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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003

享受这种感觉,大约从半年前起,他就常常趁阳洙沉睡时,轻轻掰开那孩子的手,将一个枕头塞进他的怀中代替自己。
  反正应崇优永远是先起床的那个人,所以阳洙好像一直对此并无察觉。
  正阳宫的凤床宽大无比,足以让最高大的人横著来睡,床的另一头放著几个长长的缎面靠枕,应崇优缓缓起身的目的,就是想将这些靠枕拿一个过来。
  “你睡不著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刚坐起来的应崇优吓了一跳。
  “啊?……不,只是有些闷……想坐一坐……,……是不是吵到陛下了?”
  阳洙翻了个身,一只手盖在额前,双眸似睁非睁,水红色的锦被也滑到他的腰部。应崇优拾起被角,刚拉到他的肩,右手突然被攥住,捏得紧紧的。
  “陛下?”
  “我刚才又说错什么了吗?”
  “啊?”应崇优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这样说?”
  “那你在烦恼什么?”阳洙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地触摸对方的脸颊,目光郁郁的,“如果我有什么让你觉得不满意的地方,为什么不可以坦白地告诉我呢?”
  在那一瞬间,应崇优觉得自己心头好像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触动了,有些隐隐的疼,又有些淡淡的暖。
  虽然心中的确有尚未成形的忧虑,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说。
  那孩子是一条即将飞上九天的龙,将会面对无数的闪电和风雷,如果过早地缚住他的爪牙,反而会给他带来伤害。
  人总是会被感情所左右的。那是他最骄傲的学生,最心爱的孩子,最亲密的朋友,如果做不到尽善尽美,那么至少,他要自私地先确保阳洙不受伤害。
  月光透窗而来,轻纱纬帐如云如雾。应崇优温柔地向少年微笑著,幽亮的眼眸仿佛可以盛住满天星光。
  “陛下,不要怀疑自己,向前走吧,去把江山握在手中,把平安还给天下,这就是你的目标,也是我的心愿。”
  阳洙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紧绷的面部线条慢慢放松,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又向前一扑,飞快地将耳朵贴到他胸前。
  “这又是做什么?”应崇优抚著那黑发的脑袋,浅浅地笑著。
  “我正在听……”
  “听到了吗?”
  “嗯!”
  “听到什么了?”
  “你的心愿。”阳洙抬起头,也展开一抹迷人的笑容,“崇优,你放心,我这样听一遍,就永远不会忘记。”
  秋月溶溶的这个夜里,十九岁的少年信誓旦旦,踌躇满志,对即将到来的艰辛岁月毫无所惧,因为他身边,有著世上最温柔也最可靠的臂膀。
  即使到了多年以后,阳洙也仍然能清晰地记起自己伏在应崇优胸前所听到的心跳声,那热烈的,比平时更快速的心跳声,让人的血液不禁在秋夜的润寒中沸腾。
  纵然不为江山,不为百姓,也不能让这个人失望。
  这是当时掠过阳洙脑海的一句话,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第五章
  重熙十五年,十月初三。
  年历上普普通通的一个日子,却是大渊朝惊天巨变的最开始。
  这天的午夜,当朝皇太后所居的永安宫突然失火,火势从太后卧房隔壁燃起,迅速蔓延至大半个永安宫。是夜刮着干燥的北风,火仗风势,烟飞焰舞,冲天的红光宛如夕照下的火烧云,映亮了半个天空。
  身披单薄睡衣赶到的皇帝数次打算冲到火场里去救他的母亲,哭喊得声嘶力竭,竟连他素日最宠爱的皇后与端贵妃几乎都劝不住,整个场面一片混乱,人仰马翻。
  这场火灾的后果是严重的,永安宫近三分之二的宫室被毁,临近的伏见宫也被波及。烧得最彻底的是太后所居的朝南厢房,几乎只余残瓦碎砾,不要说全尸,能捡得出一些零散骨骸就已是不易。
  虽然多年来深居简出,不预政事,但葬身火海的这个妇人毕竟是大渊朝最尊贵的皇太后,一时间朝野质疑声不断,谣诼四起,纷纷传言这不是一个晋通的意外事件。
  比如说皇太后在出事的前两天,曾与孟国师在内偏殿发生过冲突,言语间似乎暗示自己手中握有先皇的一份遗旨等等……
  或者说护卫皇宫的禁卫军本应有人力及时扑救,只是被孟国师提前几天以刺客频出为由调去护卫他自己的私宅,才导致当夜人手缺乏,使得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造成惨剧。
  总之,种种矛头,无一不指向孟释青,暗示正是他在背后操纵了太后的横死,但细查下来,却又查不出是谁扩散出这些言论。
  孟释青这些年独领朝纲,大权在握,弑杀皇太后的疑罪虽不至于能把他怎么样,可背在身上总不太好听。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的确不是他的计划,所以他判断一定有股暗中的势力在活动着,目的是用暗杀太后嫁祸的手法,在政冶上先发动攻击。
  愠怒之下,孟释青下令刑部与内廷府联手,大肆追查永安宫纵火案的真凶,以图揪出那只伸出来的幕后黑手。
  也许人性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心思去推测他人。这十多年来孟释青从来没有把那个软弱的深宫女人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付出这样奇险的代价,单单只为将这个在他看来没多大用处的女人救离宫廷。既然这个最根本的判断都错了,那么无论对此进行怎样雷霆万钧地追查,都会注定是镜花水月。
  于是一切都按照应崇优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着,阳洙也完美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每天极尽哀苦,在灵前痛哭,孟释青素来知道他们母子感情甚好,因此也未曾疑心。
  十月初十,太后头七,群臣依礼制殿祭。
  悲痛的皇帝坐在灵牌前,面色苍白。双目浮肿,仿佛好几天都没有合过眼,精神十分委顿。可当大臣们齐伏于地哀泣时,他还是扑倒在棺木旁,放声大哭,同时又用额头去撞棺盖,撞成一片血青。
  孟释青身为主祭的国师,只好上前,徐徐劝道:“太后已登仙界,请皇上节哀顺变。”
  阳洙乌发散乱,勉力忍住悲声,哑着嗓子道:“太后虽已成仙。但朕身为人子,总不能不尽半点人事。当时的惨剧,均因禁军未能及时救驾所至,难道国师就不予惩处?”
  孟释青怔了怔,道:“禁军失职,当然会有所处置,请陛下放心。”   阳洙冷冷道: “这等大事,岂是失职二字就可抹过的?朕以为禁军正副统领八人,都应弃市处死,以儆效尤。”
  虽说阳洙未曾亲政,但他毕竟是至尊天子之身,说的话都是旨意,何况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孟释青总不能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八个禁军统领个个都是孟氏的得力干将,杀一个抵罪倒也罢了,全都杀了如何舍得?当即驳还道:“太后遇难,天下同悲,但八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功臣,未经有司勘审,岂可轻率处置?请陛下三思。”
  阳洙在朝堂之上傀儡般地坐了十几年,总未敢多发一言一语,偶有意见,也禁不住孟释青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收回了。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悲伤过度,整个人神情亢奋,举止浮燥,红着一双眼睛,竟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听了国师的话,当场就怒气冲冲地大声道:“禁军未尽护卫之责致使太后殒命,事实俱在,还勘审什么?”
