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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龙君上_004

地稍稍瞥过眼睛,故意稍蜷龙身,崭露出一截半挂在黑龙身上,半撂青石板上的龙躯。那一截银白色的龙身,矫长修美,侧腹有龙鳍似薄纱般随水荡漾,翘起的下身便隐隐可见腹部那层较为脆弱的薄鳞,再往下看,便已卷缠在黑龙尾部。黑龙忽然有些呼吸紧窒,一阵阵不可言喻的热流在身体各处游走。

  
  看著身下婉转温顺的白龙,黑龙不觉有了个古怪念头......
  
  可不可以,再压下去?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黑龙慌忙抽出身体,要不是白龙及时扒住青石,还真要把他甩飞出去。
  
  幸好白龙已缓过不适,并未错过黑龙眼中不及掩饰的一丝欲念,心中更是高兴,慵懒地翻了个身,慢慢游过来,跟在黑龙身後。
  
  黑龙有些晃神地看著他游近,水影中那游弋的躯体白皙修美,银鳞映著淡绿澄清的江水,似一片片半透明的碧玉宝石,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游到黑龙身旁的白龙微微侧首,用硕大的龙头凑了下黑龙的龙须,然後慢慢往前游了去。

  
  黑龙愣神许久,待那卷身影几乎没於遥远的水中,才回过神来,龙尾一摆急忙追了上去。
  
  
  
  
  
  如是者游游走走,竟然也给他们耽搁了不少时日才到太湖流域。
  
  江苏太湖,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合三万六千顷,形如西出新月,南似圆弧,东北多湾,中有四十八岛,七十二峰,湖光山色,相映生辉,故得天下秀名。
  
  为免惊吓凡人,敖殷与黑龙王收了龙王真身,只以人形潜落湖底,这湖底水晶宫乃是太湖龙王居所,自然也是富丽堂皇,守门虾兵蟹将认得敖殷这位驸马爷,连忙入内通报。太湖龙王连忙出殿相迎,一见敖殷便满面堆笑:贤婿,多年不见,近来可好啊?

  
  敖殷却没有那份亲热劲,只是拱手行礼,道:多谢龙王关心。
  
  太湖龙王殷勤地招呼他们入内:呵呵,小女已先日到达,对了,你们怎麽不一道来呢?
  
  敖殷对於龙妃先行到达之事并未有所表示,反而向太湖龙王介绍道:这位是白仁岩的黑虬龙王,此次来访我鄱阳湖,顺道来太湖走走。
  
  太湖龙王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黑龙王,见他面相丑陋朴实,并无特别之处,不禁心中奇怪,白仁岩是个听都没听过的偏僻之地,这个黑脸龙王想必也不会有什麽高贵身份,但看敖殷对他态度颇为尊敬,便也不敢轻慢。

  
  入得殿去,便见到从偏殿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出来的龟丞。
  
  恭迎陛下!!
  
  在他身後,一众水族蚌女手中挑持水晶宫灯,两旁飘出,中间一座轻鸾落下,纱廉挑开,便见一名宫装美女在蚌姬搀扶下步落鸾加。这名女子相貌端庄柔美,乌发云鬓,肤若凝脂,远远看去,便像一棵柔弱的金盏银台花,让人忍不住悉心呵护,容不得半分风吹雨打。

  
  女子款款走到敖殷等人面前,欠身向众人行礼:善儿见过父王、夫君。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眼畔略带桃红颜色,瞳仁斜视黑龙王,有些困惑著不解,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称呼这位跟在魁梧高大的男人。

  
  敖殷显然不欲与之多作解释,简言道:这位是父王的义弟,白仁岩龙王。
  
  太湖龙王一旁听了有些明了,隐约想起曾在一次东海龙王的寿宴上见过这个人物,只是时日相隔太久,他已经不是很记得了。
  
  女子连忙行礼:妾身问二叔安好......
  
  黑龙王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便是敖殷的妃子──龙妃善儿。
  
  一身银白蟒袍的英俊青年,伴著雪色宫装的娇柔女子,人成对,影成双,四渎龙神与他的龙妃,便像一幅画卷般,藏载了美丽。
  
  黑龙王看著眼前的一对嬖人,心中轻轻地赞叹。
  
  忽然有过这样一个念头,若是再遇挫折,这孩子应该也有可以潜伏修恬的怀抱了......
  
  不由得,生起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寂寞。
  
  
  
  
後语: 今天出差,便先更了~我想这章之後,攻受恐怕更不明显了,不过我想这个问题我也就不再回答了,反正我也回答不出来(耍赖中......)
  那什麽,众人惦念的龙妃出现了......是个像水仙一般柔弱的女子啊^^我没有意思要搞什麽忌妒啊,耍诡计啊之类的,各位大人不必担心,她不会是个恶毒的女子^^

  
  
  
  
  第十六章 轻舫随风木橹韵,黑麟如钢银似珠
  
  
  
  太湖边上,岸柳垂水,映著竹楼屋舍,迎面风来,吹得人心神荡漾。
  
  湖中一条轻舫慢慢荡过,便见一名俊美的白衣青年,立在船後,单手扶橹,雪白衣袍随湖风飞扬,极有韵律地操使舫船。明明是粗重活计,在他做来却极为优雅,仿佛手里拿著的不是什麽粗糙的木橹,而是挥笔题字的楷笔。

  
  偶有画舫从旁而过,舫上少不得是游湖行乐的公子哥儿或是官家小姐,见了这一舫轻舟上面如仙般清雅的男子,无不注目远眺,移不开视线。
  
  偏偏那轻舫上的男子全然无视四方投过来热切视线,嘴角轻轻噬笑,心不在焉的划著船,眼神却专著地盯著船舱,让人不禁好奇船舱里该是藏著怎麽样的一个绝色美人,能让这位俊逸的公子如此倾心著意。

  
  然而事实实在与他们的想象相距甚远......
  
