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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婚03

”李槿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还没发生肌肤之亲前,他是对独孤钰很有非分之想啦,可是……在那之后,多少心里有点小疙瘩。

“那她长得比我美?”

“这个……应该是不相伯仲吧……”

忘不了自己初见独孤钰那一瞬的惊艳,所以看着眼前的绝世美人,李槿也很自然地先拿她比照独孤钰的标准,避开她好像有点咄咄逼人的目光,眼睛在她身后的白牡丹旁边的玫瑰中来回端详着。

虽然玫瑰也娇艳,可他好像还是比较喜欢傲骨风姿的牡丹。

“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见她呢!”

听到李槿答得勉强,吴湄兰对这似乎是隐藏在背后的‘情敌’产生了强大的敌意--回想进京起这些天来太后与义父所言,她要嫁给眼前这王爷几成定局,本来以为这人本就是人好色之徒,自己出马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其收为裙下之臣。将来为她效力也好、向吴家邀功也好、至不济也可以当一道危难时的保命符,哪知这个看起来既蠢又呆的王爷竟然心有所属,怎不叫她暗咬银牙。

“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先下手为强也好。”对阅人众多的皇帝用媚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连一向无往不利的她也不敢妄自托大,到时候两头都落空就麻烦了……

“他一开始的脾气很坏,不过熟悉了以后,就会很温柔……”

手掌触到被自己体温暖得触手生温的玉坠,李槿全然没注意到自己不自觉间带了几分柔情的描述激起的是吴湄兰眼底深处的阴冷与怒意。

就算她看不起这个一无是处的王爷,可是却不容许他在看着她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另一个人。眼光变幻莫测间,吴湄兰已暗下决心,悄悄把系于腰畔的一只小小香囊解开,一种如兰似麝但在香气中又带了淡淡腥味的尘烟弥漫起来。

“哎呀!”边走边谈的两人路过一角砌了流瀑的月池,吴湄兰突然身子一歪,像是被池边的藤枝绊住了,半边身子顿时被水珠浅得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把诱人的曲线拒绝得纤毫毕现、玲珑有致。

“你还好吧?”本来还是不敢腧礼,可是看到她好像被刚刚的那一绊也扭伤了脚,李柯着急着把她搀起来,吴湄兰顺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秀眉紧蹙,好像真的伤得不轻。

“你的脚?”担心地除下她脚下的罗袜,李槿伸手帮她按揉着那白玉般的足踝,鼻端嗅到的全是她身上的那种似有若无的奇特香气;心里一跳,抬头向她看去,只见怀里的人儿星眸如露,绿鬃如云,柔软的身子依附着他,不胜妖娆中盈泪的丽容娇楚可怜,像在无形中邀请着他的呵护与宠爱。

心念一动间,倒不由得痴了。

他原想要的就是一个能让他宠爱与呵护的美貌佳人,现在论姿容是独孤钰让他心仪,但论及娇媚却是吴湄兰更能激起她的保护欲。

迷茫中低头看水,但水里的影像变幻莫测,两个都在他心上的身影重迭着,忽儿又分开,让他不知道该追逐哪一边才好。

正在心乱如麻间,水波一晃,滥潋地荡出吴湄兰勾魂摄魄的笑,一个无比柔媚的声音自混沌间传来,回荡在那奇怪的香气与水中倒影造成的幻境迷宫中,只听她问的是:“现在呢,你觉得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蛊惑的水月迷境吸去了他的三魂六魄,意志本就不坚定的李槿定了定神后,恍惚的视线凝聚时只见一个俏生生立在水边的佳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回答道:“你、你比较漂亮……”

“呵呵,王爷可真有眼光……”满意地看着自己趁其不备猛然施下的媚惑之术起了作用,吴湄兰注视着李槿本是清澈的眼神此刻只呈现出一片迷乱,得意地纵声大笑。

笑声惊起了栖于牡丹花畔的那只蝴蝶,它在空中旋舞了一阵,终于放弃了等待那久候不至的牡丹花期,飞向一旁怒放盛开的玫瑰花丛。

☆☆☆

“热……”平躺在杨上的独孤钰只觉得自己好像猛然间被投身至烈火洪炉,他一向较常人冰冷的身子此时就像雪狮向火般,消然欲化。

感觉到有人帮自己拭去了额上淋漓的冷汁,并以柔和的内力散去他胸中积迫的烦郁,独孤钰心中一惊,奋力张开了眼睛。

“小施主,圆空一生爱武成痴,性子又太过急躁,连累施主,老衲一了代他向你赔不是了。”照拂他的僧人见他醒了,双手合士宣了声佛号。虽须眉皆白,然脸色红润如童子,身上一件大红袈裟,正是少林寺院的方丈主持一了。

“呵呵,师兄,还是你出关了好,他没事了吧?”洪亮的声音,自一了背后探出头来的圆空见他醒后,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着,伸手往自己又圆又大的秃脑袋拍去。

“圆空,你怎么还是这么莽撞,独孤施主日夜兼程赶上少林,本已十分疲倦,你就算真的心急要与人切磋,至少也该让别人歇歇气,说明原因……”

“我就怕说明了他就不会全力跟我比了……”看到独孤钰困惑的目光,圆空忙把袖子一拉,只见他左臂齐腕处有道旧伤痕,那伤口之深,想是当年几乎快要把他整个左腕都砍下来了,现在仍是肌肉萎缩,看上去甚是狰狞,“十六年前,我和你师傅合力擒下了一个叫血手魔尊的邪魔歪道,我主张应先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容此邪恶的功夫存于世上,可是你师傅却要放人,我们就打起来了,结果被你师傅用‘凝霜勾月式’砍了这一剑,善战没把我一只手砍断,当时我不服气,让他十年后上少林再来找我比划,我一定能破他这一招,你师傅不肯。我一直打听他的消息都没有结果,后来叶子星才告诉我他在五的前就已经死了,害我以为自己苦苦想出来的破招没用,幸好来了一个你!”

那个朴实的胖大和尚搔了搔自己光亮的头皮,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不过也正是因为从师傅伤了我左手,我才悟出一套袖子功,要不然我传你,当做我不小心伤你的赔礼?”

圆空虽是莽撞,但心直口快,言语中可见其果是醉心于武漟,并无恶意。适才比式间被独孤钰一划而断的,不过是他的衣袖。

独孤钰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想来叶子星一定是早跟他串通一气,所以在见自己时故意在言语中暗示,引起自己强烈的戒心,却没想到反而害自己投鼠忌器,到底还是伤在他的杖下。

不过……

独孤钰转念一想,倒是不由得开始佩服这位自号半仙的人推算之精来。

圆空无意间伤了他,反倒是他们欠了他一个恩情,愧疚之下,他本来极‘不轻易’拿到手的《易筋经》,现在看来大有希望了!

