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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天变上_001

文案:
他是天璇巨门星君,受天帝所派,下凡寻那锁妖塔镇塔宝珠。借尸而动,无感无知。
他是邪界黑狼大妖,欲以化灵宝玉破外妖城法阵,救母助朋。热血妖兽,嗜武如狂。
一神一妖,偶遇翠绿柏林,星君手段擒大妖,妖城一行把臂游。
这化灵宝玉,引来无数妖邪觊觎,一路艰险。
到底是冰冷君心将那妖狼冻僵,还是火热兽血融化星君寒灵?


时不可考,约莫是大宋年间,天有飞星骤降,空卷狂雷而带骤雨三日不停。
天地人神俱不预知,昆仑锁妖塔上震塔灵珠骤裂,妖邪尽释,狂放天下;通魔界之门无故遭破,魔族虽受尊主所束未得横行,但蠢动有之。
人界危殆,虽然道法仙师之助,但妖邪之力更盛,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凡间众生,只望昆仑仙人重修锁妖塔,再困妖魔,还人间安宁。
然,震塔灵珠之得岂为易事?有感下界骚乱,神人亦忧,派下七元解厄星君,为凡人再寻灵珠,重塑宝塔。
人界皇城紫阳殿内,大群的太监宫女正哭得呼天抢地,原道是皇帝的第七子暴病身亡。这第七子虽是个不学无术之徒,但阿谀奉承之术却得心应手,又是么子,深得皇帝欢心。只是人寿既尽,阎王报三更,五更不留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待如何?
只可惜了满堂太监宫女,年纪尚幼,便得陪葬生殉,尸身下跪地痛哭,大多不过是感怀身世之悲惨,却少有一人对那七皇子真心有哀。
那皇帝倒是一片真诚,握住早尽冰冷的手,想起这儿子平日的嘻笑怒骂,不禁俯案低泣。
堂前门后,鬼影幢幢,凡人肉眼看不到,地府牛头马面早在一旁,看了片刻,手中锁魂铁链一抛,从尸身中生生拉出三魂七魄,正是那七皇子。
人既死,魂自然混噩,平日跋扈之人此刻也变得异常顺从,跟那牛头走下堂去。
最后一口生气也在空中消散,那马面正要同走,忽然见一抹星光从天而降,一神人雍容而至,眉宇间自有风采飞扬,发如光丝,鬓若流云,正是惊讶莫名,却闻那神人道:"我乃天璇宫巨门星君,受天帝意旨至人间寻道宝珠,需借此人肉身一用。"
马面哪得不从,连忙让开道来,看那神人从容而过,徐徐躺进那冰冷的尸身中,满天星芒渐渐收入体内,片刻间,便如平常。
自然,这一切凡人皆不得见。马面招呼牛头,忙带那七皇子之魂魄回地府向阎王复命。
冰冷的手指骤然一动,吓得那皇帝跳起,诈尸之事从来是坊间流传,今日遇到就连这权倾天下的皇帝亦不禁胆战心惊。
但看那七皇子慢慢坐起,睁开双眼明亮清澈,全无半分邪气,皇帝连忙回神,大约是御医诊错,这皇子并未死绝,竟又活过来了!