  船舱之内,坐的哪里是什麽绝色佳丽?!却是一个膊阔腰粗,魁梧强壮的男人,而且这人眼大如牛,鼻大嘴宽,下巴还长了密密麻麻的短须,加上皮肤黑得堪比镬铹,这副长相简直是......不敢恭维。

  
  舱里细心地堆放了几坛酒,显然是有意准备,男人看来心情不错,掀开坛口闻了闻,忍不住嘬了嘬嘴,想必是肚中酒虫作怪,便忍不住回头招呼外面摇橹的青年。
  
  敖殷,别摇了!快些进来陪我喝一杯!
  
  外面的青年启齿一笑,那情深款款的笑颜顿时让周边画舫上的男男女女无不为之心醉神迷。
  
  泛舟湖上,也是一种游趣!他虽是这般说法,但还是放下橹桨,任轻舫随波而动,弯身苗腰灵巧地钻进船舱。
  
  这两位,正是难得湖上泛舟的四渎龙神与白仁岩龙王。
  
  四渎龙神大驾光临太湖震泽,这里的龙王自然少不得好生招待,但几日盛宴款待,吃肉喝酒也让人烦了,於是敖殷借机拉黑龙王出了龙宫,到湖上泛舟游玩。虽说龙王贵为水族之尊,但也鲜少在湖上与凡人一般坐船游乐,敖殷到湖边租下一条小舫,居然要亲自操橹,黑龙王拗不过他,也只好任他去了。

  
  敖殷钻进船舱,这舱本不算挤,但里面堆了不少好酒,加上黑龙王身躯雄壮,他这一进去,就变得有些挤迫了。
  
  可敖殷全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地与他并肩而坐,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只杯子放到桌上,提起黑龙王选中的酒坛为他斟酒。
  
  黑龙王对游湖泛舟这类风雅之事兴趣缺缺,不过只要有酒相伴便成,当即是酒到杯干,好不痛快。喝了两坛,忽然想起什麽,便问那敖殷:你怎麽把龙妃独自留在水底龙宫,这样不妥吧?

  
  敖殷垂眉斟酒,淡道:善儿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有些私话与她母後说去。二叔不必为她操心。
  
  既然他这般说法,黑龙王也不好再说什麽,只是觉得敖殷对那美貌的龙妃似乎有些冷淡,虽然言语态度上相敬如宾,但还是不甚亲密,不过这也是他俩夫妻间的事情,他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多嘴,便也就不再提起。

  
  
  
  湖上清净,没了龙宫喧闹,倒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
  
  敖殷陪黑龙王喝了几杯,又说了些经年趣事,气氛倒是不错,黑龙看著青年的侧脸,记忆中那个倔强傲气的孩子依旧留在他的心底,即便千年过去,那印象仍旧深刻得难以磨灭,故再见敖殷时,看到他成熟潇洒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隔隙,可是这几日相处下来,慢慢地,心底那个孩子的影像便渐渐重叠在敖殷身上。

  
  无论是四渎龙神,还是东海龙王的太子,对他来说,依旧是那个偶尔会耍任性,有时又会相当贴心,让人总是忍不住去纵容,去怜惜的孩子,即便他已经长大了......

  
  二叔?
  
  敖殷见黑龙王拿著酒杯有些定了神,不由得出声轻唤,伸手去搭他的手背。凉意透过手背的皮肤传来,黑龙王本能地缩手收臂,不料他二人坐得太近,他手臂一横,撞在敖殷腹侧,敖殷顿时煞白了脸。

  
  怎麽了?撞疼你了?黑龙王连忙丢下杯子,扶住敖殷,见他脸色苍白,不觉奇怪,虽说无情力重,可他触及时已收势回撤,应不至於撞得如此厉害,正是担心,却见敖殷咬著下唇,扯起嘴角隐忍地笑著摇头。

  
  没事......我没事......边说边挣扎著想爬起来。
  
  怎会没事?黑龙王皱起浓眉,不悦地将倔强的青年箍住,伸手过去捏住他光滑的下巴,将低垂著企图遮掩的脸抬起来,果然看到敖殷痛得脸色发白,贝齿紧噬的嘴唇在抖动,额头甚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黑龙王肯定这绝对不是他一手肘可以撞出来的疼痛。
  
  让我看看。
  
  二叔!不要!
  
  别动。
  
  也不顾敖殷惊呼反抗,黑龙王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双臂桎梏在身後,另一手小心地解开敖殷腰带,避免触及他腰侧痛处的部位,掀开外袍,接著是里衣......秋日未冷,很容易便将遮掩的衣服掀开了,便露出胸膛及腹部,年轻的肌理扎实而不夸张,白皙的皮肤与他的真身一般透著珍珠的光华,触手其上,凉嗖细腻。

  
  黑龙王倒没注意到眼前足够让人神魂颠倒的暧昧风光,一心只查看敖殷侧腹位置,触目之处并无不妥,但他并未被表相所惑,粗大的手掌腾空其上,一层暗色红光从他掌上溢出,青年侧腹部位顿时绽放点点珍珠霞彩,随即皮肤上隐隐出现一层银色鳞片。

  
  却见在侧腹处有一个弯月形的黑晕,仔细看了,原来此处部位的鳞片从底部而上出现一种墨绿颜色,诡异非常。
  
  怎会如此?黑龙王感觉到此处有不寻常的妖气凝聚,虽说不重,但似乎已有一段相当久的时间。
  
  敖殷低下头,躲过他锐利的视线,逃避问题。
  
  若比平日,这些任性黑龙王也不会与他作计较,但他如今妖气附体,显然是之前被妖怪所伤未有及时治疗,只是强行以己身法力压制,时日一久,必对他身体造成伤害,黑龙王又岂可放任他这般妄为?!