“大师……”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独报钰才发现自己一抬头就觉得头晕目眩、耳目森森,怔了怔后才明白过来自己一是太过劳累,二则受了内伤,两下夹攻现在居然发起烧来了,他自从练了玄冰寒玉功后,一直没怎么生过病,这阵子内忧外劳,倒是病来如山倒,看起来病势不轻。

“圆空,让独孤施主好好休息吧,他恐怕是要好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行了。”

见他面有疲色,但是把其脉象已无大碍,只是虚弱,一了大师颔首为礼,示意大家先行告退。

“大师,独孤钰有一事相求……”刚刚暗中计算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日,一月之期剩下不到十天了,独孤钰倒是不由得大感惶急。

“有事改天再说,不必急于一时。身子要紧,你也知道,习武之人等闲不容易生病,现在你受伤又引发了积劳所致的伤寒,该休息才是。我可听说玉门一带的民众对独孤大人的政绩褒奖有加,老衲虽然已是方外之人,可也不愿让一方黎民失去一位才干惊人的好官呀!”虽然远在门坎,方丈大师只举手轻抬,一股柔和的内力把他按回床上,让他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的虚弱。

“大师!”打铁就要趁热,趁他们现在对自己满怀愧疚之意时出口相求,借《易筋经》的胜算更多了几分。这攸关李槿性命的恳请,他绝对不可以失去良机。

独孤钰硬是咬着牙把自己好像散成了一节一节的僵硬躯体自床上撑了起来,凝视着一了大师的眼睛恳求道:“虽然我知道自己的请求冒昧,但请大师成全,借我《易筋经》一用!”

听到他这十分僭越的请求,在场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底下人都知道,《易筋经》是少林绝学中的瑰宝,好武之人莫不梦寐以求,觊觎这本经书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一次甚至发生过整座藏经阁都被人烧毁,死伤僧众二十余人的惨事。直至少林上一任的主持为使这种惨剧不再发生,严令少林座下弟子,不是自幼出家的武僧不得习练,断绝了一些抱着特殊目的半路出家的妾徒后,又亲力亲为,历经了十余年的肃清才使少林古刹恢复平静。

这一本揭起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武学秘籍从此成为少林不传之秘,不是少林以童子之身出家且有天姿的弟子,想见到这本经书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哇!原来你是冲着我们少林《易筋经》来的!并想用我欠你的这个恩情要挟我?哼,大不了我让你打回来,我们也算两清!”一向妒恶如仇的圆空立刻就爆发,须根竖立,黝黑的脸色沉如锅底。

“大师误会了,独孤钰要此经书只是为了救人!”独孤钰吸了一口气,这才止住了被吼声震得嗡嗡作响的耳鸣。

“胡扯,《易筋经》又不是药经,救人?你当在唬三岁小孩啊?”这是他见过想窥觑《易筋经》的最烂借口,怒气勃发的圆空根本忘了独孤钰还有伤在身,随时准备一言不合再度大打出手。

“如果我想欺骗大师,自然会找个更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借《易筋经》救人一事,确是实情!”光是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就已经耗了他大量的力气了,被圆空这一充满了内力的吼声一震,独孤钰险些没一口血直喷出来。

“请大师成全!”独孤钰咬了咬牙,缓缓地扶着榻沿向床下跪倒--高傲如他,第一次下跪求人,滋味可想而知。

在场数人面面相觑。

“独孤大人……”看着这倔强少年竟然不惜下跪求人,一了怔了怔,倒是大为踌躇。

虽说借他研习《易筋经》于少林寺规不合,但如若只为救人,他们拒绝得如此彻底,却又未免太不近人情。

正犹豫间,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廊外大笑着响起:

“这有何难?大师难道忘了,我最近正好研制出了一种能让人遗忘的药水,喝下去后前尘往事如大梦一场,何妨让他在梦中结此善缘?”

大笑声中进来的人道衣拂帚,不是叶子星是谁?

“叶居士。”见到自己这多年相交的茶友突然来访,一了合十相迎。

“老叶,你总这么神出鬼没的,牛鼻子老道果然鼻子很长,一嗅到我师兄的茶香就上山了!”圆空也大笑着迎了上去,亲热地在他肩上打了一拳。

“方丈大师,赏贫道这几分薄面,先权宜授他‘易筋洗髓功’让他回去救人如何?”叶子星含笑为仍跪在地上咬牙苦撑的独孤钰解释道:“待得他救了人后,再服下‘忘尘’自然便把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当然也不会记得自己研习过的易筋经,这样一来,严格地说您也就没有违反少林寺规,独孤施主亦可了结夙愿,救治自己的朋友?”

“这……”叶子星的的医术可是他们少林弟子有目共睹的,那一瓶‘忘尘’的效力一了也曾见过,服药之人会在记忆上产生一定期限的缺失,最低的限度也会对近一年内发生的事情毫无记忆。叶子星研制出这种奇特的药物,只不过是想帮助一些受过极大刺激的可怜人忘去痛苦的记忆,让他们重新做人。

这样一想,独孤钰虽然的确是学了《易筋经》上的武功,但尽数忘记后就跟没学一样。

而且又可救人一命……

一了沉吟片刻后,终于颔首道:“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独孤施主快快请起!”

把独孤钰扶坐于杨上后,一了掌摩其顶,一股柔和的内力注入,穿行于独孤钰的奇经八脉,口中轻诵口诀:“引气下行,内观小丹田,自觉心胸开阔,神清气爽,围收过膝,两目平注,息调必谧……”

他以内力身教为主,口诀为辅,独报钰这才明白易筋经为什么会成为少林不传之秘--如无少林法师以真气引导,纵有口诀,谁也练不成这旷世神功。当下忙潜心静气,尽可能地把这口诀背起,并记下那股内力游走过经脉方位。

“独孤施主天姿聪颖,倒真是练武的奇材!”见他在第二遍便已经可以将数十个经穴记起,一了含笑罢手,退至一边。

“独孤钰,这一瓶‘忘尘’你要放好,救人后服下去,可就真把前尘往事忘个干净了!”叶子星把一个白玉小瓶放到他的手中,微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会把心中最挂念的人遗忘,但如真遇有心人,自然能通过一定的途径再度把你对他的记忆唤起,若他人本无情,你能忘个干净,倒也是造化!”