  孟释青见他态度如此强硬,不由皱了皱眉,向阶下使了个眼色。
  立即有几名三、四品服色的官员出列。相继劝道:“当时情况混乱,也未必全都是禁军之责,还是再审审的好。”
  “当夜北风猛烈,实非人力所能挽回,臣以为禁军众将已然尽力,虽应惩处,也不该过于严苛,以免让人诟病陛下不公啊。”
  “臣也认为陛下不必如此急燥,有国师大人主持审查此案,定当有慰太后泉下。”
……
  听了这摇头晃脑的轮番禀劝,阳洙气得发怔,下唇几乎已经要咬出血来,目光凄厉地扫过殿堂中黑鸦鸦跪了一地的朝臣们。虽然下列者很多人都面色悲惶,不忍与阳洙的目光相接,但在孟释青冷冷的视线下,还是没有一人敢当众站出来,说一声“赞同陛下的意见”。
  等了良久,阳洙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一般,仰头惨然大笑了两声,咳嗽着跌坐在台阶上,默默掉了一阵眼泪,方无力地道:“太后仙逝前一天还跟朕聊过天,说要到西泠山金顶宝寺去礼佛,祷祝天下苍生。谁知旦夕之间,就已经魂魄渺渺,不知飘于何处!母后……你心念着天下臣民,可你横死之后,天下臣民有谁会顾念着你啊……”说着说着,已成呜咽之声,倒地大哭。
  盂释青见阳洙态度已有些软化,不想让场面变得过分难堪,忙抓住这个话头劝道:“陛下先请节哀。既然太后生前有此宏愿,待停灵之后,臣可以在金顶寺安排佛事,一来为太后超渡,二来可以为她还愿……”
  此言一出,阳洙像是被提醒了般猛抬起头来,一把握住孟释青的胳膊,语调急促地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母后虽然不在了,她的遗愿是一定是还的……一切都拜托国师了,朕一定要到金顶寺去为她老人家跪经……对了,国母的法事,按礼制臣子们也应出席同祭,国师既为群臣之首,那还烦请国师率领众臣与朕同行吧?”
  孟释青眉头又皱了起来,忍着性子道:“小小一个金顶寺,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去几个宗亲。再让群臣在家中默祭就可以了。”
  阳洙把牙一咬,目光又激愤起来,怒道:“太后是天下之母,臣子们为她跪几天经是应尽的礼仪,有什么过分的?她生前简朴端静,死后不该享点哀荣?”
  盂释青冷冷道:“太后的法事虽然要紧,但总不能把个朝廷都搬到西泠山上去吧?”
  阳洙被他驳得哽住,只能粗粗地喘息着,手指痉挛般地扣紧了大理石的地面,好半晌才喃喃道: “如果是担心人数太多,那……三品之上的臣子随同朕与国师前去,不就两全其美了?”
  见小皇帝一反常态纠缠不休,孟释青暗暗生疑,但面上却分毫不露,淡淡道: “陛下的意思,老臣会考虑的。”
  阳洙还待再说,唱礼官已在国师的示意之下尖声道:“殿祭礼毕,群臣退——”
  跪侍在两旁的内侍们一听此言,立即拥上前来,搀扶着阳洙的左右臂,连架带抱地送回后宫寝殿。半个时辰后,孟释青进来看望了他一次,见他只是趴在床上哀哀地哭,便不太想理会,只吩咐了左右好生看护,就转身出去,谁知刚到殿门口,就听太监传报: “皇后娘娘驾到!”不由停住脚步,思忖了一下。
  皇后沈氏入宫已经两年,孟释青通过种种途径观察,对她基本还算满意。大将军沈荣及其所代表的先皇旧将一派,也因这次婚姻对孟释青更加效忠,更让他深感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只是这皇后明明年轻体健,圣宠又一向不错,却不大生养,只在一年前曾被太医诊出有一医脉,可没过两月一不小心又小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孕过。孟释青本来打算让她生个嫡子,继位的时候才无可挑剔,可暗中品察了半天,却发现这位将门女儿不知是教养的原因,还是天生性格如此。嫁进宫来之后,所有心思都放在夫君身上,一心只想得到他的爱宠,讨他欢心,除了偶尔闹出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件外,根本就是个既没心机又没手腕的单纯女人,想要跟她合谋借种生育假太子这种大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露风声。反而坏事,所以再三考虑,最后还是选了端妃。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好好安抚她一下,免得将来扶植新皇之时,在沈大将军那里出什么乱子。
  因此,孟释青在等皇后进来的时候,面上已经带着温和的微笑。
  未及片刻,只见沈皇后一身素服,带着随身的几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抬头看见孟释青立于殿门旁,吃了一惊。这后宫上下,从太后到宫人,都十分畏惧这位国师,沈皇后也不例外,当下面有怯惧之色。放缓脚步走上前来。
  “见过皇后娘娘。”孟释青躬身施礼。
  “国师不必多礼。实不知国师在此与陛下议事,本宫这就回避。”
  “不用,陛下现在哀痛,正该娘娘来劝解一下,谁不知道后宫之中,皇上还是最看重娘娘的。”
  听了此言,沈皇后立即面露喜色,刚要说话,又听太监尖声道: “贵妃娘娘驾到。”
  宫中的贵妃,只有身怀六甲的端妃一人。她向来是与皇后争宠最有力的一个人,加之母凭子贵,最近正是风光无限,一听到她来,皇后就有些不高兴。
  与将门出身、高挑健美的沈皇后截然不同,端贵妃是个轻盈可人、娇媚入骨的尤物,容貌更是生得倾国倾城,堪称后宫第一,虽是身着丧服,腰部又略见丰润,但一走进来,还是令人顿觉春风扑面。
  “你来做什么?”沈皇后冷冷地问道。
  “听说陛下哀伤过度,身体不适,当然要来问安啊。”端妃拿手巾轻拭着眼角, “谁想皇后娘娘先来了呢,本应给娘娘见礼的,可是妹妹我近来身子不方便,娘娘应该不会见怪吧。”说着又向孟释青娇笑道: “国师也在,真是辛苦您了。”
  孟释青轻哼了一声,淡淡道: “贵妃娘娘玉体沉重,就不要这样劳顿了。皇上这边有皇后照顾,自然是妥当的,贵妃还请回宫休养吧。”
  端妃一开始没料到孟释青竟会站在皇后一边,不由一愣,但她是个极为聪敏伶俐的女子,接到一记有命令意味的眼神后,立即在脸上绽出一抹娇柔的笑容。道:“国师说得是,有皇后娘娘在此照应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有劳娘娘,臣妾告退了。”说罢微微福了福,被宫人们簇拥着去了。
  孟释青这才回过身对皇后道: “娘娘放心,只要有臣在,娘娘无论何时都是六宫之主,这宫中众多的嫔妃,以后仍然要靠娘娘的管教才行。”
  沈皇后睁大眼睛,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也看不出她有没听懂这位掌权国师的暗示。孟释青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不欲多说,挥了挥手,也径自离去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正阳宫中一行人方迈步进了皇帝的寝殿,殿内伺候着的宫人急忙全都跪下。
  阳洙就伏在临窗的一张又宽又长的楠木软榻上,用被子蒙着脸,身体抖动着,仿若还在抽泣一般。
  “皇上可曾进过饮食?”
