发疯,或者死去都比现在乐得轻松。诗歌不想伤害大助,也不想被大助讨厌,可是……
好想在一起——
眼泪…终于从诗歌的眼角滑落。
「我……我……」
无所适从的她,只能哭。
彷佛迷途的孩子,没有可以依循的方向...也分不清光明的道路在哪…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看着这样的诗歌,大助也很难过。
「我该……怎么办才好?」
少年的嗓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迷惘。
[我完全不知到该如何是好。我想帮助诗歌,希望你能够发自内心地微笑。另外,这是我任性的要求…我想待在你的身边。但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就会伤害你。我搞不懂究竟是否应该都比现在还留在你身边…一直很迷惘,却又因为这样而逼迫了你……我只是……」
大助轻声说道:
「只是想跟诗歌在一起啊……」
诗歌不断地流下眼泪,无法注视眼前的少年。找不着出路的孩子,却在漫无目的的旁徨路途中.遇到相同境遇的孩子…她有着如此奇妙的感慨。
为什麽..
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为什麽这个少年如此为诗歌着想?为什麽会拥有跟自己同样的梦想?
一如四年前遇见的少年。他的举止虽然坚毅、无可动摇,诗歌却明白他的内心正迷惘着。
诗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痛,紧咬双唇。这股痛楚严重到让她当场感到晕厥,然而她却本能地抗拒着.
「大助……」
诗歌走近少年。
但是,彼此却无法有所接触。
毫无预警的爆炸声响起,将两人眼前的森林炸飞。
隔绝外头的墙壁粉碎,明亮的日光射破黑暗。
接着,又是一场爆炸引发·因为爆风吹袭而护住脸的诗歌和大助.眼前出现一道人影。
那个人站在荒凉的密林之中,好似窥视什么一般地看着迷宫外头。旁边有一个既不是昆虫、也不是动物的凶恶身影。
那个人以白色面具遮住面容,甩了甩一头长发。
「什…什么?」
大助从烟尘之中探出头来。
白面具人物因为这个声音,也发现到诗歌和大助的存在。对方相当吃惊地回过头来。
他看到诗歌和大助站在一起,像是冻僵一般一动也不动·对方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想必是很吃惊吧?
至于,说到瞠目结舌这点,诗歌也是一样的。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溷乱。
她发现白面具人物的视线,从自己转移到大助身上。不知为何,对方看着少年的时间,似乎比较长。
紧接着下一秒,利菜的嘴角浮现笑容。那似乎是觉得可笑到难以忍受的自嘲。
勐然间,诗歌了解到一件事。
针对诗歌的刺客之所以来得这么迅速,便意味着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已经来到这座游乐园了吧?他们已经跟利菜率领的反抗军开战了。
利菜的(虫)虽然朝外面飞去,却伴随着冲击声.悲惨地被打回密林里面,看来,她一次对付相当多的敌人,明显地处于劣势。
「附……」
大助看到带着巨大瓢虫的少女,发出恐慌的声音。
「附虫者……!」
那声音让利菜跟诗歌都感到颤栗。
「诗歌,我们快逃!」
大助慌忙地抓住诗歌的手臂。
但是,诗歌却毫无动静,
「诗歌!你在做什么?要是不快点逃离这里……」
大助似乎相当害怕眼前的怪物,这也不怪了他。大助以非常焦急的神色催促诗歌。
灼热的痛楚贯穿诗歌胸口。
如果大助看到诗歌的(虫),也会露出与现在相同的表情吗……?
利菜看着动也不动的诗歌,张开双唇…
——你在干什么?快逃啊!
她似乎是这么说·然而,诗歌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段期间,利菜的(虫)承受密集炮火的攻击,陷入苦战。每当(虫)受伤,利菜便很痛苦地扭曲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跟伙伴走散了,没有任何人掩护利菜·
巨大瓢虫的躯体又被打到丛林的树干上。利菜按住胸口,身体一阵晃动。
「诗歌!」
大助拉着诗歌的手·
利菜又望向这里,动了动嘴巴。诗歌清楚地感应到少女无言的话语。
——就算再也见不到男朋友也没关系吗?
诗歌的表情冻住了。
没错,利菜说得对·当然是快点逃比较好。
心中有股声音悄悄说道·
利菜一定不会有事的,利菜很强,不管应付多少敌人
要是诗歌不跑,就会被大助知道一切真相。
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光是想到就痛彻心肺。要是一切真相大白,就表示诗歌再也不能跟大助见面了。
——我不要这样!
诗歌闭上眼睛,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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