他语中暗含玄机,却也让担心自己会把李槿完全忘记的独孤钰放下了一块大石。

人定胜天!能救那个人的办法,即使有再大的危险自己也一定要去试的。而且,相信他对自己能以性命相救的真情,自当可以重新唤起自己的记忆才是。

对李槿有着满怀信心的独孤钰微微一笑,当着少林诸位大师的面把那个小小的白玉瓶慎重地收下,立誓自己当不悖今日之言。

正文 第九章

风和日丽。

精致而华美的水上长廊里,兴致高昂的太后正率领众多后宫嫔妃,拖着不甘不愿被拉来做陪的皇帝宴请准亲家淮西节度使吴少阳。

照她的慧眼看,自己那眼界极高的小儿子对吴家那姑娘还是相当满意的,打算今儿个就把话挑明了来说,好正式定下这门亲事。

净淙的琴声自水面传来,和着水音,愈发显得这美轮美奂的宫殿如人间仙境。

仰头饮尽杯中只有帝王家才能享受到的醇酒,吴少阳的目光转而深沉。

他多年征战,饱经风霜,到头来一个连皇宫都没出过一步的黄口小儿倒是躺在了他的头上,享受着这人间的仙境,这世上最高的权力。

这几年招兵买马,淮西的实力日益强盛。应付过了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风声引起京城里的皇帝注意的召见后,回去他一定找最快的时机,挥师南下,一举把这如画江山纳入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实在不耐烦继续留在京师与这些除了享乐外别无长处的达官显贵们虚与委蛇了,能早早回去自是最好。

另外他也实在担心最近听到一些有关自己儿子的流言。

虽说是自己的至亲骨血,但上阵不提亲父子,万一那个有勇无谋的儿子被旗下一些不肖谋士鼓动,趁他这次入京朝圣先行发动叛乱,明摆着把困在京城的老爹送入绝路后,一可自立为王,二又可借为父报仇的借口挥师南下。

忧心忡忡地斜睨向侍立一边的‘女儿’,他昨天可是得到了她的亲口保证,今天就算太后不提这门亲事,那个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好色王爷也会亲自提出来,然后他假作推托一番答允之后,结下这门亲事消除了皇帝的戒心,也好早日回淮西准备举旗大业。

“槿儿怎么这么久还没来?”见酒过三巡,应是今天主角之一的小儿子迟迟未出现,太后倒是微有些诧异。

依他的花蝴蝶般的性子,知道今天有百媚千娇的美人儿在场,只怕断了腿也会爬来的。

“母后,儿臣不介意去把他揪出来,告诉他丑女婿终须见泰山。”被诸多在后宫难得一见圣颜的饥渴妃子纠缠得应接不暇的皇帝看起来非常希望能找到个借口,早早开那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们。

“你坐下,让你走就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了!”太后一早识破他的用心,说什么也得把这无心留情于后宫嫔妃的皇帝留下,把嘴嘟嘟的皇帝按回座位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向派出迎请九王爷的宦臣询问道:“九王爷知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居然敢让哀家三催四请还不来?”

“这……九王爷好像身子不太好,下臣已经主人带太医前去诊视了。”被太后的咄咄垂询冒了一头汁,那苦命的臣将额抵在玉石阶上,连连磕头。

“哼!他昨儿个才喝了哀家熬的补汤,龙精虎猛的,今天怎么好端端就病了?”太后冷哼了一声,真不明白她这两个儿子,明明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却偏偏在‘女人’这个问题上挑三拣四得让这做娘的磕牙!

在大堂上多少还顾及颜面没有大发雌威的太后拉长了脸,压低了声音对阶下汁流浃背的宦臣下令:“这臭小子一定是打借口搪塞我,传哀家的懿旨,抬也得把他给我抬过来!”

“是!”

一道迅急的人影匆忙而下,继续他来回奔访于禁城与九王爷府弟的历程。

☆☆☆

靖王府。

湘帘低垂的内厅,一个团团乱转的人影如热锅蚂蚁般走来走去,晃得人头晕。

“怎么办?他要回来了!”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九王爷终于停下他那扰人视线的步子,无助地看着一旁一头雾水的贴身近侍小锅子。

敢情,弄了半天,他一早起来绕着这房间转了三百多关的原因就为这个?

小锅子很想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开口安慰看来真的很烦恼的主子。

“独孤大人传来的飞鸽传书上说,他有办法治您了,为什么还这么不高兴啊……”

“笨啊!今天是我答应太后指婚的日子,他要回来了,我怎么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个冷冰冰的独孤钰要知道了这个消息,最轻也得把他凌迟。

他二十年群芳争妍、左右逢源的日子里,可从来没试过这种狼狈。

若是寻常女子还好说,他喜欢牡丹的清丽,却又被玫瑰的妩媚所迷惑,大不了双花并妍,两个一起娶回来就算了。但他可没忘了,在那个合卺之夜,独孤钰附在他耳边说的话。天啊!要让他知道了这件事,他存活的机率能有多大?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好好地过了二十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日子,如今现世报得也真快,弄得自己如此狼狈,整天提心吊胆被人捉包……啊,呸呸!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间竟也认同自己是他的‘女人’这一事实,李槿就忍不住很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虽然‘小小’有过一次不幸被他上的初体验,但是他也有在积极面努力地寻找翻身的机会,干嘛这么英雄气短?

“那个……如果您真的不喜欢独孤大人了,直接告诉他,我想独孤大人不会纠缠的……”只怕别人还会为了能够摆脱他的纠缠而大放焰火以示庆祝呢!小锅子有点坏心眼地帮着一表人材又能文善武的独孤大人唾弃自己毫无原则的主子。

“我不要!我……我也喜欢他啊……不对,应该说是我很喜欢他,可是我也蛮喜欢湄兰的,而且这也对大唐基业的安稳有一定的保障--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反正,我要是娶了她回来,阿钰一定会很生气,他一生气就会不理我,搞不好还会一走了之让我找都找不到,我不要失去他啊!至少也让我抱他一次好不好,啊啊啊!小锅子你说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才能两个都不得罪地娶回来?”

李槿差点没懊恼得把三千烦恼丝揪下一半来。

“啊?您想脚踏两条船!?”

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上面那一番长而无用、莫名其妙的说辞中的重点,小锅子警惕地跳开三步远,远离那个因被点破心事而恼羞成怒的狂躁男人。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不然这样,反正不让阿钰知道淮西郡主的事就行了,你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压下来,至少也要帮我骗住他,必要的时候打昏他也不许让他走,听到没有?”走投无路的李槿开始效仿超级驼鸟,并出馊主意病急乱投医。

“欺骗独孤大人……这不太好吧……”光是用听的小锅子就觉得良心不安。

依独孤大人冷傲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的主子一开始先沾惹上他,并且通过一次误打误撞的相救让独孤大人以为他真是痴情如斯的话,独孤大人根本就不会对自己这一无所长的主子多看

第二眼。

现在好了,他看着独孤大人对主子日渐温柔,主子也真因为找到了自己理想的梦中情人而大有收敛,虽然不知为什么嘴里老是嘟嘟哝哝地说什么‘丈夫翻身十年不晚’,但实际上眼里心里都只围着独孤大人一人人转。

可是就在他真以为主子收了他那贪花好色的坏脾性,定下心来一门心想跟独孤大人计议从长,不料才过了短短一个月,他就又故态复萌,而且这次夸张到已经答应下女方应允娶亲的条件。

回想主子集花心滥情、不学无术、描而不秀、毫无节操等等诸多缺点于一身,小锅子愈发觉得人才出众的独孤大人对他动心就已经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要他昧着良心助纣为虐?还是摇头比较快。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我很喜欢他呀,非常的喜欢……不想让他走啊!”李槿几乎是在用吼的了。

“可是……”

就算是对感情鲁钝如公公也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就应该忠诚于爱情,最起码也该不让他伤心,王爷怎么可以在严重出轨的同时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喜欢独孤大人呢?