  “回娘娘,奴婢们备下的膳食。皇上都不肯用,只喝过一碗鸡汤。”
  “嗯,端些精致的粥菜来,再退到廊下伺候吧。”
  “是。”
  餐盘送上后,宫人们都遵命退了出去,其中身负监看任务的几个太监暗中在窗外偷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要紧的话,不过是皇后在温言细语劝慰,而皇帝偶尔哭诉两句而已。
  未几,皇后扬声命人进去将餐盘撤下,几个宫女端水伺候了洗漱,又送上新泡泡好的碧螺春,好像总算把哭闹不休的小皇帝给安抚住了。
  午睡后,皇帝传旨要召见礼部尚书,太监们回报孟释青,许可后才传了进来,在西殿回话。先是问太后葬礼的各项事宜,之后便命他安排停灵后前往金顶寺跪经,还要求品级较高的王公亲贵都要随驾前往。
  礼部尚书事先未得孟释青首肯,不敢贸然答应,只好劝道: “随从人员太多,不免要惊扰地方。太后既然是为了天下子民发此宏愿,定不欲见到陛下劳民伤财。所有扈从随行人等,待臣禀知国师后,一定妥善安排。”
  阳洙哼了一声,道: “这是为太后跪经,要是有一丁点儿的不妥当,朕是不依的。退下吧。”
  礼部尚书松一口气,叩首退出。阳洙接着又命人拿了金刚经来,在净室中沐浴焚香,要皇后磨墨,自己亲自提笔抄写,以备跪经之用,其余人等,自然一例撵到了外面。
  眼看着四周耳目清净了,阳洙方低声得意地道: “爱卿,朕今天在金殿上的表演可精彩了,可惜你没看见。”
  应崇优瞪了他一眼,道: “还说呢,中午我刚一进来,就看见你蒙在被子里笑!那时候孟释青还没走远,你就不知道谨慎一点儿?”
  “人家都以为我哭呢,只有你看得出来我在笑。以前你每次装模作样跟端妃吃醋的时候,我都想笑,可是没办法,只能强忍着,这次既然是蒙着头的,就实在忍不住了。”阳洙说着说着又忍俊不禁起来,拉拉应崇优的头发,道,“夫子,记不记得上次重阳节开宫宴的时候,我说芙妃的曲子弹得好,赏了她雄黄酒,结果你突然在旁边娇滴滴说了一句‘臣妾也要’,吓得我几乎没有坐稳……”
  应崇优的脸不禁有些发红,辩道: “当时孟释青就坐在席上看着我们,不过装装样子罢了,哪有陛下说的那么夸张?”
  “说实话,这两年咱们也一起渡过不少生死攸关的险境了,但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在应夫子你跟我撒娇的时候,让自己保持正常的表情……”阳洙拍拍胸口,“想想都佩服自己啊!”
  应崇优斜了他一眼,道: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让陛下早离苦海。过不了几天您就永远不用面对这件世上最难的事情啦,单单为了这个目的,您也得更加当心不是?”
  阳洙挑了挑眉,傲然道: “你和宫外的众位爱卿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到这一步还失败的。只要孟释青没有怀疑到太后是诈死,我们的计划就已成功了一大半。”
  “小雯和灵儿这件事的确干得漂亮,宫内与羽林张将军的联络也没出任何意外,当夜居然还刮起了那么烈的北风,陛下果然是受上天恩宠的,连运气都这么好。”
  阳洙呵呵一笑: “而且还趁此机会把孟释青派在母后宫里的那些可恶的奴才们也烧了几个,只可惜没能全部都除掉,让人感觉不够痛快。”
  “这些人全杀了容易令人疑心,只杀其中的几个,再加上护送太后一起走了的两位公公,似乎死的人中既有孟释青派来的,也有一门心思服侍太后的,这样就不显眼了。孟释青今天对你提出要去西泠山,可曾疑心过?”
  “他老奸巨猾,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掂量再三的。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们的目的本就是要引他起疑,而且还要让他的疑心放错地方。”阳洙用手臂揽住应崇优的肩膀,重重地朝怀中一抱,笑道,“我的皇后卿卿,你就放心吧,这可是咱们虚度了多少良宵想出来的计策,怎么由得孟释青不上当?”
  应崇优皱着眉头挣扎开来,嗔道: “你又来了。快抄经吧,虽然计策周全,也要好好施行才行啊。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太傅今天殿祭时左腕按照约定包裹着白布,看来没有意外。”
  “好,”应崇优点点头,“今夜你去端妃处,可别露了破绽啊。”
  “唉,”阳洙叹口气. “身边没有你,今晚又睡不好了。”
  应崇优低着头,当作没听说这句话,让它从耳边溜走,无语地磨了一会墨,看看墨汁已有半砚之多,便丢开墨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取了本书看。阳洙也坐了下来,开始抄写金刚经文,除了偶尔回头看应崇优一眼外,没有再说话。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有太监在外高声请膳。阳洙故意耽搁了片刻才同应崇优一起出来。
  在一旁伺候着的内侍们眼里,从净室抄完经出来的皇帝,好像心情比进去时好了一点儿,但仍然没有笑容。在皇后的陪伴下用完膳后,就倒在榻上,睁着眼睛仿佛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又突然翻身坐起,把正在旁边准备给他身上盖一条薄毯的皇后吓了一跳。
  “来人,摆驾永雉宫。”出了回神后,阳洙突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既不更衣,也没看皇后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向外就走。
  应崇优佯装追了几步,没追上,也就一副赌气的样子,回自己的正阳宫了。
  这边永雉宫端贵妃得了消息,喜出望外,忙换衣理妆,打扮得既娇娆又不失雅致,仪态万方地在宫门外迎驾,进得殿中就立即吩咐奉上精致茶点。
  阳洙闷不作声地上坐了,脸上仍是一丝儿笑纹也无。
  “太后已经仙逝,皇上还要多加保重才是,”端妃柔声劝道, “如今是丧期,臣妾不便设酒宴为皇上解闷儿,只得动点儿心思,做了些有风味的糕点,皇上多少进几口,也算不辜负臣妾的一片心啊。”说着便依上身来,用纤纤玉手拈了一小块玫瑰红的软糕,送到阳洙口边。
  阳洙看了她一眼,张口接了,顺手将她靠过来的身子一搂,从腰际抚到胸前。
  端妃咯咯笑着闪避,娇喘着道: “陛下,今夜不去皇后那里吗?”