顷刻间,鸡飞狗跳,欢呼声此起彼落。
那七皇子,如今的星君,看着面前一片混乱,不禁好笑,人间皇帝也不过是一名凡人,面对生死,也有无能为力以及乐极忘形之态。
"父王,不必叫御医,我想休息了。"
皇帝虽然有所疑虑,但看他眉间疲惫,自然也得应允,撤下众人,宽慰几句亦离开这紫阳殿。
待众人离去干净,星君这才细细打量自己这副身体,养精蓄锐,除了略显白皙外,尚在青壮年纪的身体倒也算得上结实强壮。
床边有一盆清水,星君走过去,手在水面轻轻拂过,那普通清水瞬间凝固成冰,遂成一镜,他低头看了看这张皮像,就他而言只是人间一脸,并无特别,此举只为记住这张容貌。但事实上,就凡人而言,这七皇子亦算得上英俊潇洒,加之身材高挑,在世时亦迷得不少红颜知己。
可惜如今宿住皮囊中的乃是一位神人,不食人间烟火,眼中已是无欲无求的冷情。
手掌再掠,这冰面尽融,恢复平常。
手指触及那清水,无甚感觉,星君自然知道,既是借尸而动,这本是无生命的皮囊不过是受他元神之灵所驱使,并非复又活来,故此绝不可能有所感觉,比如痛楚,比如寒冷,比如炽热,对于死人而言,这都是不可能有所感知的。
星君捏指一算,推到七元星君其余六位所在,距此地亦远,而且元神疲弱未成大气,不禁皱眉。
他只道此地此人有无上地位,便于查探珠玉所在,即便未能马上得知,亦大有裨益,总比落户贫乡辟户来到容易,故有借尸一举。
天璇巨门星本来就属暗星,对阴晦之事并不介怀,若比其它正阳星君,却不愿行此阴奇之法。
不得已,捻指另算其它,忽然抬头一笑,仰声说道:"何必躲躲藏藏?既然来到,就请阁下现身一见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室内狂风大作,明明窗门紧闭,但卷起的黑色旋风几乎能吹起椅桌。
旋风中浮现一抹黑色人形,竟是双腿离地,漂浮半空,那人两眼赤红,指甲异长如钩,邪魅如鬼叫人心寒。
反观那七皇子从容自在,如此暴烈的旋风竟然未能将他的衣袍鼓动,鬓边略有散落的长发似在晚色柔风中轻轻飘动,袍袖亦只是稍稍扬起。
"你居然还未死?!"
那怪声音阴森,绝非善类。
七皇子不语。
那怪又道:"你应该死了!六脉寸断,肝胆尽碎,不可能再有活路!!"
"确实死了。"七皇子有节有礼,细细打量了眼前这怪,"害人性命,反累修为,你一介蝎妖,修得人身殊不容易,何必自寻死路?"
那怪大愕:"竟然看破我的真身!你不是七皇子!!你到底是谁?!"
七皇子单手结印,淡然道:"是谁有何重要?你害下凡人性命,如今遇到我,这百年修为,只有破去。"只见一道淡紫光芒从他手心溢出,始时如涓涓细水,渐渐却仿佛洪水铺泻,卷入黑色旋风之中。
那怪也非常物,见状立即嘶鸣一声,黑色旋风随即变得更加剧烈,房内一切皆被卷起碎裂成渣,只可惜那七皇子屹立在风中,淡淡的紫色光华包裹着他的身体,不动如山。蝎怪见此举不行,又生一计,提手一甩,但见那手指钩甲寒光逼来,他拼尽全身修为只为一击,这五柄钩甲破开紫气,向那七皇子头面袭来。
眼见此袭避无可避,蝎怪正自庆幸,却赫然看到那五柄钩甲停在半空,仅离七皇子面门不足半寸之地。再加细看,竟是一片光洁闪亮的冰晶挡在半空,拦下了致命钩甲。
蝎怪正是惊愕,但觉忽然胸中烈痛难忍,低头看去,竟是那盘旋紫气已旋入体内,元丹之处如同结冰寒冻,不禁大惊失色。他练的是风属妖法,本道对方若是寒冰之气奈何不了他,不料此刻瞬间受制,足见己身修为与之相比,可喻天地。
身内妖气尽泻,蝎怪知道大势已去,慌忙收了法术,跪倒地上:"小妖不知上仙厉害,如今知错,求上仙饶过小妖性命!!"
七皇子冷眼看他,只见泻去妖气后的蝎怪匍匐地上,身后已现出原形伸出一条带钩蝎尾。
"饶你性命,让你再来害人么?"
"小妖不敢!小妖只是一时迷糊,受凡人疏摆,对七皇子下了蝎蛊,害其性命......如今得上仙教训,小妖自然不会再度害人,当觅一仙山辟地潜心修炼,洗脱罪孽,望上仙成全!!"
见他不语,那蝎怪连忙道:"如若上仙不信,可散去我全身妖力,只要留我性命,小妖于愿足以!!"
"饶你性命?"