小锅子头也被他晃晕了,实在有点不明白他到底想取舍的是什么?人间最难解的一道三角习题就这样摆在自己面前!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九王爷的吼声太大所以让他们没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以至于这样一道清雅的嗓音接上了他们的话茬儿的时候主仆俩都大吃一惊。

回头看去,风尘仆仆的独孤钰已经站在门口,一月的奔劳主他清减了不少,疲惫的面容愈发显得我见犹怜,但眼中的光彩却依旧熠然有神,目光在落到李槿身上时,那一份消泠渐渐变得温柔如水。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槿差点没惊跳起来,生怕他已经听到前面太多的废话,赶紧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先抱住他再说。

“怎么了?”看到小锅子在场,独孤钰有点不好意思在旁人面前表示亲热,被他这样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依恋开始时颇有点不太习惯,静默了一晌后,终于还是也伸臂轻轻回拥着他的热情。

“不要走!”只怕他听到他们前面的密谋,李槿这一份担心与害怕倒是不假。

“我才刚回来,为什么要走?再说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治你的办法了,一会儿找个密室帮你运功,这样以后你就不会怕被体内过于充沛的真气反噬了。”拍了拍死抱着自己不放的九王爷,独孤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来这样的担心,但见他对才小别不过一月的自己也是如此思念,倒也十分高兴。

“我想你。”低低地在李槿的耳边说出自己这一个月来最真实的感受,独孤钰白玉般的面颊上飞起一抹霞红。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最初的记忆以来,他因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一个挣扎在垂死边缘的孱弱少年,父母战战兢兢地照拂着他的起居,却不敢对他投入太多的感情。父亲深知病弱的妻子若对这随时可能朝不保夕的儿子太过宠爱,多半一想起他的事就会伤心不已。若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得连妻子的命也得赔上,是以在他很的时候便将其安置在别院,对夫人只说把儿子送去乡下亲威家,乡间的空气对他有好处。那一段近乎幽闭般的日子对孩时的他来说,母爱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空中楼阁。

母亲死后,他在机缘巧合下跟随性格孤僻的冷面怪叟学武,练功时更被告诫了要冷心绝情,不动七情六欲。

等他把‘玄冰寒玉功’练成,本来就因缺乏爱抚而荒芜的内心更因那摒情弃膑功法结成了厚厚雪原,对谁也无法轻易接近。

长大后他明白父亲最初这么做的苦衷,也敬重他,并且不讦前嫌地关心后母生下的妹妹,但到底心里仍存了一份说不出口的遗憾。

不过这一切,都在一张冰冷的面具下掩藏得无懈可击。

在这冰冷的面具下,他远着别人,别人也远着他。

如果没有意外,他多半是秉着这份无人可亲近的冰冷一个人孤独终生。

直到李槿突然自他功力最弱的时刻破开覆盖他心田的厚厚坚冰,闯了起来,他方才品味出有一个能与自己要互依存的人,对他而言有多么特殊。

孤独了二十年,生平第一次,他开始对自己亲人以外的人牵肠挂肚,开始对那个人的安危焦虑在心,开始懂得真正的关心他人,并不惜为了能达成这个愿望放下尊严,跪地求人。

就算心里很明白此人一无所长,还有一种极令人放心不下的贪色之欲,但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情心一动后牵起的万道柔丝,丝丝缕缕皆牵挂在他身上,才离开他一个月而已,思念就已经如疯长的藤蔓,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变化很不可思异,但却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我……我也很想你!”受宠若惊的李槿暗中吁了一口长气,想来他是没有听到在自己说喜欢他之前的那些话,那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先给你疗伤吧……”才一见他就很想亲亲他,抱抱他,把那个让思念入骨髓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独孤钰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顾不上自己的疲劳,一切以他的身体为先。

认识到危机暂缓的九王爷只懂得傻笑与拚命点头。

小锅子受不了地看着相拥进入内室的两人,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必要帮九王爷骗住独孤大人,反复思量了半天,他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思量定了后,才静静地坐在门前打算给专心运功的独孤大人权充护法,就听到前厅传来一阵喧哗。

“传太后懿旨,着靖王即刻进殿!”

第四次前来的驾前内侍再也不管别人的阻止,长驱登入内堂,也不管才刚刚运功一周天完毕,仍在杨上衣冠不整的九王爷是否准备好了出门,呼啦啦冲上前去抬了人就走。

“那个……我进宫有点小事,阿钰,你要等我回来……”

完蛋了,他的娘果然用了这一招,被强行绑入宫的李槿还不忘回过头来频频叮嘱,留下一头雾水的独孤钰怔在当地。

他才刚刚来得及把他腹内膨集的真气尽数导向经脉,虽然按理论上说已无大碍,但最好还是再次功确保他脉络间的真气流转无碍方好。

忙转头看向被留下来陪他的小锅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太后这么着急着宣九王爷进见?”言语中的忧虑一看即明。

“……淮西节度使吴大人上京进献了一盆异种玫瑰,大约太后找九王爷赏花去了……”帮人撒谎还真不习惯,小锅子捏了一手的汗,眼睛不敢直视微带诧异的独孤钰,生怕自己的表情会泄了密。

“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听到这个名字后独孤钰脸色一变,顿足道:“糟了,我才从河南赶回来,路上有听到消息说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之子吴元济已经在边界集合人马十五万,随时可能举旗造反。淮左大将军的军探马程比我慢一点,现在这个消息可能已经传入宫中。小锅子,现在马上想办法带我入宫,我担心槿他们会有危险。吴少阳这次后院起火,慎防他为保性命狗急跳墙,出其不意骤然夺宫。”

“啊?”虽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但见独孤钰一脸严肃,小锅子也不及多说,急忙找了一套内侍衣服让他换上后,两人急匆匆赶向骤然被重重乌云乌黑的禁宫上苑。

☆☆☆

“吴卿家,素闻淮西一带平民都通晓琴乐之礼,不知吴卿家对今日殿前演奏的琴师有何评价?”被嫔妃缠得快透不过气来的皇帝把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把目光投注到不知道因为深思些什么而微有分神的吴少阳。

“天子殿上的琴艺,哪里是我们淮西之地能比的?自是仙乐,得聆一曲已是三生有幸……这一曲《十面埋伏》琴声中隐隐可闻金戈铁马,如雄军百万,铁骑纵横,呼号震天。”不知为何,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定的吴少阳听到皇帝的垂询,怔了怔方才答话。

“朕听闻曲中琴意随人心境而各有其异,金戈铁马、铁骑纵横,兵祸一起,生灵涂炭,联可不希望看到大唐子民因内患而流离失所。吴卿家认为呢?”

也是时候该点醒这只老狐狸了,早听有探报,淮西一郡这几年连着扩大军需,只怕不是为保疆卫国这么简单吧?