  
  敖殷!!
  
  威严的低喝,震得敖殷不得不抬头。
  
  那双现出龙目金精的瞳孔,是不容反抗的强硬,敖殷咬咬牙,终於还是屈服地小声说道:这是之前在鄱阳湖降服无支祁时,不小心给伤到的......那妖搏击腾踔,轻利迅捷,我一时不察,被它噬了侧腹。

  
  为何不施医治?
  
  敖殷倔强地挑眉,哼道:之後受封四渎龙神,四海中有多少家夥等著看我笑话,若在此时作病疗伤,岂不是正著了那些人的意!反正我将妖气暂时压住,也无大碍,不过适逢朔月会有些疼痛发作罢了......

  
  朔月而发表示伤口中阴妖之气作怪,侵蚀元神所至!!怒意的咆哮教敖殷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也又岂会不知......
  
  黑龙王气得直想把这个看起来成熟稳重,其实还是任性得叫人磨牙的青年翻在膝上打一顿屁股,让他好生记住教训。
  
  可看到他委屈地搭下脑袋,乌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不敢抬头直视他的怒火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自想起,外人看起威风八面,主宰四渎水域的龙神,其实也不过是个刚长大的孩子......

  
  骤然要他离开熟悉的海域,到陆上降服妖孽,接而丢给他一个统御四渎的重担。须知四渎流域何其宽广,多少生灵在他掌控之中,布雨施水,不得有半分怠慢,若说倏忽,轻则洪水泛滥,重则江河改道。

  
  一念之间,可以是风调雨顺,可以是哀鸿遍野。
  
  更何况他少年得志,又怎会不招人忌妒。
  
  一切一切,敖殷却毅然扛下。
  
  难怪不过千年重遇,这孩子便多了一副冷漠的面具。
  
  如今他又怎能去责备这个极尽努力,恪守己任的侄儿?
  
  黑龙王轻轻叹息,怒意消散,抚上敖殷腰侧的大手无比轻柔。
  
  你这孩子,怎不能让人省点心......虽是责呵,却不闻半分重言,更多是痛惜,是不舍。只听他念动法诀,压在敖殷腰上的手掌红光大盛,手背皮肤至手臂处现出黑色鳞片,点点珠华,却仿佛著火一般。

  
  二叔......你!
  
  妖气若不及早拔除,只会渐伤元神。好了,别动。
  
  敖殷却知要拔除上古妖兽留在自己体内的妖毒绝对不易,否则他自己早便动手了,他也无意损耗黑龙王的龙元,便想伸手推开对方。
  
  却不料强壮的手臂扶在他背脊,大掌将他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疼的话,咬住我。
  
  可是......啊!!!敖殷尚不及反对,一阵像被烧红的钢锥挫入体内的剧痛教他难以自抑地失声惨叫,他挣扎著想逃开,无奈箍住他的手臂结实有力,由不得他逃开半分,烧炽的热度仿佛要生生烧溶身体般不断扩散,钢锥的剧痛不断挖入体内,要钻穿他的身体地难受。

  
  让人疯狂的痛楚叫他头昏脑胀,意识中唯剩的尊严容不得他示弱惨叫,本能地张口一下咬住面前坚韧的东西,止住喉下呻吟的同时,却也尝到了腥血的铁锈味道。
  
  小舫上的魁梧男人面无表情地催动体内龙元真力,任得肩膀被青年给嘶咬出血肉模糊,依旧专著无比地看著青年腰侧渐渐扯出墨绿妖气的部位。
  
  顷刻间,船舱内红光暴射,湖上异像大生,水波从舟底翻卷起狂澜十丈,平静湖面突如其来的滔天浪涌只冲得周边的花舫七零八落,尖呼四起。红光一出即收,瞬息敛回船舱之中,黑龙王抬起炽烈火红的手掌,便见掌中困住了一团妖异的绿焰,金瞳中怒意萌动,五指一合,顿时将那卷绿焰捏散,消失无形。

  
  一时分神,被怀里的青年挣脱开去,只见银华骤闪,竟就此化出神龙真身,一条巨大的白龙窜出船舱迅速滑入湖中,潜下深水。黑龙王见状,连忙赶起飞身跃落湖中,水面幻界,上是人身,落水成龙,一条黑蟒巨大的影子迅速下潜追了上去。

  
  所幸游湖的人被巨浪波及,惊魂未定,无人得见这方异像,否则又少不得多一则传世神话。
  
  追至湖底,便见白龙蛰伏在泥沙之中一动不动,黑龙慢慢降下身去,试图靠近安慰,不料那白龙早痛得神智昏乱,似负伤的野兽,感到有异物靠近,突然龙头一抬,张口噬来,黑龙毫无防备,避之不及被咬中,竟又是咬在已经血肉模糊的龙臂上肩,痛得他低嗷一声,险些一掌拍过去。