  “不去了,”阳洙伸伸腰, “困得紧,你服侍朕安歇吧。”
  端妃急忙起身,吩咐端水熏香,伺候阳洙洗漱了,自己也卸下簪环,换了一身半透明的丝衣,一头乌发松松挽着,风情万种地上床偎在阳洙身边。
  可与平时不同,阳洙虽然也伸过手臂抱住了她,但感觉却很勉强,落在丰盈双唇上的吻也是匆匆忙忙,毫无心情的样子。
  “陛下,可是御体不适?”端妃体贴人微地问了一句。
  “嗯。”阳洙哼了一声,把眼一闭。
  “可要召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了。”阳洙口气虽温和,但敏锐的端妃还是听出了那语调后面的不耐烦。眼珠轻轻转了转。试探着将身体更紧地贴过去,腮颊厮磨。
  果然,虽然动作不明显,但阳洙的第一反应是闪躲了一下。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情形,端妃立即判断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这些天守灵辛苦,难怪皇上这么累。臣妾给皇上捶捶腰吧。”
  阳洙的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但立即掩饰过去,勉强微笑道: “那就有劳爱妃了。”
  端妃坐起身来,刚捶了两下,突然哎哟一声,抚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了?”阳洙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
  “还不是这小东西闹的,”端妃笑得甜如蜜糖,一边拉着阳洙的手来摸自己的小腹,一边在长长的眼睫下细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手指接触到柔软的腹部时有些僵硬,少年天子的细微的面部表情更是表明他其实是在忍耐。
  这与他上次驾临永雉宫时欢喜热情的样子大相径庭,不由得端妃心头不涌起一团团疑云。
  “皇上,您说我们的孩子将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
  端妃虽然心中暗暗生疑,但面上仍是笑靥如花,依在阳洙肩头,温言细语地试探道: “皇上,孟国师前几天进宫,说这个孩子是未来的天子,取什么样的名字是极要紧的事,所以他在各地访得几个精擅术数的大师,要给这孩子测算吉名,皇上以为如何?”
  这个试探果然是极有效的,阳洙脸色一变,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将端妃的手一甩,怒道: “你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端妃立即睁大了眼睛,珠泪盈盈地道:“皇上何出此言,这也是皇上的骨肉啊?”
  阳洙脸色一白,脱口道:“朕没这个福气!”但话刚出口,他似乎就已意识到不妥,立即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抚着端妃的肩头柔声道:“你也知道朕这几日为了太后的惨死有多伤心,人精神不好,脾气自然就不好,也不是针对爱妃你的,你保重身子要紧,多担待些吧。”
  端妃嫣然一笑,道: “皇上对臣妾的情意臣妾心里明白,只恨不能为皇上分忧,更不敢觉得委屈。既然皇上精神不好,就请喝一碗安神热汤,足足睡上一觉,明日一定会松泛些。”说着掀被下床,命人传来热汤,亲自吹凉,殷殷勤勤地服侍阳洙喝了,又软语温存一番。相偎着睡下。
  也许是这热汤真有神效,原本神情焦躁的阳洙闭上双目没多久便鼻息沉沉,在端妃轻柔的拍打下入眠,而且睡着之后被连推几下也没推醒。
  见阳洙睡熟,端妃从床上坐起,咬着下唇细细沉思了片刻后,轻手轻脚下了床榻,趿着软鞋走到外殿桌旁,取笔在一张纸笺上写了几个字,折成小小的一条,移到门旁压低声音叫道: “顺成进来!”
  门外应了一声,一个身量瘦弱的黄衣太监小跑着进来,跪下问道: “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此刻还出得宫去吗?”
  “回娘娘话,此刻宫门已关闭下闩了。”
  “本宫有紧要的一句话,必须尽早带给孟国师,你是他的人,难道连出个宫的本事都没有?”
  顺成太监嘿嘿一笑:“方才奴才不过是按惯例回您的话罢了,真是要紧的差事,奴才怎么也得给您办好了才行啊。”
  端妃淡淡一笑,将手里的纸条掷于地上,道:“你将这个送出宫给孟国师,路上仔细一点。”
  “是,娘娘放心。”顺成爬行两步,将纸条捡起,塞在衣袖的暗折里,躬身退了出去。

  两个时辰后,国师府的两位心腹谋士被从床上叫起,召唤到了东花厅。
  虽然是夙夜密谈,但临窗而立的孟释青神情依然宁静。此时他已经感觉到冰面下翻滚的暗流快要掀起波澜,但这位久经风浪的老者并没有露出丝毫惊慌之态。
  窗前有一张梨木高几,放着两三叠文本与茶具,一张被展平的素笺纸就丟在桌面上,上面只有八个字:
  “皇嗣之事,彼已起疑。”
  永安宫离奇的大火,关于太后之死的流言,金殿上提议的西泠山之行,后宫隐秘的暴露,这种种事件所泄露出来的资讯,令人无法忽视,却又串联不出一个恰当的结论来,就好像散落在迷宫里的珍珠,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颗。
  所以他才在独自思谋良久后,召来众谋士中公认思维最敏捷的两人共同商议。
  孟释青手中所掌握的情况不能说不多,但线索越纷杂越不易理出最清晰的思路,所以三人讨论再三,直到天色将亮的时候,还没有定断。
  谋士之一的郑阶面带疲色地道: “无论如何,这西泠山的佛事必定有诈,国师万不可随同前往,我们先以静制动,再观察一下有没有新的动态,方是万全之策。”
  另一个谋士杨辰却摇了摇头, “可万一他们的目的就是故布疑阵,不想让国师去西泠山呢?”
  “西泠山三面俱是直壁,只得一条路上下,就算小皇帝千方百计骗得国师不去,他在那山上能干什么?”
  “此次的对手来者不善,不可以常理度之,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谋之事一定不简单。”杨辰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又道,“国师,近来您是不是陆陆续续接到密报,说有些臣子之间暗中走动频繁,有密谋串联之嫌?”   孟释青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那……国师能否确认这些密报可信?”
  “这些密报都来自我特意安排在朝中的人,这些人表面上不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还时常暗中说些对我不满的话,以此来取信那些愚忠顽固之人。他们这些年所报上来的消息大多确实无误,老夫觉得这次应该也不会有假……”
  “那么属下认为,朝中的这些串联异动,与皇上所提议的西泠山之行,一定有密切的关系。”
  郑阶冷笑道:“谁不知道有关系?可这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推论出来了吗?”