那七皇子脸上无半分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恶,蝎怪自然也猜不到他的打算,只得连连磕头求饶。突然,胸口处一阵破裂之痛,他惊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仍是面无表情的七皇子。
蝎怪体内的元丹被破得粉碎,黑色妖气如漏气般从他的体内飞泻而出,不出片刻,只剩下一堆黑色衣袍散在地上。
七皇子弯下身,拨开衣袍,只见下面覆着一只黑色油亮的大蝎子,已然僵硬死掉。
"你道求我饶你,却为何不饶过那七皇子性命?若那七皇子不死,又怎会有我在此?只可说是天理循环,自有定数。"
这紫阳殿被蝎怪一阵作乱,已到处残迹,七皇子环观四周,不禁叹息:"只怕这蝎妖一死,这始作俑者亦是作茧自缚。"
果然,不到第二天,皇城内出现灵怪事情。
七皇子之生母李贵妃暴毙房中,死时有无数蝎子在身边徘徊不去,甚至有蝎子从她鼻腔嘴巴里爬出,异常骇人。皇帝无奈,只得命人放火焚烧李贵妃所居之殿,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事后,死而复生的七皇子向皇帝辞行,欲广游天下。
其行被皇帝视为为母祈愿,尽子之孝,遂准,并赐予王爷爵位以表其率。
第一章
话说这天璇星君下凡,无意宫廷争斗,寻了个机会离开皇宫。虽说被封赐端王之位,但其母之死颇为怪异,加之这七皇子死而复生,宫中民间谣言众多,都是不利传闻。
而如今的天璇星君不屑那阿谀之事,皇帝对这位皇子亦日渐疏远,虽亦时有封赏,但已不复那真正的七皇子在世时的光辉。
只是对那天璇星君而言,却少了许多麻烦。
他这一遭下凡,为的是寻找镇塔宝珠,若纠缠在这凡尘俗事中反为不妙。
故此,这七皇子,端王爷,便成了京城里一闲散王爷。
这位王爷经常无故失踪,开始倒也引起过不少骚动,遍寻不获后皇帝甚至打算贴个悬赏,便又看见他施然回府。一来二去,王爷这种经常无故失踪亦已被王府仆从习以为常,时时是走个三月半年的不归,也无人上禀皇帝。
虽然有所便利,但可惜他游遍了三山五岳,寻访仙山,仍是一直无所获。期间倒是觅得不少世人冒昧以求的稀世灵草璞石等等宝物,若这副乃是活人身,只怕成仙亦不过是轻而易举。
七皇子死时正值十九年岁,如今出宫在外已三年有余,容貌无甚变化,旁人只道他驻颜有术,却不知这一身腐肉靠的是他本身元神精气维持,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已离开王府半月有余。
站在众山之颠,俯瞰脚下,只见是云雾缭绕,苍松翠柏,引人入胜之处,虽及不上仙界圣境,但亦自有一番韵味。
他在此地,全因近日有传闻道这片群山之中有火凤落地。古有传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故此来此处一寻,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可惜他在附近找了十多天,仍无所获。
山野谣传,不能尽信啊......
他心中叹息,正要离去。忽然感觉山下妖气大盛,本来一片寂静的山岭受到这妖气影响瞬间飞鸟四散,禽兽出山。
心念一动,他祭出轻风云体术,令己体如云之轻,脚步踏出悬崖外,飞絮一般飘下山去。
山下一片翠叶柏林,未靠近已感到大量的妖气笼罩附近,这并非一只妖怪所为,里面,大概有七八只修炼过了两百年的妖。
他落在一棵柏树身上,连枝桠尖的叶子也未有稍动。
果然,树下站了七个白衣人,正团团围住一名玄衣男子。
那群白衣人衣饰整齐,手中皆执长剑,看来是同一路的。而那玄衣男子面容冷酷,背上有一口阔剑。
大约是一言不合,其中一名白衣人提剑指向男子,其余众人也同时举剑。
那玄衣男子也不含糊,抬手一拔,从身后拉出那口阔剑。
好家伙!这剑原来竟有五尺之长,一尺有多之宽,再看那黑黝剑身,以玄铁打造,若单看重量,至少重达一百五十斤,但那男子握手中,却如同无物。
星君天眼轻眯,注意到那玄衣男子怀中揣了一物,那物被黑绸所裹,从里散出点点灵光,大约这就是他们争夺目标。遂微微一笑。
白衣人与玄衣男子正剑拔弩张,只怕一片树叶落下也会触发剧斗,却在这一瞬间,一抹淡紫身影赫然出现在两者之间。而那突然出现的华美青年,手中竟然拿着他们争夺多时的黑绸包裹。
那玄衣男子连忙一摸胸膛,已空无一物,他难以致信地抬头看那青年,即使与这群恶狐周旋了五天之多,这宝物尚未离身半分,岂料这顷刻间,连自己都未及察觉,宝物已落在他人手中。
手里的包裹有些异动地颤抖,星君掀开黑绸,露出了一个光滑闪亮的球体,从里面透出无比霞彩,灿烂夺目。
但却听他叹息道:"原来是化灵玉。"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惋惜。
那七个白衣人见他夺得宝物,似乎并无独得之意,连忙道:"这位公子,此化灵玉乃我洞中宝贝,五天前被这贼子偷去,我等追到此地方将他困住。如今公子夺下此玉,还望物归原主,我等感激不尽!"