  
  只是他看到那双圆圆的眼睛中的脆弱,便心软下来,翻起黑色巨尾,勾起轻轻扫在白龙尾椎,拨过海龙鳍时,白龙浑身抖动了一下。
  
  过了一阵,舒服的感觉渐渐替代了疼痛,金瞳终於凝神。
  
  恢复神智时发觉自己居然咬住黑龙,白龙连忙撒嘴,却见黑龙龙臂对上三寸处被啃得血肉模糊。龙鳞坚硬胜过凡间任何韧物,也只有锋利的龙牙能轻易破开龙鳞叫龙族受伤,看著一丝丝被水流冲开散出的鲜血,白龙更是愧疚难当。

  
  黑龙见他恢复,心中自是欣喜,又见白龙盯著他的伤处,知他心意,便开口道:此伤无妨。水中黑龙鳞片光影变化,伤处升起点点珍珠光华,片刻之间,伤愈无恙。

  
  白龙游过来轻轻用身体磨蹭了一下黑龙受伤的部位,巨大的头颅抵在对方的颌下以之示好,黑龙则回应地用尾部轻拍其体。
  
  太湖下的水族自然是不敢去打扰这两条尊贵的龙,何以在水底莫名其妙地缠在一起了......
 第十七章 赤炼妖媚诱龙王,火狂焚湖万蛇焦
  
  
  
  且说近东海,距岸东去七万里,有地五百里,岛曰祖洲,画屏天畔,云水神渊。
  
  山上有仙草灵药,凡人所求,惜浪卷千丈,风起暴旋,无船能近。
  
  千万年未有人踏足。
  
  天幕下,浪拍滩头,卷起层叠飞花。忽然,一条硕大的黑龙从海底腾起巨首,漆黑龙身自水底翻出,水泄龙背而下,浪花翻涌,威势不凡。
  
  黑龙飞出海面,落於滩上,龙形眨眼骤隐,现出人身。
  
  蟒袍裹身,魁梧身躯踏过滩岸,细沙柔绵本该难以行走,但黑龙王步履稳重有力,不受半点影响。
  
  面前是仙山叠翠,云雾缭绕,闻青鸟啼鸣,见灵兽跳蹿,四方灵秀。
  
  黑龙王步入林中,此处从未有凡人踏足,故并无宽敞道路,唯有窄小的兽道。黑龙王一路上山,直到灵山半腰之处,此地面海而凹,有一巨大天然锺乳洞。
  
  洞内漆黑一片,且幽深不见底。
  
  黑龙王并不怯惧,且入洞去,掌腾火焰,当即照得那常年幽暗的洞府光比白昼。
  
  此洞诡深无比,高约百丈,仿佛镂空了整座山般,但见顶上石笋倒吊,乳石如林,奇形怪状不以统一。
  
  渐往里行,便有了一股腥气扑鼻而来,石乳之间有!!声作,如水滑流而过,诡异非常。
  
  再前行,阔然开朗,便见这洞中竟藏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湖中石笋石锺交挂,若即若离,湖水闪烁幽幽鳞光,仿佛水底有点点珠润,只是若看仔细,那些珠片竟在流动!
  
  那哪里是什麽珠片,却是一条条桶口粗长的大蛇於水底潜伏!!反光的是那些乌青的鳞片!
  
  这湖也算颇大,但湖底的大蛇数量更多,加上蛇身巨长,居然都是蜷成一团互相纠缠,水色模糊,看上去还真似一湖底的珍珠。
  
  一双双诡诈的小眼,透过水面窥视岸面。
  
  在蛇湖中央,便奇妙地有一个长宽不过三步的小岛,上面长有一丛三四尺高的青色草杆,看上去像是茭白,然而却又不长在水中。
  
  黑龙王看到那草眼前一亮。只见他踏水而过,仿佛踩在平地一般,袍摆鞋面不沾半点水湿,湖底的蛇感到有人入侵,骚动起来,湖底万蛇攒动,湖面当即不复平静,暗生波涌。

  
  龙乃鳞虫之长,这些蛇便再是巨大,也不敢忤逆龙王神威。
  
  慢慢避开两旁,让出道来。
  
  黑龙王走到小岛上,正欲采摘,突然风啸声作,锺乳洞顶传来爬虫高速滑动的!!声,黑龙王这一抬头,一条大如蛟龙的赤蛇突然张口扑来!
  
  黑龙王挺身後跃避开蛇口吞噬,那赤蛇也并未追赶,下半身缠在巨大的石锺乳上,慢慢从洞顶吊下半条蛇身,这条巨蛇浑身殷红如血,粗如磨盘,头大如斗,茶杯大的三角眼盯住水面上的蟒袍男人,三叉的殷红蛇舌!!喷吐毒气。

  
  黑龙王略是皱眉,唤道:赤炼!
  
  那赤蛇头顶升起半个女人,腰腹以下埋在蛇首,女人上身赤裸不著半缕,长发赤红,相貌妩媚妖娆,看著黑龙王媚笑道:奴家道是哪路神仙胆敢来闯万蛇潭,原来是黑虬将军......两千年不见,奴家真想念您啊......边说著,那蛇身顺著湖面滑了过来,盘在黑龙王膝下绕了一圈,将他围在其中。

  
  与巨大得近乎狰狞的蛇身相比,赤裸的女体更显妖媚。
  
  玉臂如蛇般缠上黑龙王宽厚的肩膀,丰满如桃的乳房抵在他的胸膛上,乳尖如蓓樱挺凸,极尽诱惑。
  
  然而黑龙王却视若无睹,脚一抬,正踹在蛇身七寸之处,赤蛇一声凄鸣,急速缩退,盘在洞顶处。倒挂的女人披头散发,扭曲了一张绝色豔脸,狠毒地瞪著黑龙王。

  
  黑龙王抬头道:赤炼,莫非你已忘了之前的教训?
  