  杨辰是个刚满三十的年轻人,入孟氏幕僚不久,却耐过了许多严苛的考验,颇立了些功劳,故而深得孟释青的喜爱,隐隐有些将在孟府已当了多年首席谋士的郑阶比下去的征兆。此时他微微翘起嘴角,刻意忽略了前辈语气中的挑衅之意,安然道:“这一夜与国师及郑先生详谈,属下倒是有了一二愚见,只是……还未尽善……”
  孟释青抬抬手: “你先说说看。”
  “我们先假想,有一个处心积虑多年的敌手要对国师不利……”
  “这还用假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郑阶哼了一声。
  “是,”杨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可这个敌手无论怎么策划,他的行动一定要得到一个人的支持才行。”
  孟释青点点头:“皇上……”
  “不错。谁都知道这么多年来皇上都是由国师在精心照管,他生性又很怯懦,只知花天酒地,全不晓朝事政情,从来都不曾违逆过国师您的意思。要想让这样一个人突然转变态度,公然与国师为敌,就一定要使些手段。”
  孟释青又点点头: “太后……”
  “国师果然高明。关键就在太后。皇上与太后母子情深众人皆知,属下推测那个敌手一定是秘密结交了内宫人等,趁着禁军百密一疏之时放火暗害了太后,却放出流言嫁祸给国师,再暗中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从而使皇上在悲愤之下,听从了他们的挑唆。借金殿殿祭之机,当众提出要君臣同去西泠山跪经礼佛。只是皇上毕竟还是嫩了些,作戏作过头了,国师是何等眼力,立即便起了疑,并没给出确切的答复,实在是高明。”
  “那你说这些人哄骗了国师与重臣亲贵们去西泠山何为?”郑阶立刻问道。
  “这就与端妃娘娘所察觉出的事情有关了……”杨辰一笑, “臣推测这些人既然有手段策划出太后之死这样的大事,其势力多半已侵入后宫。皇嗣之事虽然隐密,却难保不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只是国师手握一万京师禁军,实力不可动摇,就算他们手中有混淆皇室血脉的罪证。只要是在京城里,怎么都翻不出什么大浪。”
  郑阶又是一声冷笑, “这不就结了。以国师的威望,谁还敢在金殿上告他不成?”
  “郑先生所言极是,”杨辰躬身一礼, “对方手中若无兵力,便握有泼天的罪证,也无奈国师何。所以属下妄断,这位暗中的对手,一定是握着某些兵权的人……”
  “杨先生这一杆子,打翻的人可就多了……”郑阶嘴角一撇。
  “可是他能调度的兵力,一定不在京城,就算在京城,数量上也超不过禁军。”
  郑阶噗哧一笑, “这京中本就没有数量超过禁军的另一股兵力啊……杨先生,你今夜可有些大失水准了……”
  “是、是,”杨辰又是一躬, “在下口拙,总是词不达意。其实在下的意思是说,正因为对方在京城里没有与禁军相抗衡的力量,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把国师和重臣们引到城外……比如金顶寺去……”
  听到这里,郑阶也轻吸一口气,开始细细思忖起来。
  “若是国师未能明察秋毫,发现皇上言行有失常。试问国师会去西泠山吗?”
  “近来太后之死在京中谣传甚多,其实老夫本就有意将她的丧礼办得隆重些以平物议,如果阳洙那小子殿祭时懂得以退为进的话,老夫多半已经毫不疑心地依从他的意思了。”
  “那么再问国师,若按您平日的行事,会带多少禁军护卫?”
  “西泠山离京只有百里,又是去礼佛,按平常的想法。最多带个三、四千就足够了。”
  “那国师现在应该已经看出对方的手法了吧?”杨辰嘿嘿一笑,捧起茶 盅喝了一口。
  “杀太后、嫁祸、收伏皇上、引我去金顶寺、发动兵变、在王公亲贵面前以混乱后宫的罪名先处死我,让禁军与檄宁军群龙无首……哼,果然是步步连环的好计!”
  “而这样一个计划,只需要六千左右的兵力就能完成了……”杨辰淡淡补了一句。
  “那要是国师没有中计,坚持不肯去金顶寺呢?或者国师谨慎。将一万禁军尽数带去护卫又当如何?”郑阶有些不甘地再迫问道。
  “大不了真的只为太后做一场法事罢了。”杨辰抿着嘴角笑道。 “有什么要紧的?”
  孟释青冷哼了一声,手指慢慢敲动着桌面,半晌后才阴阴地一笑,道: “如此盛情切切,老夫何忍相拒?既然天已经亮了,今日早朝,老夫就命礼 部尚书拟旨,叫三品以上大臣与宗室亲贵们五日后随老夫去西泠山金顶寺为 太后跪经。”
  “国师去不得!”郑阶忙叫了一声。
  “郑先生着什么急?”杨辰笑嘻嘻拉了同僚的手,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 不垂堂,西泠山地势狭窄险要,密林遍布,却只有一条上下山的独路,纵然占了先手,也难说万无一失。国师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会轻易犯险,到那 荒山上去当诱饵?”
  孟释青赞赏地看了杨辰广眼,笑了两声,道: “还是年轻人脑子快。没错,对手的棋局走得既缜密又顺利,中途并没有犯错,只是因为小皇帝行事不老到,端妃又太机灵伶俐,才让老夫发现破绽,动了疑心。我下这令,不过是宽宽他们的心,让他们以为老夫还对此阴谋一无所知,继续他们的行动。到时,只要看看是谁手下的兵营有异动,就不难钓上一条大鱼来。抓到一个,老夫就有手段端掉一窝,处理掉他们,小皇帝便无足轻重了。”
  “国师思虑周全,属下佩服。”郑阶先奉承了一句,方问道, “国师的意思,是不是对外佯称随驾前往,其实却只去一顶空轿,以此蒙骗对方,诱使他们向西泠山调动兵力,最后来个螳螂捕蝉?”