李沌微微一笑,借故兜了个大圈子暗示淮西局势已让他有兵祸之忧,却不明摆着撕破脸面,言下之意仍是希望他以大局为重,莫让百姓受苦。

“……”吴少阳本以为今日自己便已可平安回家,在京这几天算是有惊无险渡过便可,没想到这年青皇帝突然借酒装疯直捣他心中最不可告人之密;心里大惊,背上的汗已湿透了里衫,但面上仍纹丝不动,笑道:“陛下,臣天质愚昧,听琴曲只懂得生搬前人之见解,至于说到什么金戈铁马之类的,哪里是我这种乡下土老头知道的事?这曲子听腻了,不如让我女儿湄兰为陛下献奏一曲?”说着,连使眼色给一旁巧笑嫣然的吴湄兰,示意让她想个办法先行渡过此厄,可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皇帝却迟迟不肯点头。

暗涌的对峙令大殿上的气氛渐渐紧张。

“母后,等等我就来了嘛!你也不用叫人绑棕子一样绑我……”

在大殿上已是弓弩暗张之际,一道满透着懊恼的抱怨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却是终于被捆到殿上的李槿一路挣扎着,到殿上才被人放下。

“奴家请王爷合奏一曲《高山流水》如何?”吴湄兰果然心思灵巧,立刻就觑了这个空档,甜笑着邀请还不明殿上状况的李槿入座,化解了对他们不利的局势。

“嗯?”还有点不明所以就被拉到了远离席座的琴台前,对美人不能抗拒的李槿浑然不知自己现在已隐然成为别人手中的人质。

吴少阳吁了一口气,脸上也回复了笑容,向顾及皇弟安危而不得不重新归座的皇帝进言道:“皇上,臣已在京城盘桓了近一月,早已思归。只小女蒲柳弱质,承蒙靖王爷不弃,日日相访,情投意和。又听闻太后早有意将湄兰指婚给靖王,小老儿我就拉下这个薄面,不敢说要王爷为我女儿的名节负责,只想为我的女儿求一个归宿如何?”

吴少阳这只老狐狸甚是精明,用的是丢卒保车一计,这一下连打带消,摆明了:我连女儿都大方舍得下来给你作人质,你又怎么还能怀疑我有造反的嫌疑呢?更何况牵扯妇人家清白的名节,在大殿众多臣子面前,皇帝不答应也说不过去。

“槿,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说如何?”皇帝心里大叫可惜,果然姜是老的辣,大好一个逼他承诺不敢轻易举兵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日后真祸起兵戎,也拿他无可奈何。

明摆着败落认输又极不甘心,眼珠一转下,把这烫手山芋抛到弟弟手中。

“我?”只觉得千百道目光突然一起集中在自己脸上,最令他难以招架的是身边佳人那含情脉脉的凝视,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随着她的靠近而掩来,李槿无法可想地打算点头答应之际,一声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急报令把这殿上暂时的平和再度打破。

“报--淮左大将军李兆明急呈上令:淮西吴元济率兵十五万压河南界,宣誓挥师举旗,说是……说是要替屈死京城的父亲报仇……”

后面几句话说得明显带了很大的犹豫,因为报军令的将士正看到那个‘屈死’的吴少阳正须发皆张地立于殿上。

“琤--”一声瑶琴七弦裂绝,酒杯也从吴少阳手中落到了地上。

他千算万算,居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即将可全身而退,重返淮西老本营再谋大事之际,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果然听从了旗下谋士的谗言,在此时举旗造反,硬生生将他毕生的心血全部窃取,并明摆着将老父逼上绝路。

战迅突来,不明所以的大臣们张惶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这是真的。自唐玄宗安史之乱后,他们平静的生活再一次被藩镇割据打破。

只有对此早有防备的皇帝不怒反笑:“吴卿家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原来他一直担心,此番不得不放虎归山后,依吴少阳的老谋深算与用兵之精,日后待他时机成熟时,战祸必不可免。现在看来,上天有意助他李氏皇族。此番能有名正言顺的借口除了吴少阳,他那个好大喜功,急躁冒进的儿子倒是不足为虑。日后可以此为监大肆削减各藩镇节度使坐拥的兵权,多少年来从祖宗遗下的心腹大患可在自己这一代除去,李沌看着面色如土的吴少阳,一声大喝:“来呀,给我拿下!”

“住手,你们谁敢动他我就杀了他!”对这一下变生不测反应最快的竟是那个娇怯怯的美人吴湄兰,此时她已制住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九王爷李槿,一手横梗在他的脖子上,十指尖尖,殷红的指甲尖泛起的是幽兰色的光泽,想是上面淬了剧毒。

“兰儿,把他推到前面……”反应过来后,吴少阳极快地闪入李槿身后,与吴湄兰一起且战且退,想赁借着这根救命稻草,赌上最后一把,能逃出宫城后,回去收拾旧将士仍是海阔天空。

“小心!别伤了槿儿!”

被御前侍卫层层保护的太后心痛着落入敌手的小儿子,殿上众将士虽然人多势众,但见他们有人质在手,忌鼠投器也不敢太过逼近,只能慢慢包抄。

“再过来我杀了他!”吴湄兰手一扬,一道乌光过后,一名试图靠近他们的侍卫痛呼着掩面倒下--她的暗器倒是不弱。

而她旁边的吴少阳哪里还有一点庸碌无为的样子,眼中精光四射,出手间石裂碑开,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难怪他们敢托大,为了不令李沌起疑,不带兵卒而来。

“兰儿,向西突围!”吴少阳果然不愧是用兵行家,面对着重重武士的包围,他不急着先向东面的禁城出口处*近,反而选择了环卫最弱的西门寝宫做突破口。

“湄兰……”被人当成肉盾挟持在手上的李槿挣扎着,尤有点不敢相信这前一刻还与自己笑语晏晏的美人竟是如此心如蛇蝎,大惊之下他在来时才刚刚被独孤钰散到四肢百骸的真气突然全数倒流,气血逆转下只是手足冰冷,不多时那种要命的麻痹感已漫延全身,只苦于有口难言。

“槿的情形好像有点不对……”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皇帝最先发现了李槿的异状,眼见他渐渐面红如血,且明显出气多入气少,看起来极有可能中了那妖女的暗算,命不久矣,就算他们对敌一再忍让,能抢回来的多半也只是一具尸体,于是大为犹豫要不要就这样放下他的死活不管,先以大局为重。

“槿!”

在这危急时刻,西面的宦臣中飞出一个身影,直扑向生死未扑的李槿,去势迅捷如电,硬生生插进被重重包围的两人间,一手便去夺被人挟于手上的李槿。

“撤手!”吴少阳本应先回护吴湄兰,但见此人把老大的背心要害全卖给了自己,中途掌势一变,直击其项背,吴湄兰也配合密切,自掌底翻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匕首,向他眼中刺去。

众人齐声惊呼,想着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的小命也送上。

岂知那人却彷佛早料到他们会有此一招似的,已抢先把内力运于背上,咬牙生生承下吴少阳石裂碑开的一掌,头一偏避闪吴湄兰手中的匕首,身形纵跃间已将人抱出那小包围圈外--这一下奇变骤生不过一眨眼间的事,看起来虽然轻松,却是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这才顺利地将李槿自他们手上救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把这两个逆贼给我拿下!”