  此话一出,赤蛇更是面露狰狞,她岂会忘记?!当日在妖军之中,赤炼蛇妖色相媚豔,多少法力高强的妖怪成为她裙下之臣,然几翻欲诱黑虬将军均遭拒绝,後来更企图施展魅术迷惑於他,岂料这个男人对她妩媚的身体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就将她弹出帐外,此事更被蛇族中一直忌妒她美色惑人的蛇女引为笑柄。

  
  奴家岂敢冒犯将军......想起当日吃过的亏,赤炼蛇女不敢造次,不知将军来奴家的万蛇潭,有何要事?
  
  黑龙王看向岛中青茭,坦言道:此来为求养神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赤炼蛇女脸色一变:这养神芝是万蛇潭里的仙药,若没了这灵草,我这些子孙便不能寿比天年......奴家虽爱慕将军威武,但这不死灵草,却是不能外送。
  
  这养神芝倒是有些来历,且说秦皇时有鸟衔草覆於死人面,立活,秦皇问北郭鬼谷,云:草乃东海祖洲上,生琼田中,或名养神芝,一株可活一人。後发徐福与五百童男女,率摄楼船入海寻,遂不返。

  
  须知蛇寿不过百年,命岁再长蛇身也不过杯口粗,但有不死灵草帮持,蛇可保不死,自然可保千年,自然是越长越壮。原来这湖中巨蛇如此之多,便是全靠这丛不死灵草!

  
  黑龙王闻她拒绝,皱眉道:此来,我无意空手而归。
  
  哈哈哈哈......赤炼蛇女笑得腰肢乱颤,笑声尖锐於洞中回荡,莫非你还当自己是前锋将军吗?奴家听说,你在天帝面前屈膝求饶,方能逃过一死,还被派到偏荒之地当个小小龙王!好笑!逆天不成,又叛妖帝,你还有颜面来爬出你那个破山塌洞?!

  
  她恣意嘲讽,话中尽是轻蔑之意,然而黑龙王依然不为所动,无意与她多费唇舌,踏水而过往岛上直走过去,弯身便去采摘。
  
  不许碰!!
  
  赤炼蛇女一声尖喝,蛇身如箭般飞扑过来,血盘大口兜头噬下,黑龙王左手探出依旧采摘灵草,另一手骤然一伸,牢牢擎住赤蛇上颚,令巨口无法合拢。
  
  水底的巨蛇闻声而动,纷纷钻出水面朝黑龙王游来。
  
  黑龙王此时已将养神芝摘下,眼光环顾四周,见群蛇发恶,怒喝一声:放肆!!右手臂力急吐,竟将那尾巨大的赤炼蛇甩飞出去,撞在岩壁之上,锺乳石被巨大冲力撞得碎石纷飞,乃至震得顶上石笋大片塌落。

  
  这边万蛇窜动,整个山洞腥气毒息弥漫满布,熏眼刺鼻,妖异非常。
  
  黑龙王眼中金光一闪,脚下突然火息一腾,一道圆形的火线从他身下喷卷而出,急速滚席整个湖面,阴冷的洞穴内即刻烈火滔天,冰冷湖水转眼被蒸腾化烟,不过眨眼功夫,火息散去,乃见诺大的湖中水已一滴不剩,变成一个大坑。

  
  便是千岁大蛇,也难抵受这连铁也能溶的火焰。
  
  坑中万蛇皮焦肉烂,竟全部烧成炭状!
  
  赤炼蛇瘫软在岸边,几乎全身骨头寸断,黑龙王踏空而过回到岸上慢慢落下。他站在蛇颅旁,敛去火焰的魁梧身体依然能感受到薄薄的热气,被他狂张的力量震慑,蛇女惊恐地往後退缩,浑身抖似秋风落叶。

  
  她想错了。妖军统帅本不过是虚衔而已。眼前这个魁梧如山的男人,与千年前并无不同,体内雷火神能依旧狂猛,温厚表象下,稍触逆鳞便爆发出来的火烈脾性,亦未曾因岁月洗练减损分毫。

  
  黑龙王看了她一眼,金瞳渐渐变幻恢复黑墨颜色。
  
  赤炼,天寿有定,依靠仙草续命,难有善终。若当真为你儿孙著想,便快些离开此处,另寻修炼去吧!
  
  言罢,再也不看那蛇妖一眼,离开山洞腾云离去。
  
  
  
  
  
  黑龙王惦记著被他送回龙宫修养的敖殷,一路急急驾云往太湖飞去。
  
  之前拔毒敖殷元气大损,他便想起以前寄住东海龙宫时,敖殷曾带他到此一游,得知此处有不死仙草,故有意跑这一趟,寻来仙灵妙药,以补裨益。却不料两千年日月,此地已被赤炼蛇妖占据。

  
  一来一回,少说花了一天一夜,他与太湖水族并无交情,故也未曾留话,只想快去快回,却不料这太湖底早是翻天了。
  
  他入了太湖,潜入湖底龙宫,却觉这龙宫未免太过安静。
  
  平日多有虾兵蟹将来来往往,今日却连个虾米的影子都没,正是奇怪,便绕过正殿往敖殷居住的偏殿走去。
  
  才是走近,便听到里面四渎龙神勃然大怒的吼声。
  
  我要出去找他!!他一定不曾走远!!
  