青年抬目扫过他们,这一道视线,如同神光骤现,惊得那七人退下半步。
只听他道:"化灵玉本是仙家宝物,有避毒化邪之效,不想落在凡间,被妖物利用,真是可惜,可惜。罢了,就籍我手收回此物,免得他日再生事端。"言罢,从腰间取出乾坤袋,将那化灵玉放入袋内。
白衣人料不到他竟然收了宝物,登时大怒,为首一人大喝一声:"把化灵玉交出来!!"
见七人猛扑过去,青年倒是不慌不忙,道:"一群山涧野狐也敢造次,看来锁妖塔一失,天下真是乱了。"一股紫堇色的气从他身上溢出,骤分七道席卷而至,未待那些白衣人冲近,便将他们缚按地上。
七名白衣人动弹不得,全身就像被寒冰所锢,冻得他们牙关打战,方才知道遇到了厉害人物。为首那人勉强说出话来:"上、上仙饶、饶命......"
"今日我无意害你等性命,只是小惩大戒,让你等记下教训。"
话落,那股紫气在七人身上一收,灰白色的妖气在七人天灵盖上倾泄而出,人身萎缩,剩下一堆衣物,又见七只野狐狸从衣服堆里钻出来,仓惶逃去。
青年正要离去,忽听他身后的玄衣男子言道:"且慢。"
他转身,看着神色有些疲弱的男子,便道:"你受伤颇重,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调息养伤吧!这化灵玉非你之物,莫再生贪图之念。"
"不。"玄衣男子却是异常倔强,他的阔剑甚至未曾搁下,"请见谅,这化灵玉我志在必得。"
青年不禁皱眉,这男子是妖不错,但幻化之术倒也使得出神入化,一时间看不出他的真身,只是这化灵玉已到了他手,断没有再让其流落人间的理由。想到此处,他轻叹摇头。
玄衣男子见状,喝道:"如此,便只有得罪了!"
只见他手中阔剑一翻,剑身横扫,雷霆万钧之势足以开山裂石。然那青年只是缓一抬手,"当!!"一声巨响,阔剑生生停在青年耳侧,呼啸的剑风带起了他鬓边头发,仅此而已。
虽然之前也曾看过他对付那几只难缠的妖狐狸何等利落,但真正交手,男子才深深感受到对方的深不可测,只是一只手,就挡住了他最重的猛击,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哼。"男子知道这种寻常攻击奈何不了对方,口中一念:"震!"一道靛青妖气从手中喷薄而出,瞬时充满剑身,弹开青年手掌。
青年亦是惊讶,手掌处虽无痛楚之感,但展开一看几乎是血肉模糊,不禁有些着恼:"你这妖怪好生凶狠!"
男子不欲多言,阔剑再袭,这次剑身包裹了一股妖气,更是势不可挡。
他这一招,便是千年的妖物也无法抵御!