面对着数以千计的禁军侍卫,手中再无人质为凭,吴少阳与吴湄半对望了一眼,知道大势已去,吴少阳长啸声中扑向重重侍卫保护的皇帝,吴湄兰却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中兵器束手就擒。

优胜立见分晓,回复了安静的大殿上多了一具被射穿成刺猬的尸体,和一个妖娆尽失的美人。

“槿儿,你怎么样了?”重新恢复镇定的太后最先想起她今天多灾多难的小儿子。

“母后,我还好……”

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独孤钰冒死上前救了下来,把他逆转的真气重新送回经脉后,李槿自觉身体舒泰了不少。

“真是的,幸好还没真的把这妖女指婚给你!”

太后言犹未了,只听得一声娇滴滴的悲呼:“王爷救我!”

回头看去,却是已成为阶下囚的吴湄兰跪倒尘埃,但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媚术,狼狈的神情中只觉楚楚可怜,风姿犹胜从前,招得本来是上去绑她的武士心生怜悯,不忍下手。觑得这个空隙,她自然向原本就拜倒在自己裙下,目前是最强有力的靠山哭救帮助了。

“王爷,您本来答应娶我,现在奴家自知待罪之身,不敢求王爷以正室之礼相侍,您若是还念得与奴家的一分情意在,奴家做牛做马侍候您”!她玫瑰凝露的绝世姿容实在好看,在场众人都不忍心阻止她说下去,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着,不胜幽怨,我见犹怜。

李槿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虽然有些心软,为难地看向了皇兄,想说还是听皇兄的发落,但还没说话,就已经觉得背后有一股飕然的冷风凛冽而起,这才想起独孤钰一直在他身后,自是把太后指婚,他亦允婚之事听了个清清楚楚,自己欺瞒他至此时,所有事情就在他面前揭开了底细,不由得大叫不妙。

“她们说的……都是真的?”果然,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虽然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那个……我……”

“告诉我实话!”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个人的脾气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李槿头上的冷汗快汇成小溪。

“我只是……只是……”

“只是因为见她漂亮,就答应娶她了是不是?”独孤钰淡淡的口气,把他的心思摸了个正着。

“那个……我……你……她……”李槿语无伦次,听得后面半天没有声响,偷偷侧转了脸回头看时,却被骇得不轻。

“你,你的脸!”

独孤钰左颊上有一道伤口,此刻正鲜血直流。却是他刚刚闯入救他时,虽然偏过了直取眼睛的刀势,但到底还是被吴湄兰用匕首划下了伤痕。因为那匕首极薄,他又一心忙着救人,这时皮肉才绽开来,一道深深的伤痕由眼睑而下,经由颧骨直划到腮边,深处几可见骨,血肉模糊的样子甚为可怖。

“我的脸?”听到他这上达天听的惨呼,独孤钰怔了一怔,抬头看向不远处将士手中持着的银盾,那闪亮的银面上清晰地映出他此时的面容,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道几乎把他的脸破坏殆尽的伤痕。

“如果没有这张脸……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看我第二眼?”

看着本来想上来扶助他,但被狰狞伤口吓得又倒退了一步的九王爷,独孤钰只觉得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他明白得很,李槿对自己爱恋弥深,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这张脸,虽然他拿他这固执地贪恋美色的习性没办法,但也乐观地想着:只要自己能够长久保有这份容貌,他自然也不会移开目光,相处久了,自己尽可能地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被他的情所感动,不再只拘泥于他这副皮相。可是看现在的情形,他被毁容之虞几乎已是不可挽回了,那个人……

还真的会愿意与丑陋的自己共渡此生吗?

沉痛中早先生受的那一掌内伤亦同时发作,连咳带喘下脸上的伤口不住地破裂出血,与他完好的右半边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曲扭的面容妖异而可怖。

“那个……你的伤……”李槿不敢上前,眼光回避着他那丑陋的伤口,但又十分担心,只好站得远远的在原地团团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救了人后,服下这瓶‘忘尘’会忘记一年中的前尘往事,自然也会把心中最挂念的人遗忘。如真遇有心人,当可通过一定的途径再度把你对他的记忆唤起,若他本无情,你能忘个干净,倒也是造化!”

凄然看着那个薄幸男子,独孤钰脑中回响起的是叶子星说过的,那一番暗含玄机的话。

难道那个能先知天数的半仙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才特地赠他忘情的灵药?

那只逐香的粉蝶,到头来仍只不过乱迷飞花罢了!

在之前便已情钟别家,现在更是对残败的自己不敢亲近,还能指望什么天长地久,两情缠绢?

舍了罢,你既无心我便休!

长叹了一声,独孤钰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小的白玉瓶,他本来是想在治好李槿的古怪真气后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在日后,若自己真忘了他时想办法再续前缘。可现在看来,能够遗忘这个牵动了他心底最深的柔情,却根本不值得他付出的男子,已经是上天最怜悯的安排。

在李槿不明的以的惶然目光下仰头饮下了那一瓶‘忘尘’,独孤钰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也不说话,转身向殿外走去,被他随手掷下的白玉瓶发出一声破裂的脆响,玉碎宫门--那飞溅起的玉尘湮灭后,是不是就真能把前尘往事都九遗忘?

“你的伤,包扎一下再走吧……”李槿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递给他一块丝绢的帕子--彷佛他根本不敢见他现在的容颜。

独孤钰心里一痛,淡淡地一笑,牵动得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此别之后,俩俩相忘,也许这一段为自己所珍惜的日子是再也回不来的了。知道他不值,为什么心却还是这般地痛?

李槿见他不接,战战兢兢从他背后转了过来,低着头想把那块丝帕往他手里塞,还没打开他紧攥着的拳头,手背上就已经感受到有一颗温热而透明的水珠滴落。李槿抬起头来,在他受了伤后第一次直视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只见独孤钰尚属完好的右脸颊上正缓缓地流落着第二粒晶莹的水珠。

那是……他的泪?

李槿呆住了,那个流血不流泪的铁心男儿,竟然哭了,他苍白的唇紧抿,眼睛里一滴又一滴的水雾凝聚成型,划过同样苍白的面颊,无声但悲恸,一滴滴如水晶般滚落。

偶尔被他指尖沾拭到的泪滴灼烫,如冰山中喷膊而出的岩浆,从指尖直烫到了心里。

李槿怔怔地看着那被毁坏的容颜,独孤钰没有刻意回避自己受伤的面颊,也同样凝视着他。

久久的沉寂在两人间漫延,直到那个美丽而恶毒的吴湄兰被拖下去时犹不住娇啼出口的“王爷!”声凄厉地响起,打破了他们间的沉默。

彷佛被惊醒一般,李槿终于下了决心,手忙脚乱地打算亲手帮他包扎受伤的左脸时,独孤钰淡淡地拂开了他的手,复杂的眼神从开始的深沉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悲痛,而这种悲痛也在沉默中消退后,终于,一切又回复成了他最初淡然如寒潭般的冰冷。

“王爷珍重,下官就此别过了!”