  另一个声音听来像是太湖龙王,正是好生劝告:贤婿莫急,依我看,那位白仁岩龙王许上岸游逛去了,我已命水族四下搜寻,一定可以找到。
  
  那些虾兵蟹将哪可能找得到他?!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找!
  
  殿里传来东西摔落打破的声响,只听太湖龙王急忙道:贤婿!贤婿!你身体虚弱至此,正该在床上静养,那位龙王......那位龙王若是要走,便让他走吧!!

  
  你说什麽?!
  
  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敖殷语意不耐:想说便说,说完我得出去找人了!!
  
  太湖龙王便道:贤婿,你可知道那位龙王是何许人也?不闻敖殷回答,他又道,你当时尚在年幼,或许已不记得了。他便是当年跟随应龙逆天叛乱的黑虬龙啊!
  
  敖殷更是不耐:那又如何?
  
  什麽如何?太湖龙王措辞惊惶,他可是逆天的叛贼!是我们龙族的耻辱!!害我龙族在众仙面前几千年都抬不起头,四海龙王也早与他划清界限,更将他驱出你们敖氏一族!如今你可是四渎龙神,身受天恩,跟这种叛逆混在一起,只怕对你的声誉有极大影响!!如今他自己走了,不是更好吗?

  
  乒乓!!一声巨响,显然有东西被愤然砸碎。
  
  殿里的声音一下沈寂了下来。
  
  黑龙王站在殿外,本该推门进去,打破僵局,然而此刻却觉得双足异常沈重,即便当初锁上镇妖镣也不曾似今日这般,迈不出一步去。
  
  敖殷的声音终於响起,那不是勃然大怒的叫骂,也不是声嘶力竭的争辩,他沈著的声音隐隐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太湖龙王,莫说同为天君殿臣,未能定言功过,纵然要说,黑虬龙王所在白仁岩两千年来风调雨顺,百姓安乐,龙王福泽四方,深得凡人敬重。便是我掌管这四渎水域,亦常有泛滥改道之灾。若只言功,纵观水族,无人能与之相比。若要言过,他虽负逆天之罪,但两千年来功过相抵,帝君早已谅其罪状。

  
  他略是一顿。
  
  唯有鼠目寸光者,方自计较前因。莫非太湖龙王认为,我敖姓龙族,统御大海汪洋,却是那种肚量浅小,心胸狭窄之辈?!
  
  他这一席话,表明己方立场,却又隐隐代表四海龙王的态度,让太湖龙王无从反驳,若是再作计较,便是说自己果然是一个湖潭里的龙王,不如四海龙王那般海纳百川的气度。

  
  水波掠过黑龙王的鬓发,站在殿外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好似沈重的身躯如今变得轻松自得。是了,那个曾经冲动任性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有驾驭江河的能力,更有沈稳冷静的手腕,变得坚定,强大,甚至拥有足够的力量,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的意志。

  
  一抹舒心的笑意蔓延在黑龙王的脸上,他不是那种遇难则退,闻辱则羞的人。敖殷,自然也不是。
  
  他无意退让,纵然妖界视他为叛,龙族视他为逆,亦不过前因所至,他无力扭转,亦无意扭转。
  
  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他会心一笑,转身往自己居住的卧房走去。
  
  反正再过一会,便会有虾兵蟹将前去禀告,白仁岩的龙王......回来了。
  
  
  
  後语:我们家的黑龙不是普通滴强啊,他是力量上的强。当然小银也不遑多让,他是气势上的强~~~~

  
  
  第十八章 甘茶甜苦有自知,诺约定来洗寂寥
  
  
  二叔!!
  
  他才刚刚坐下,门便被一下推开,人没进来,声音便冲向黑龙王。
  
  你去哪里了?!
  
  黑龙王正用慢火细煎药汁,也没抬头,便应道:采药去了。
  
  听他答得爽利,敖殷反而没发火的立场,心里气恼,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嘀嘀咕咕地说:去哪也不说一声,害我以为你又是不辞而别了......
不由得想起千年前东海龙宫中黑龙王不辞而别的一幕,以及那时锥心刺痛的悔恨,由至两千年的离别。敖殷不觉有些怨愤地盯著黑龙王朴实的侧脸。
  
  想来自己也是奇怪,明明是喜欢漂亮的物事,却偏偏相中了这个又丑又黑的男人......
  
  正是想著,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碗黑色的药汁。
  
  赫!!敖殷吓了一跳,见黑龙王递过来的茶碗里面满满一杯的黑糨糊,味道闻著就不好,更别说喝下去了,这、这是什麽?他贵为龙神,平日里喝的是甜浆花蜜,哪里尝过苦涩之物,眼前这一碗对他来说无异於毒药一般。

  
  黑龙王见他神色就知他想推诿,便道:这是祖洲的养神芝,有益生养元之效,对你的伤大有裨益,快些喝了。
  
  敖殷闻言微是一愕,圆杏的眼睛随即眯得跟弯月一般。
  
  莫非二叔此番离开是为了我去祖洲采摘仙草?
  