但他却未曾料到,今天面对的并非什么千年妖怪,而是天上星君化身。
看青年右手一伸,按在剑身上,若容人细看,便能看到他手掌处皆有坚冰维护,丝毫不受那妖气所伤。左手结印如闪电般印在男子胸膛,那玄衣男子瞬即如遭巨岩击打,阔剑脱身,整个人飞出十丈开外,撞到一棵古柏后才跌落地上。
未待挣扎爬起,就见那淡紫影子一闪,胸口一痛,自己那口阔剑整身没入胸膛,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噗--"他头一侧,呕出大口鲜血。
反观那青年,此刻在一旁背手而立,一脸淡然,仿佛对方并非因他之故而受重创。
"咳、咳--"
男子痛得眉头大皱,虽然并未伤及元丹,但之前他与狐妖周旋多日已受了不少重伤,如今可谓雪上加霜,神智已开始有些混沌。
他妖力不济,身上幻化之术亦难以维持,只见他的头顶两侧现出一双大大的黑色兽耳,耳尖处尚有些许白色细毛。
青年颇觉有趣,毕竟他平日直接将妖物打回原形,难得一见这半妖半人的模样,不禁凑了过去。
这会儿那男子的衣袍下又见拱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漆黑的兽毛,同样在尾尖处有些许白色。
"原来是狗妖。"
闻言,那男子抬起翠绿色的眼珠,瞪着青年,突然朝他吐出一口血唾,可惜力有不逮,只落在青年的脚边。
只听他恨恨道:"老子......是狼......"话音刚落,便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章
等他再次张开眼睛,入目处是一尊地藏王尊像,四处黑乎乎一片,他不禁暗想,该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胸口处疼得让人发昏的伤口教他彻底清醒,眼前这不过是尊泥胎塑像,上面满是蛛网灰尘,四处经久失修的断瓦残垣说明这里不过是一间破旧的庙宇。
他挣扎着坐起身,插在身上的阔剑已被拔出,留下来的伤口也被自身的妖力本能地凝合,暂时不再流血,但他清楚这样支持不了多久,他需要一些灵草,否则如此一直耗费妖力,很快就会力竭而亡。
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夺走了化灵玉,又重创自己的青年,忍不住咬牙切齿。倒不是怨恨他夺走宝物,毕竟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在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只是那人明明能轻易看出野狐妖的真身,却错把他这只堂堂的黑狼妖当成是下等狗怪!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次若再见到,定要他彻底弄清楚,谁是狗谁是狼!!
他一手按住胸口伤处,一手扶墙慢慢走出庙宇,正打算去寻些灵草疗伤,却在庙门口处,赫然看到那抹由远及近的淡紫身影。
"你醒的真快。"
青年若无其事地走过他身边,全然漠视他一副目瞪口呆的可笑神情,径自进了庙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捧红叶绿果的草药,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石碗和舀,将草药放入捣烂,慢慢碾成药浆。
片刻,青年捧来石碗递与男子。
瞪着那碗红绿相间的药浆,男子冷哼一声,手突然一拨,将那碗甩了开去。
眼见石碗就要甩破地上,就在沾地瞬间,忽然轻乎乎地在半空停顿下来,飘飘移移地转了回来,重新落在青年手上。
"你需要疗伤,否则妖力耗尽,也是得死。"
男子咬牙恨道:"滚开。"
明显感到对方的拒绝,青年皱了眉头,在确定对方不会乖乖合作后,忽然左手一伸,咒法已印在男子额上。
"你--"
青年将他推倒,看男子轰然到地,这才坐到一旁,将药浆细细涂到他胸膛裂开的大口上。
男子只觉得手足冰冷不能动弹,但除此之外并无其它伤害,不得已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青年没有看他,只专着地干着手中活计,倒是也解释了:"冰身咒。"
男子有些错愕,居然如此轻易地说出咒法根源,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大约是料定了他妖力不足无法挣脱。想到这里,又不禁恼起来,见他涂得那般仔细,忍不住奚落道:"你以为这种寻常止血草就能治得了妖怪的伤吗?天真。"
闻他言,青年确实愣了一下,看了看碗里所剩不多的药浆,有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解下腰侧的乾坤袋,自里面掏了几下,取出一枚深红色的人参。
"炎阳参?!"
男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人参,这炎阳参并非凡物,乃雪岭天山顶峰,至阳至刚无雪之地所生,千年一枚,可有肉白骨,生死人之神效。
偏那青年仿佛对待普通草药一般,随手一丢放进石碗里,又是几下碾捣,将这天下至宝炎阳参拌进寻常的止血草药浆中,复又将这药浆再涂到男子伤口上。
待万事皆休,指尖一弹,男子立觉束缚消失,连忙坐起身,低头一看,那混有炎阳参的药浆果然神奇,刚才裂开见骨的伤口顷刻间已合拢起痂,大概再过几日便会尽数复原。他一手捡起石碗,珍贵的炎阳参只剩下一些暗红残浆粘在碗底,不禁大觉可惜。
"你居然把炎阳参混到止血草里......还用来治伤......"