独孤钰躬下身子,行了他们俩认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按礼节应尽的单膝跪礼,起身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苍白的身影渐行渐远。

正文 第十章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春光好。

窗台上,放着一盆白玉牡丹,白色的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痕如泪。

坐在窗前的一个白衣人,白纱覆面,有些怔然地凝视着这盆半年前被人从洛阳送来的花。

据说那是自己旧年路过洛阳时专门订购的,他素来无心做这些花花草草的养植工作,买了来要送给谁,却也淡忘了。

说起来,旧年有很多事好像自己都不记得了,他什么时候以智挫血魔及殿上力擒逆贼这两大奇功而获得连晋三级的晋升,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记忆中缺失了一部分的感觉很不舒服,好像自己曾无意间失落了一件宝物,但无论如何又记不起那到底是什么,只留了那一份怅惘在心间。他厌倦京城的繁华,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自愿请辞隐居玉门,惜才的皇帝没有准他的辞呈,却放了他一年大假,只让他间或有心情的时候上衙门报个差就可以了,这实在让他有点奇怪什么时候京官的待遇变得如此之好。

花的香气在空气里流转,引来了一只斑谰彩蝶逐香而舞。蝶翼上红斑点点,猩红的纹理在翩然间抖动,交错的细纹如情丝牵扯,剪不断,理还乱。

独孤钰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烦,长袖一挥,将那只浪蝶驱走,但不多时,它又翩然而回,贪婪地停驻在了花心。

“大哥,那个人又来了……”独孤瑗秀推门而入,看到端坐窗前的背景纹丝不动,但空气里的冷凝却一分分加重,知道自己的大哥已心生怒意,不敢多说,退至一边。

“阿钰,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候在那一间小屋外的男子见他出来,急忙跟上,嘴里喋喋不休地重复着他这两月来重复了六百八十多遍的道歉,见独孤钰根本不为所动,充耳不闻,摸了摸鼻子,倒也急了,抢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叹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嘛?我知道我该死,我薄情寡意,我花心滥情,但是你也说句话啊!别总是不理我嘛!”

“这位公子,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靖王李槿什么时候与我有过相交之谊,你我同属男子,若你再这般纠缠,休怪我不客气了!”被白纱掩盖的面容掠过一丝不经意的薄怒,这疯人自两个月从长安赶到玉门后,就如一只见了蜜的花花蝴蝶一般追着自己不放。

他只觉得他所说的话都莫名其妙不已,若不是念在他好歹是个阶位比自己高的王爷。早该出手把他打成猪头,看他还敢不敢对一个男人,还是大唐堂堂刑部侍郎做这样不知羞耻的纠缠。

“我……我不管啦!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一定要让你再想起一次,我承认我花的时间久了一点才能认清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钰,我想,我真的想你,就算你的容貌被毁了,我也还是觉得你是最好的……阿钰!”见自己的动之以情根本无法留住他的脚步,那个死乞百赖的王爷索性一把扯着他的衣袖,耍赖道:“如果你今天还是不打算听我说完再走,那就踏着我的躯体离开吧!”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股冰冷的内力震倒,独孤钰的脚步未曾停伫过分毫,一径向城东的理事衙门而去。

仰面躺在地上的男子半天爬不起来,脸上大大的黑脚印彷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

“喂!死了没有?”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道士蹲在那一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人旁边,捡了一根小树枝,朝那一具倒毙的路边尸戳戳。

“臭道士,又是你说只要我努力不懈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我的!”李槿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臭道士,没事让他的阿钰服什么奇怪的药物,这下好了,独孤钰根本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让他想再续前缘都无从续起。

“今天已经比半个月前有进步了,起码今天他跟你说了第二句话,这样下去,我想大概过个十年他就愿意跟你对答如流了!要不然你也来一瓶我的‘忘尘’?口味独特,功效奇佳,实在是家居旅行的必备良药!”绞尽脑汁安抚那个一脸郁卒的人,顺便自吹自擂兼王婆卖瓜,叶子星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善良。

“去死!”

十年!?亏他还有脸说得出口!他简直恨不得把这臭道士挫骨扬灰。

在吴湄兰伏诛后,他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都好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纠纷的众多花影都已经记不清了,却偏偏记得独孤钰最后流下的那一滴清泪,那半张完好的脸上,悲伤的表情是何等的伤恸,如狂风中即将凋残的牡丹。

何止是记得,简直是对那一幕刻骨铭心。

落到指尖的那一滴泪,滚烫灼热,凄艳哀绝,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端的令群芳失色,竟是比所以怒盛的鲜花更美--蝴蝶只见过百花为争蝶宠,莫不笑脸相迎幻想早日向阳舞皇家,几曾得见把心深藏蕊中的花儿真情实意为蝶流出来的泪?

花泪沾衣,那轻盈的蝶翅便沉得再也飞不起了。他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迟疑了那一两步,害怕了那三四分?

“喂!其实你也不用执念于让他重新记起你,你想办法让他重新喜欢上你不就结了?”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蹲在满脸怒意的人身边,叶子星眼中的异芒一闪而过。

“嗯?让他重新喜欢上我?”听到这个好像还不算太馊的主意,李槿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一办法的可行。

“有些东西不是用嘴说的,用心去做才能感动人嘛!别看阿钰冷冰冰的,其实他心蛮软的!”

旁观者献上良策若干,点醒身在情迷中的当局者。

“好像蛮不错的……”

他对他记忆全无,感情又恢复了一张白纸,就他以前对他的熟识程度来说,要重新开启他的情感之门,在这张白纸涂抹上自己的颜色,当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才对!

李槿开始对自己树立了一点信心。

“是吧是吧,那你还不谢谢我!”

狗头军师立刻邀功,得到的是一个大白眼。

“喂,你要戳我戳到什么时候!?”

☆☆☆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早晨的第一线阳光射进了屋子,独孤钰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首先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自从李槿下定决心,不再拉着他申斥自己的忏悔,改而实行一心一意执行让他重新喜欢上他的策略后,这个疑问就经常在独孤钰的心头盘旋。

懒得去看摆在窗边那株牡丹,他慢慢把自己收拾好后,拿起一边覆着白纱的斗篷带上,走向门口。

“阿钰!”

房门才一拉开,立刻出现的超大无敌白痴的笑脸明示着主人今天又有着奇怪的好心情。独孤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避过他信步向自己惯常去的茶馆走去。

“哎,小心别烫着了!”