  “不错。”
  “可是从京城到西泠山,至少都要两天,若是与皇帝随行,中途驻跸一早一晚,按礼仪都应由国师率随行众臣去请安的,若是不去,总得有个说法。”
  “称病如何?”杨辰建议道。
  郑阶斜了他一眼,讥讽道: “皇帝来探望怎么办?硬挡吗?要知道策划兵变之人,都是谨小慎微的,一点小小的疑虑,皆有可能让他们临时停止行动。国师既然要放长线钓大鱼,这线就得放稳一些。”
  “郑先生果然稳重,不知您是否已想到解决之法?”杨辰表情谦恭地问。
  郑阶哼了一声,还是转向孟释青道: “国师是否记得,以前曾有一个旧例,先光帝入山寺为母跪经时,要比百官先行一日,彻夜守灵。此次不妨援此旧例,让皇帝先走一日,到寺中守灵,国师率百官次日再起行。只要皇帝不在,国师就是位份最高的人,也没有什么必须露面的场合了。”
  “郑先生真是见多识广,我到底年轻,这样的旧例竟丝毫不知道,以后还要请老先生多多教诲啊。”杨辰笑着拱手,表情倒也真真诚诚的挑不出毛病。
  孟释青也向郑阶赞许地笑了笑,道: “就照先生的意思办。皇上先出京后,他周围的关防戒备不能变紧,但也不能变松,要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就好。只不过……小皇帝在山寺之中等老夫入瓮的时候,老夫却在京城仔细收拾他的那忠臣良将们呢。”
  两个谋士一齐笑了起来,杨辰凑趣道: “可惜属下没福,看不到那小皇帝空等一天不见人来时的脸色。其实国师这些年来为他费心治理江山,让他在后宫尽享清福,已经是恩同再造,他居然还想恩将仇报,图谋扳倒国师,实在是自不量力啊。”
  孟释青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回头看郑阶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郑阶一惊,忙躬身道: “倒不是什么成熟的想法,只是觉得……若国师要监视周边兵力的异动,不妨多派人手,注意一下津门的盘山营。”
  孟释青眉睫一动,丝丝吸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
  “杨老弟方才不是说了吗,对手能成功暗害太后,其势力必定已侵入内宫。那么又有兵权,在后宫又有人的……自然嫌疑重些……”
  郑阶不愧在孟氏帐下多年,此时提出这一条来,杨辰也不禁眉梢一跳。
  “沈荣吗?”孟释青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历来没有什么不轨之行,皇后在宫中也还安分,难道连他也……”   “属下也不是有意怀疑什么人,不过要论离西泠山最近,最易暗中调动的兵力,还是当属盘山营……”
  “郑先生所言极是,”杨辰镇定了一下,立即附和道, “沈大将军在外能随意调度盘山营八千人马,在内有皇后娘娘主管后宫,确实不能疏忽了,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 “自从沈将军公开归附国师以来,先皇的老将们安稳了不少,所以没有确实的证据,还请国师不要轻易动他。”
  郑阶撇撇嘴暗暗冷哼了一声,孟释青却是态度温和,点头道:“这是自然,近来政局不稳,刁民四起,有的地方还是不能太过了。”说着便起身,松泛了一下筋骨,又道,“你们两人先下去休息吧,老夫也该上朝议事了。”   两位谋士早就跟着站起身来,听了此言,便不再多说,行礼退下。
  孟释青喝了两口茶,也步出东花厅。其时天已大亮,他在院中花树下立了片刻,命人前去召唤礼部尚书。
  第六章
  重熙十五年十月十二。为还太后生愿,上谕礼部,停灵后将驾临西泠山皇家金顶寺宿夜跪经,自国师起,三品以上大臣及五服内宗室延后一日随行。
  十月十四,太后停灵,皇帝皇后由两千禁军护送,起驾出京,前往西泠山。
  素白裹青的浩荡队伍,自京西定安门出,预计中途在菩吉镇驻跸一晚,次日中午抵达金顶寺。
  在皇帝与皇后起程后的第二天凌晨,以孟释青车驾为首的第二拨队伍也离开了京城。
  当然,那辆仪仗华美程度不下于天子的马车中,坐着的并不是孟释青本人。
  此时此刻,当朝国师正稳坐在他的府邸中,好似一个垂钓的老翁般等着鱼上钩。
  如他所料,重臣与亲贵们的车队出发后不久,距西泠山仅半日路程的盘山营首先出现了异动。由四名总兵率领的四千兵马偃旗息鼓,更换了军服,暗中向西泠山方向进发。
  下午,除一千人留守外,另外三千盘山营兵也离开驻地,但令人不解的是,这队人马在西泠山与京城之间的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仿佛是在准备接应,又仿佛是在等待友军。
  与此同时,靖山营、乌柳营、和浦营等八大营盘都有一到两千不等的队伍出动,而且行动的方向不确定,有的向西去西泠山,有的朝东去扶栩镇,有的到岔路口与第二队盘山营会合,有的竟是朝京城前进的,让孟释青一时竟无法判断这是个什么态势。
  但令他心惊的是,这些队伍虽然零散,但加在一起人数竟已过万,只是不知为何东一块西一块的,没有整合在一起。
  京都一万禁军,随皇帝去了两千,随群臣又去了两千,此时留在孟释青身边的只有六千干。原本以为对手既然千方百计要在京城之外动手,兵力一定不足一万,所以这六千人本来是准备螳螂捕蝉时当黄雀用的,没想到八大营盘都有异动,又低估了对方人数,此时再从檄宁军调人最快也要两天,所以这六千人是死活不敢放出京城去的。
  不过尽管情况超出意料之外,对方还是不知道孟释青本人竟不在随行的车驾行列中,凭此一点他已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仍然可以耐心地等,等所有心生叛意的人露出真面目。
  然而两个时辰后,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探子来报,驻于松潭的泰矶营也出动了一千人马。
  泰矶营的总督孟战青,是孟释青的亲弟弟,一向忠心不二,就算天下人都反了,他也是最后站在兄长身边的人。
  所以在接到此项探报的那一瞬间,孟释青意识到自己已落人了对手的圈套中。
  毫无章法被调动出来的八大营盘,不过是迷人眼目的烟雾,而在京城按兵不动准备钓鱼的自己,却早已失去最宝贵的先机。
  孟释青立即派出四千禁军飞速赶往西泠山,同时下令孟战青亲率五千人马同时出动增援,京郊其他营盘的总督全数进京。
  两天后,他得到一个令人咬牙切齿的消息。
  护送皇帝皇后的两千禁军,刚到西泠山不久就遭到了四千盘山营兵的猛烈攻击,损伤大半,自然再也无力控制住阳洙。而西泠附近大县大镇有七个,人口众多,脱离了禁军控制的皇帝皇后去向不明,就如同水滴融人了大海。顿时杳无踪迹。
  而奉命来到京城的八大营盘总督,都拿出了兵部调度行动的公文。
  公文虽都是伪造的,但符印却几可乱真,而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命领,比如某某处出现盗匪,派一千人去征剿啦,某某处饥民闹事,派两千人去镇压啦,诸如此类,是各营盘经常接到的那些调令,总督看了公文,根本想不到会有假,便随意指派了总兵去执行,以致于到处都是异动,扰乱了孟释青的判断,以为对方兵力众多,从而不敢将身边的六千禁军派出。
  而且这样一来,除了兼任盘山营总督的沈荣大将军已确认反叛以外,其余七个营盘总督中是不是还有真的反叛者也分不清了,只好一例降薪责罚。
  专政数十年的当朝国师孟释青,面临了他从未遇到过的最严重的政治危机。
  重熙十五年十月十八,朝廷明发诏谕,宜大将军沈荣于太后祭礼日兵乱,致使皇后被害,圣上受惊患疾,病卧后宫不能接见外臣,故而严令各州府追捕潜逃在外的沈荣及其同党数人。
  伴随着这道明发的诏谕,还有一道由孟释青亲拟的密令也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达到了他遍布各地的心腹手中。