听到他语气中的心疼,青年是莫名其妙。
男子抬头看向青年,见他脸上依然是一片淡然,看不出一点惋惜心疼,心里更加是大惑不解。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到青年正在擦拭的右手掌居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你的手!"他抓过他的手腕,翻开一看,顿时想起之前曾以妖力伤他,不禁愧疚。
青年皱眉,想抽回手腕,但对方的手异常固执地抓得死紧。正要结印驱赶,却见他一边刮下石碗底余下的药浆,一边小心翼翼地涂到他受伤的手掌上。
结印的左手滞在半空,而后缓缓放下。
看着男人紧皱的双眉,青年不禁困惑,自己一点痛楚也没有,怎么好像疼的人是他?
他想得轻巧,却不知若他当真是人,十指归心,他这一只手受此重伤,寻常人早就哭爹叫娘去了。
忽然听到对方轻声的询问:"为何救我?"
话音里已没半分愤恨,青年倒也老实,道:"一时兴起。"只是这回答不免叫人咬牙。
男人没有计较,掀起里袍撕下一片干净布条,利落地扎好了他手上伤口,又道:"即使如此,我也仍是要得到化灵玉。"
青年道:"你明知非我对手,却仍要为之,可是有不得已之由?"
对方沉默了。
青年注意到他眨了眨眼,那青绿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呈现了一种兽类的橄榄线状,但很快便变回了人的圆形与漆黑。
"化灵玉除了避毒化邪之效,其实还能用以破法,我本是打算用它打开外妖城的法阵。"
"哦?"
"自从锁妖塔一破,外妖城不知何故布下法阵,使得外面的妖怪无法入城。几年前我到人界寻药,不料寻获归去却无法突破法阵,我守在法阵外两年之久,也遇见过不少从锁妖塔逃出来的妖怪企图闯入法阵,但皆无功而返。但始终未见一只妖怪从城里逃出来。妖城内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既然你身在外面,并无危险,为何又要冒险进城?"
"我有几个朋友......"男子犹豫了一下,"以及我的娘亲都在城里面。如果他们还活着,我必须救他们出来。"
"原来如此。"青年若有所思,"看来天地异变,已波及妖界。"
男子怀有期望地问:"你既已知道此事始末,可否借那化灵玉与我,一旦破阵,我定然会将宝物奉还。"
青年看了看他,摇头:"不。"
"你--"
"我来问你,你得了那化灵玉,还须返回外妖城方能破阵,对吗?"
"正是。"
"路途艰险,之前不过几只野狐妖便让你如此狼狈,请问你又如何保证能带着这化灵玉安然回去?"
"之前是我偷走化灵玉时误中了他们设下的法阵而至受伤,否则他们几只野狐怎拦得下我?!只要这化灵玉在手,我一定拼尽性命保其不失!"
青年仍是摇头:"你拼掉了性命,那谁去破法阵?你又如何将这化灵玉归还与我?"
这话问得那男子张口结舌,他不是不曾考虑身携化灵玉的危险,怀璧其罪,怕是有更多妖怪会打这化灵玉的主意。但此举是为了娘亲与朋友,即是粉身碎骨,他亦要行之,然而青年要他原物归还,这却极之渺茫。
他不再言语,知道从青年手中得到这化灵玉是不可能了。
青年本想就此打消他的念头,然后离开,却在看到他脸上那黯然神情时心念一动。禁不住抬起左手,手掌上用干净布条仔细包扎过,他虽无所感,但也多少懂得对方的关怀之意。又转念一想,能够在外妖界张开法阵阻挡众妖的力量孰不简单,去看看,说不定那法阵的力源便是宝珠。
念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乎,青年对那男子道:"唯今之法,你我同行,或可保这化灵玉不失。"
男子猛然抬头,青绿的眼珠子闪出亮光:"你与我同去?"
"你不情愿?"
"不!不!当然情愿!!"男子向他抱拳一揖,"在下感激!"续又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看他心急模样,青年却道:"再过两日。"
"为何?"