自打上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出手教训过他一次后,他就不敢再轻犯,但却从那以后卯足了劲要对自己跟到底,嘘寒问暖,赔尽小心。

走到哪都带着一只苍蝇!独孤钰无言地看着那个殷勤地帮自己把所有茶碗、筷子都洗烫了一遍的人,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烦。

又是这种感觉!最近在看着他的时候频频泛起,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虽然冷淡,但却一向明理,没理由对一个陌生的人讨厌至此。就好像他曾经做过让他悲愤欲绝的事,却又偏偏没有这个记忆。不过这种情绪也很奇怪,就凭自己,一向冷淡又练了‘玄冰寒玉功’的自己耶!能让自己‘伤心’的那个人八成还没出世,他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有这种感觉?

面纱阻隔着那个人的真实面貌,他有点看不清楚他,不过也不想自讨苦吃地把他看清楚。

独孤钰偏了偏头,不去领他的好意,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啜了一口,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不去理会他,那个奇怪的男人总会因为自讨没趣离开的。

可是接下来的时日,他充分认识到一个有耐性的男人的可怕。

他不愿意搭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时时处处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冷淡似乎没有吓倒他。

他反而更加缠人了。

一天一天,他们俩像比赛赌气似的保持沉默,但他以实际行动所做的种种,却让他不得不真真实实地正视他对他的情意。

在他一步一步地软化后,那个得寸进尺的男人竟然发展到变向地与他完全同进退起来……

呃,也许这么说有点夸张,只不过是他吃饭,那小子蹲在一边啃冷馒头;他去衙门处理公文,那个人在外面冷板凳一坐就两个时辰;他上街去巡查公务,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大阳伞,小心翼翼地在他背后撑高,好像生怕他被晒化似的。

他既不是恶意纠缠,也没有死乞百赖,只是看起来很心甘情愿地付出及真情实意地奉献,独孤钰没有任何赶走他的借口,只好由他去了。

一点一滴积累下来,由开始对那个人莫名其妙的讨厌至现在的时时心乱,这样的转变让他无所适从,独孤钰对自己微妙的心思除了迷茫还是迷茫。虽然明白自己已经很不应该任由他这样一步一步接近自己,但他既然不开口说明自己的情意,独孤钰就算想拒绝也无从拒起,只好把他当做路边草,告诉自已无事别庸人自扰。

沉默但却勉强称得上和谐的相处一直持续着,直到这种行为被看做是习惯般的存在。独孤钰浑然不知因为自己的一切弱点皆在他人掌握中,却在奇怪为什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恰如其分地能把那一份关心表达得烫慰人心。

熟稔的感觉一天一天加强了,独孤钰心乱的频率却也愈加频繁。

这对练了玄冰寒玉功,紧锁情关的他来说可是头一遭的事。

莫名的情絮暗起,心渐乱。

李槿对他这微妙的变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作为领教过他玄冰寒玉功厉害的第一任切身受害人,现在他欣喜地发现自已在靠近他时不会再让他戒备地放出那冻死人的冷气,那就说明现在的独孤钰已经开始接受自己了。只是缺少一人必须的催化剂而已。

按他与独孤钰相恋三部曲的老路子,自然少不得如此这般……

☆☆☆

“英雄救美?”

被主子用八百里加急文书召到玉门来的小锅子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因突然患上耳疾而产生了幻听。

姑且不论被毁了容的独孤大人是不是还有‘美’可言,但很明显的,眼前这个挺胸凹肚,正竭力模仿大侠风范的男人绝对称不上英雄。

“我想过了,现在的阿钰已经恢复到了最初时候刚刚开始不排斥我的状态,要让他重新喜欢上我,就一定要有上次那样的条件,最最可行的,就是英雄救美!”

嗳……差点被佩在腰间的长剑绊到,不服气地把剑柄向后按了按,李槿顺手再以切腹式的方法拿起桌面上的大刀。

“那个……王爷,剑或者是刀,这些兵器您选一个就够了……”小锅子看得冒了一头冷汗,生怕他伤害自己。

“是吗?”闻言把正打算缠到腰上的流星锤放下,李槿恍然大悟。“原来传说中大侠会十八般武艺不用把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啊!”

“……”小锅子朝天翻了个白眼,敢情,他还当江湖人没事喜欢把这加起来一共百来斤重的东西全捆在身上当活招牌啊!

“小锅子,你想办法去找几个高手扮地痞流氓恶霸什么的,让他们拦住阿钰,然后我上前去给他解难。”

“那个……”实在不是想故意煞风景,小锅子正想指出他这计划里有着致命的破绽时,却只见那个人明显已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罢了,如果老天真要有心成全他,就算是美救英雄也没什么不妥……

小锅子叹了口气,领命而去。

开心得像个笑弥勒似的李槿左手大刀,右手长剑,摆了个自认为很英武的姿势:心想,成功与否,就在今夜一战了!

十五月圆。

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沿着城墙一溜而过,让本是沿着自己熟悉的路线进行巡视的独孤钰没来由地产生了一股预警。

四下望了望,除了身后跟着的那个笑得十分诡异的苍蝇男外不见有任何动静,正奇怪自己的感应从何而来,突然听到头顶上响起了一起大喝。

“呀,啊--哒!独孤钰,纳命来!”

呼啦一声响,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向自己招呼而来。

“阿钰,别怕!我来救你!”

身后传来某人似乎大感兴奋的高呼,独孤钰实在懒得去理他,只希望他别冲上来导致自己绑手绑脚才好。

有些纳闷地看着眼前几个不识趣的小毛贼,姑且不论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但是……他们居然敢找刑部的人下手,胆子大得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头一偏闪过攻到面上来的一刀,抬脚避过攻向下盘的刀势后顺便把别人的刀也踩住了。左手扣上了一个小贼的脉门,右手点下另一人的要穴。

一出手兔起鹊落、干净利落,李槿剑还没拔出鞘独孤钰就已经解决了七个小毛贼中的三人。

李槿这才想通小锅子欲言又止的背后到底想说的是什么了。

呜……好不甘心呀!他好歹也得动手砍那么一两个表示自己的英勇无畏啊!

当下奋不顾身地直撞了上去,闭起眼睛就冲自己面前的贼人乱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好气地飞身过来帮那个差点成为别人刀下亡魂的人,独孤钰严重怀疑他是否存在帮敌人得胜的动机。

倒是李槿睁开眼时看到自己的剑指向的是自己的心上人,急忙把那不知什么时候砍错方向的一剑收回,独孤钰察觉到左边有刀芒一闪,间不容发间把李槿往身后一挡。举手去应付那柄钢刀。这一下防措不及,他脸上的面纱却在此时被手忙脚乱收招的李槿挑落,倒是不由得一愣,回头时终于毫无阻碍地与李槿正面相对,明月下李槿看得真切,不由得失声道:“你的脸……”

独孤钰怔了一怔,方自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心中一阵绞痛传来,让他浑然忘了自己现在身处敌阵。

混在那一伙贼人中的小锅子见有隙可趁,觑他心神微分的空档,突下重手封了他的曲池、肩井两穴,并巧妙地牵引李槿的剑势解决了两个贼人,主仆两对望一眼,正大喜于夙愿有望成功之际,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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