  在这道密令中,孟释青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搜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钦犯,并随附了两个人的图像及所有体貌特征。
  虽然有一些人敏感地认出了这两个所谓钦犯的真实身份,但却没有任何人敢开口对此发表一个字的评论。
  因此在各地如煮开锅般沸反盈天地缉捕逆党时,一股更激烈的暗流却在无声涌动着。
  在西泠山附近十天行程内的所有府县,受命实行了所有不在户籍的外地人都必须尽数前往官衙中报备的制度,小到各级村镇都设了关卡,稍微解释不清来历或略有嫌疑的人都悉数被收押,等待京城方面搌国师特使前来审查勘别。
  原本就因世道惨淡而生意欠佳的客栈酒店,这下因为时不时就有客人被查房的官兵拖走,而显得更加门可罗雀。那些本就是以游走于各地间获利谋生的商人或卖艺者更是凄惨,他们几乎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先去衙门里住上几日。
  “孟释青这次,可真算得上是不惜血本呢。”
  “是啊,看起来确实是天罗地网,如铁壁一般。不过如今的世道,饥民流丐如此之多,像这种程度的搜捕,地方财力到底能支持多久呢?”应崇优语调淡淡,可看向阳洙的目光之中,却满含赞赏之意。
  从孟释青的手中成功逃出,对于这个自幼便被权臣如傀儡般掌控着的少年来说,仿若是脱胎新生般,来到了一个迥然不同的天地之中。连仅在宫中生活了两年的应崇优自己,都觉得心情难以控制的激动,可阳洙却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沉稳,纵然在生死一瞬,危机迫在眉睫之时,也未见有丝毫的失控。
  未来的太傅欣慰地看到,他这个普天下最尊贵的学生,已经成长到自己的预计之外去了。
  “我想孟释青就算拼尽老本,也要支撑到捉住我,或者端妃临盆的那一天。”阳洙端起桌上已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以他算无遗策的风格,多半还会同时加紧张实力,以准备将来要是捉不到我时,大家兵戎相见。”
  应崇优点了点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而是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黯淡暮色下的简陋中庭。
  “孟释青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在这里吧?”阳洙笑了笑。
  “在席卷天下的搜捕风暴中。京城反而像是风眼一样,处于漩涡的中央,却又最是安静。”应崇优抬手看看自己身上巡卫司官兵的制服,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从溃散的禁军手中逃脱后,这师生二人在西泠山的后崖与前来接应的应霖碰面,直接在第一时间潜回京城。两天后,由于禁军在盘山营攻击下折损了近一千的人手,所以从巡卫司的老兵中征调了一批进行补充,让巡卫司自己重新召新兵填补,应霖就趁机让阳洙二人用事先准备好的身份补进了巡卫司中,成了众多下级兵士中的一员。
  在一千多名健壮的年轻新兵中,经过矫饰的两人一点也不显眼,不仅没有引起丝毫怀疑,反而很快融人了角色,才一个多月,就交上了一批新朋友。
  对于阳洙能这么快地遮掩住自己尊贵的皇族气质,适应军营里相对艰苦许多的生活。应崇优心中也是极为佩服的。只不过……
  “今天操练的时候,你也太出风头了一些,以后要小心些,别忘了,你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巡卫官兵啊。”
  面对崇优的责备,阳洙哈哈一笑:“孟释青这一阵子到处派特使去审查各地的疑犯,禁军不能动。都是靠咱们巡卫司的人去护送,应霖不是说等下次有去平城附近的特使时,就派咱们俩去当护卫吗?要是现在不表现得优秀一些,几千的巡卫官兵,凭什么指派咱俩这种新兵去当差?你说是不是啊,小虎哥?”
  应崇优有些哭笑不得地瞪着这个有时很稳重,但有时在他面前却又淘气得不行的少年。不知是不是该怪应霖,这次两人被补人巡卫司里,顶替的两个人是应霖挑的,一个叫李城。一个叫张小虎,阳洙对这两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很是喜欢,从那时起开口闭口就是“小虎哥小虎哥”的,就好像叫着好玩一样。
  正在这时,院子突然喧闹呼喝起来,应崇优刚从视窗探头去张望,就有人喊道:“李城!小虎!吴领队他们在操练场比赛摔跤,去不去看?”
  应崇优刚准备回答说“不去了”时,阳洙已经靠了过来,大声道:“要去!等等我们!”说着一把捉住崇优的手,将他拉了出去。
  等他们赶到操练场时,这里已挤了近百个来看热闹的官兵,大家自觉地围成一个圆圈儿,圈内已经扭在一起的两个大汉,就是巡卫司四个领队中最以勇悍著称的两个。
  “看样子吴领队要赢了!”
  “不见得哦,纪领队的耐力是最强的,只要他没倒,说不准谁赢……”
  “发力了!发力了!你看吴领队的腿……”
  “退后退后!不行啊,要出圈子了!”
  “哇,赢了赢了!”
  欢呼声中,铁塔般的两个北方大汉以微弱的差别分出了胜负,两人都站了起来,相互击击掌,环视四周一圈儿,喝道:“有没有人要来试试?”
  因为巡卫司与禁军不同,官兵之问的关系相对要融和得多,所以听领队这样一问,底下顿时有十几个跃跃欲试的声音应答。应崇优赶紧眼疾手快地捉住阳洙向前挤的身体,狠狠扭住他的胳膊。
  跳出来挑战的兵士虽然都是健壮的汉子,但显然跟两个领队不是一个级别,最强也不过相持了两三回合便败北,所以渐渐的,两位领队已退出战团,士兵们相互之间开始捉对较量。但周围的呐喊加油声仍是震天,不断有新人跳出来加入,斗至酣处,有人脱了上衣赤膊上阵,较上劲儿来时,纵然汗如走珠青筋出也不认输。阳洙自小生长在几乎没有男性气息的宫廷中,几时见过如此阳刚的场面,情绪不由自主便高昂了起来,顾不得应崇优拼命朝后拖他,高声道:“我来试试!”
  “你根本没学过摔跤,试什么试?”应崇优刚喝阻了一声,旁边已有听到的人笑闹起来。
  “让李城来嘛!这小子昨天耍的枪法不错啊,应该是把好手!”
  “是啊小虎,李城是你什么人啊,总看你管着他!”
  “李城好样的,先来跟我摔一把!”
  “这小子没学过摔跤,当心他急了上脚踢啊……”
  一片哄笑声中,阳洙站到圈中。环视了周围一眼,竟向两位领队一拱手:“请!”
  吴、纪两个领队这段时间分管操练新兵,都很欣赏这个武艺出众的年轻人。此时见他以初学者身份,竟敢向自己挑战,不由对视一笑。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吴领队迈步而出,回了礼,稳步撩衣,将下摆朝腰间掖了掖,拉开了架式。他是京城中公认的摔跤第一好手,连旁边几对正在比试的人一看他又要出手,都纷纷停手围了过来。
  虽然刚才在一旁仔细观察过,但阳洙毕竟是初学者,刚一搭上手,不知怎么就被一拉一送,向外跌去,翻了一个滚儿立起身来,尽管没有受伤,好胜心却已大起,眼神也凝重起来。
  摔跤是一项力量与技巧并重的运动,对于力量的收放与肌肉的敏感度要求很高,动作看似简单,却有由抱、踢、绊、缠、推、拉、压、提、捉等三十多种基本动作演变出的一百多种招法,不是初学者单靠旁观就能轻易把握其中精髓的,所以尽管阳洙精神集中专注,一时也难以占到上风。
  当阳沬第十七次站起身,稳稳地摆好架式时,不仅现场呐喊声更盛,连吴领队也不由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朝他点了点头。眼看着第十八回合的较量就要开始,小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应副统领到——”
  现场顿时一静,两个领队赶紧拉拉领口袖口,越众而出,向上司迎去。
  应霖只游目了一圈儿,大概就明白是个什么场面,眼角瞥见应崇优有些难看的脸色,唇边不禁一翘,顺势呵呵笑了两声,道:“两位领队,又陪弟兄们练上了?”