  黑龙王被他这麽一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随便点了点头,其意不言而喻。
  
  敖殷心里更溢满了甜丝丝的滋味。其实鄱阳湖内多是各地龙王天上仙家送来的仙丹灵药,比起不过是凡间仙岛上的不死草药,自然要好上百倍。但眼前这碗黑糨糊,却是黑龙王长途跋涉,特地赶赴东海采集,又亲手煎制的灵药,这一份心意,却比有九天之上最具灵效的九天紫蕊更有疗效。

  
  药凉了。
  
  哦!
  
  敖殷低下头,抿了一口。
  
  好苦!!......谁说心情能够调味,苦也能似蜜甜?骗人的......
  
  这药当真苦死了,涩得连舌头都麻掉了,好想吐......
  
  看著青年英俊的脸庞孩子气地皱成一团,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青了又紫,黑龙王不禁心生怜惜:真的那麽苦吗?
  
  他这一问可像捅了马蜂窝了,敖殷顿时皱起好看的眉毛,汪汪的杏眼满是委屈。
  
  当然苦!
  
  呃,要不往里面兑点玉蜂蜜?
  
  这季节也没有好蜂蜜,而且就算加进去也不可能完全盖过这味道。
  
  黑龙王为难了,他还真没想过苦是不苦的问题,只道这药喝了便有益处,却不想敖殷会觉得苦涩难喝,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
  
  敖殷诡秘一笑,接过茶碗,凑过去黑龙王身旁,将碗送到他嘴边:你喝喝看,是不是很苦?
  
  黑龙王果然低头吸了一丁点,虽说味道苦涩,但还不至於难以忍受才是,不觉奇了:也不是很苦吧?......
  
  不会吧?!是不是没尝清楚?他又把杯子送过去,黑龙王又低头,这回大大地吸下一口,突然敖殷大叫道:慢著!!二叔你别都喝了啊,不是给我熬的药吗?
  
  黑龙王可愣住了,鼓了一腮帮子,含了一口的药汁咽不得吐不得。
  
  敖殷不等他想出办法,立即扑过去一把捧住他的脸:我来!不由分说将嘴唇印了上去,两方贴合的唇间,敖殷灵巧的舌头撬开了防备不及的厚实嘴唇钻了进去,黑龙王的嘴里满是苦涩的药汁,可敖殷已不在意,慢慢地吮吸过来咽入腹中。

  
  他是海龙一族,戏水的本领本就高强,如今他却像品尝美味般细细逗引,哺过被黑龙王温过的药汁。
  
  黑龙王是完全愣住了,任由他予取予求,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置几乎跨骑在他身上的青年。
  
  末了,敖殷将药汁吮了个干净,稍稍抬头离开,见黑龙王微启的厚实唇角淌落一滴残留的混合了唾液变得浅淡的药滴,竟复又低头探出舌头舔去,然後嘬嘬嘴,道:这可是二叔千辛万苦为侄儿带熬制的灵药,一滴都不能浪费了!

  
  黑龙王回过神来,瞪大了牛大的眼珠子:敖殷,你这、你这......
  
  敖殷一派坦然,不见半点违和,反倒像是他太过大惊小怪了似的。
  
  难道这不是喂药的方法吗?以前母後也都是这般喂我吃药的。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小龙了!
  
  敖殷挑眉,理直气壮地说:可这药被这般温过後,苦味都变淡了!
  
  但是......
  
  将药碗捧到黑龙王嘴边,敖殷笑得天真纯洁:有劳二叔!
  
  要不是肤色过於碳黑,只怕此刻黑龙王的脸色便要赤红胜火了......
  
  敖殷!!
  
  得了便宜不敢再卖乖的敖殷慑於黑龙王威压,只好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回自己位子上,乖乖地自己捧著药汁咕咚咕咚一气喝下。
  
  黑龙王吃了教训,也不再去看他可怜兮兮的脸,只顾收去药碗。
  
  这仙灵药草果然神奇,敖殷服过後只觉通体舒畅,之前所有的虚弱疲惫一扫而空,前所未有地神清气爽。
  
  敖殷从旁偷瞄著黑龙王的脸色,见他并不生气,这才放下心来,毕竟适才举动过於冒险,幸好他只当自己是孩子撒娇的行为并不予计较,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甘心,这等亲密行为,本也只有情人之间才可做到,黑龙王却仍旧无动於衷,怎不叫他气得跳脚?

  
  可偏又不敢直接挑明。
  
  毕竟他们虽无血缘关系,但仍是有叔侄辈分,他可以不计较,但黑龙王呢?
  
  他不敢冒险,怕他又像千年之前那般不高而别,一去不回......
  
  二叔......
  
  黑龙王回头看他,愕然看到青年眼中莫名悲沧的眼神,仿佛世上唯剩他一人,写满了被遗弃的寂寞。
  
  怎麽了?黑龙王又怎舍得他一直疼爱的孩子露出这般无助的脸庞,过去坐在他身边,发现如今的敖殷已经长得相当高了,已不是手臂一揽就可以将人纳入怀中的大小,宽厚的肩膀已能擎天。

  
  但为什麽,已经拥有尊贵仙位,又有如花美眷的青年,何以看上去仍不快乐?
  
  黑龙王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在白仁岩上,不过是泡在浅溪之中已觉满足,也可以坐在山头上俯瞰百姓在山下耕地放牧,安居乐业的景象,便能乐上半天。所以敖殷到底在烦恼些什麽,他也确实摸不著头脑。

  
  不,没什麽。敖殷敛去异样的神色,心中自讽不已,自己已是一方龙神,在江河湖泊,便至四海之中,他是一位掌管四水流域,拥有降妖伏魔的神通的神龙。却不知为何,在黑龙王面前,他总是轻而易举地泄漏潜藏极深的情绪,变得不像平常的自己。

  
  眼前的青年又带上了那副拒人千里的面具,黑龙王不禁皱起浓眉。
  
  敖殷,你我之间,还有什麽不可说得的吗?
  