  “是啊,闲着没事儿,练练!”吴领队笑着回了话。
  “哦,”应霖的目光瞟向还站在场中央的阳洙,“这位兄弟看着不太熟啊?”
  吴领队忙介绍道,“他叫李城,一个月前补来的新兵。虽然差些历练,但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功夫好,人也聪明!”
  “吴领队看得上的人,一定没错儿。”应霖淡淡说了一句,便转了话题道,“上面才发来一道函令,叫我们巡卫司指派二十名得力的人,护送镇抚司孙中大人去一趟菖仙关,明天就启程。郑统领的意思就请吴领队辛苦一趟了,没问题吧?”
  吴领队忙挺胸抱拳,高声道:“是!请大人放心。”
  “准备挑哪几个弟兄去啊?”应霖似乎是随口般地问了一句。
  “哪用得着刻意挑,随便带谁去都行啊。”
  “嗯,”应霖一笑,视线仿佛无意般掠过阳洙,“哎,你刚才不是说这小伙子不错,就是少历练吗?正好这个机会,怎么不带出去见见世面?”
  吴领队不疑有他,一拍脑门道:“没错,这不就是个机会嘛。李城,准备准备明天跟我一起启程。”
  阳洙抱拳道:“是!”抬头等了等,见应霖跟两个领队吩咐了一些其他话后,竟一起转身向外走,似乎打算就这样离开,忙上前一步,问道:“那小虎呢?”
  应霖此次只安排一个人走,显然是为了更不着痕迹些,以免同时派出两个新兵引人疑心。像阳洙这样聪明敏锐的人,应该能察觉到这份用意,却不知为何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应崇优急得脸色一白,忙朝他连使了几个眼色。
  可是无论他怎样暗示,阳洙都好像没有看见似的。他仍然站在原地未动,方才摔跤时兴奋的情绪已经从他身上褪去,整个人看起来平稳而又冷静,直视着应霖的眼睛道:“小虎不走,我也不走。”
  “放肆!”吴领队虽然弄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怎么突然脑袋抽起筋来了,但为了不要触怒长官,他还是立即斥责道,“受命外出,你以为是干什么?实在是太……”
  “吴领队,没什么关系,”方才一时被问愣住的应霖这时已回过神来,但对于阳洙直视过来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回避了一下,转头清了清嗓子,问道,“谁是小虎啊?”
  “啊,就是那个人……他们两个是同乡,平时感情好……都是属下管教不严……” 应崇优也忙上前道:“都是我不好,平时总跟他说想出城走走,所以他才……请副统领责罚……”
  “算啦算啦,感情好,想一起同行也是人之常情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使,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吧。”应霖打了个哈哈,拍拍吴领队的肩,“别管他们了,你快跟我一起去向郑统领大人回话吧。”
  吴领队忙答应着,两人并肩向外走去。纪领队陪送到门口,行了礼退回来,险一沉,怒道:“李城!你刚才在干什么?派你出京护卫特使大人,你以为是玩呢?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幸好今天来的是应副统领,一向对下宽容和气,要是换了郑统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阳洙目的达成,此时低下头一言不驳。吴领队斥责了一番,也觉得稍稍解气,便没再继续追究,喝令众人散去。
  因为同营房的室友们此时都已回来,谈话不像方才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那般方便,所以应崇优在院中的桔子树下就停住了脚步,回转身来瞪了阳洙一眼,正想压低嗓音责备他两句,双手就已被那个少年一把攥住。
  “其实,”阳洙凝视着面前那双微含愠怒的眼睛,“我并不知道让你留在这里和让你跟我一起走,哪种选择更危险,我只知道……我不想和你分开……”
  应崇优被这句话当头一堵,眼睛和心口都不自由主地一热,满肚子要训导他谨言慎行的话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败在了那抹有些撒娇意味的微笑下。
  这孩子,已经越来越知道该怎么对付他的老师了……

  在两年多凶险频出的宫中生活中,应崇优早就发现阳洙是一个运势很强的人,好像真有那么点儿真龙天子受上天护佑的感觉。这次也一样,两人以护卫身份跟随国师特使孙中出京的过程极为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怀疑和障碍。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一段时间受孟释青指派前往各地核查被捕疑犯身份的特使就有十几个,他们一行人本身并不特别显眼,更重要的是,孟释青及其幕僚们原本就没有想到千方百计逃出京城的两人居然会在第一时间跑了回来,没想到在宫中生活了两年的当朝皇后居然是个男人,更没想到那个娇生惯养的小皇帝居然能禁受住严格的军事操练,所以哪怕他们再多疑,也不会把半点疑心放到这批巡卫司的新兵身上。
  “回京城填补进巡卫司这步棋走的真是妙啊,”赶了好几天路,入宿馆驿之后,阳洙悄悄凑近正在铺床的应崇优耳边,夸奖道,“这是太傅的计划,还是你出的主意?我想一定是你吧,小虎哥?”
  应崇优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么能干?听应霖哥说,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父亲手下一个极出色的年轻人,名字好像叫镜由。据说父亲曾夸他是不世出的奇才,说他如逢时运,定可成为一代名臣。”
“有这么厉害?”阳洙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我也见见他。”
“你放心,”应崇优笑道,“要是不见你这个未来的名君,他再厉害也当不成一代名臣。父亲识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我相信这个镜由绝对是可为陛下江上效力的栋梁之才,若是你们君臣相处得好的话,当能一齐名彪青史,万代流芳呢。”
阳洙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嗯?”应崇优有些惊讶地侧了侧头,“哪里离谱?你不是一直说要当一史留名……”
“我不是说这个离谱,”阳洙伸手拉了拉崇优垂在胸前的一绺头发,“我是说,要一齐名彪青史,怎么也该是跟你吧?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了?”
应崇优顿时一怔,虽然胸中立即腾起了一股热辣的感觉,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感动的情绪,低声劝谏道:“陛下中兴之路刚刚开始,四方贤才将不断归人你的麾下,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用人之道贵在能够……”
“好啦,”阳洙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睛,“赶了一天路你不累吗?明天还要早起呢,睡吧,小虎哥!”
说着把外衣一脱,鞋一蹬,就翻进了床铺里。
应崇优看他没有兴趣,也不再多说,上前帮阳洙盖好被子,退后几步。
“你去哪儿?”
“睡觉啊。”
“你要睡哪里?”
“这是双人房,您没有看见这屋里有两张床吗?”
“有两张床就一定要睡两张啊?过来这边睡!”
应崇优叹了口气,“您不是已经习惯一个人睡了吗?” “谁说我习惯了?在巡卫营是八个人的大长铺,这一路上又沾特使身份的光全体住的是单间,好不容易今天房间不够让我们俩一起住,你为什么还要另睡一张床?我们在宫里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宫里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啊,这里床比较小,可你知道我睡相很好的,不会挤着你。”
应崇优觉得有些无力,“明明有两张床却只睡一张,要是不小心被人发觉会引起疑心的。”
阳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从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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