  敖殷苦涩一笑,摇摇头,却不回答,也不知是说没有说不得的,还是没有什麽可说......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向黑龙王:二叔,我也不求你长留鄱阳,只是,你走的时候,还有想去哪里,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好吗?
  
  黑龙王想不到他居然如此要求,尚未及应下,便又闻他道:也不要因为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对我产生任何怀疑。请你相信我,若是容许,我宁愿用这四渎龙神之位,换回两千年前父王寿宴上我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黑龙王良久不能作声,他开始慢慢明白到,两千年前的那一场逆天大战,受创的并不止於参战的神妖,以及凡间无辜的百姓,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伤害了这条执扭高傲的小白龙,让这个看上去自在高傲的青年留下了至今无可释怀的遗憾。

  
  笨蛋。黑龙王伸过手去,将青年捞过来,用力箍在怀中。
  
  那力量像要压碎他每一根骨头般,然而敖殷却觉得异常地安稳,一声不知是痛是叹地呼唤:二叔......
  
  如今天地间,无论神妖早对我视若敝屣,哪有像你这样的笨蛋还扒著不放的?
  
  那是他们不知道二叔的好......如此才好,便没人跟我抢了!
  
  孩子气地嘟囔引来低沈的笑声。
  
  敖殷,黑龙王的声音,变得严肃沈稳,无论他日有何变故,我黑虬必不负你。
  
  敖殷想不到他竟然下此重诺,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脑海中,那句深沈的诺言一遍一遍地淌过,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地抹去了这两千年来在心底深深烙印的寂寞痕迹。




 尾声
  
  夫君,你在吗?
  
  房外传来龙妃娇弱的轻唤。
  
  闻龙妃来寻,黑龙王便松开了臂膀,放开敖殷,轻笑著与敖殷道:瞧你,必定是跑出来也不招呼一声,把小侄媳给吓到了!
  
  敖殷也不说话,只是沈著脸站在原地,看著黑龙王打开房门。
  
  门外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垂著头,本来便身材娇小在黑龙王面前这个一站,整个就像大山阴影下覆住的一朵可怜小花。声音也是小得得支起耳朵才能听见:打扰二叔了......请问我夫君在这吗?

  
  黑龙王大大咧咧地一笑:在!敖殷!
  
  敖殷从他身後走出来,脸上完全是被打扰的不悦:有事吗?
  
  善儿龙妃道:父王说夫君难得来这一趟,便打算广邀五湖龙族,到太湖一聚......所以想请夫君多留几日,不知夫君应否?
  
  敖殷皱眉,心知太湖龙王不过打算在五湖水族面前炫耀自己有个四渎龙王的女婿,本在之前听太湖龙王诋毁黑龙王时,他已心有不喜,如今听她这一说,更是不愿久留。

  
  不必了。你且回去告诉你父王,我尚有其他行程,不便在太湖逗留过长。
  
  善儿龙妃吃惊,忙抬起头问:夫君要走了吗?
  
  你还想留在这里吗?
  
  敖殷眼中锐光刺得龙妃吓了一跳,慌乱地垂眉低头:不、不是......只是多年不曾与父王母後相聚,便想......想多留些时日......
  
  虽说是侄儿的家务事,可黑龙王那副热心肠见不得敖殷这般欺负弱小的态度,便一掌拍在敖殷肩上,大声道:多好的小侄媳!难得她想尽些孝心,你身为夫婿也不成全,这可怎麽也说不过去!

  
  善儿龙妃闻言脸颊飞粉,侧目轻轻看了敖殷一眼,见他脸色不变,才小声地附和:善儿多谢二叔成全。
  
  黑龙王开了口,敖殷怎不愿意也得点头:既是二叔开口,那便再多留五日吧。
  
  龙妃一听便露出喜容:多谢夫君,我马上回去告诉父王!
  
  看著那娇小的身影欣喜地离去,黑龙王忍不住道:敖殷,你是怎麽了?该不会是瞅著小侄媳娇憨柔弱,便老是欺负她吧?越想便越觉可能,他可知道这小侄子的脾性,以前在东海龙宫他可没少吃过苦头,欺负人的手段全是表面看不出来的高招,偏偏那个小侄媳看上去娇小柔弱,一副吃亏也不敢说出来的模样,平日在鄱阳湖底,可指不定被敖殷怎麽个捉弄法了!

  
  敖殷回过头来,瞪了龙王片刻之久,四渎龙神心思如何缜密,岂会不知黑龙王如今想法。
  
  欲语还休,末了,弱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像二叔这般没心眼,往後还指不定被谁骗了......
  
  你在嘀咕些什麽?黑龙王看他古古怪怪地,便开口问来,敖殷展颜一笑,抬声道:侄儿是说,既然二叔答应了善儿,便是说也愿与我一同留下了对吗?
  
  咦?
  
  敖殷可不管他,自个说道:如此甚好,能与二叔多聚些时日,正是敖殷所想!边说著边走出门去,眼角瞥到黑龙王无法反驳愣在原处的模样,偷偷窃笑。
  
  呵呵,我的黑虬二叔,有些事,不给弄清楚了,可别想游出我这四渎水域!
  
  呵呵......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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