上下大量了他一阵,青年指了指男子的头顶:"至少也得等你的妖力恢复,收去了耳朵与尾巴,免得惹来骚乱。"
男子这才注意到自己早就现出半妖之姿,连忙抬手一掩,算是勉强施展幻术收掉了耳朵,但无奈妖力不足,那条大大的狼尾巴仍在后面碍眼地扫来扫去。
"无妨。"青年倒也不介意,想了想,又问道:"你是狼妖?"
男子心里高兴,他倒是记下了,便回答:"我是黑狼妖,名叫离契。"
青年点头,道:"我叫天璇。"
第三章
又过两天,那炎阳参所捣的药浆果然神效,离契的伤已然大好,妖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于是二人决定离开破庙,赶路前往外妖城。
妖力恢复后的离契施展幻化术掩去兽形,黑发黑眼,脸形如刀削斧雕,阳刚十足,加上玄衣之下强壮身躯又自高大,背着那把显眼的阔剑,自有一派武者本色。反观天璇,明眸薄唇,风度翩翩俊朗不凡,一身淡紫绸缎剪裁贴身,更显潇洒,活脱脱一俗世佳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引得不少艳羡目光,更有女子故意丢下香萝帕,只可惜这二人一是不屑理会,一个是视若无睹,当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行了半日,二人在小镇歇脚。
若是离契一妖独行,自然不必如此麻烦,只需施展兽行之术,加快脚程,不到三天便能到达。但无奈身旁这人虽然法力无边,偏是凡夫俗子之身,本人倒是不管不顾,可只走了半日,便来个双腿发软,几乎是踉跄前行。
最后还是离契看不过了,寻了个吃饭的借口在小镇略为歇息。
天璇在酒楼落座,方才察觉这副躯体状态虚弱,若非他元神支撑,只怕早就晕倒在地。不禁暗叹这副躯体的前任主人养尊处优,经不得一点奔波。
离契向前来打点的店小二要了饭菜,便转过头来打量天璇。这个青年相当奇特,若说他外表看来年轻俊美,宛然是一位富家公子,但不经千锤不过百炼又怎能得这无上修为?离契并未发觉他身上有掩眼幻术,这人确实是相当年轻,二十载光阴对妖怪而言,莫说化形,便连开窍都做不到,然而天璇却已拥有超越千年妖魔的法力。
这厢的天璇却并未在意对方的观察,反是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食客,看忙碌的店小二将一盘盘装点漂亮,飘着热气香味的菜肴送到桌上,然后被人用筷子夹起,送到嘴里,咀嚼,下咽。
也无怪他如此突兀,毕竟他原是天上星君,岂食人间烟火?下凡后并未进食,即使身在王府也是随便翻弄一下饭菜了事,也没见过凡人吃饭,如今看到了,自是目不转睛,仿佛是看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东西。
这会儿他们这桌的饭菜被送了上来,厚厚一大叠的酱牛肉,还有两碗大大的白饭。
天璇不禁皱眉,与旁边的桌子比起来,他们这桌的饭菜显得过于单调了。偏那离契一副胃口大开,抓起碗筷埋头大吃,堆成小山的酱牛肉被快速地丢进嘴里大嚼大噬,那欢快的模样,连尖尖的犬牙都露了出来。不消片刻,整盘牛肉吃个精光,白饭剩下大半,这饭反而成了佐食。
离契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这才发觉天璇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而桌上的肉都被自己吃光了,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抱歉,我吃得太快了。"他连忙招呼店小二,吩咐他再上一盘酱牛肉。
"慢着。"天璇叫住那店小二,"你把这附近桌子上的菜不加重复的都上一盘。"
店小二愣住了,怕是自己听错,连忙再问道:"客官,这楼上客人的菜您都要?"
"是。"
虽然对方的要求非常奇怪,但这店小二看这名青年气质雍容,一身华贵打扮,绝非寻事之人,便连忙应下往厨房跑了去。
精致的菜肴很快摆满了一桌,甚至还在旁边多加了一桌,离契看着这乱七八糟一大堆,错愕不已。天璇却是非常满意,他每一碟都用筷子细细翻看一下,似乎在欣赏,奇怪的是他却并未吃上一口。
等全部都看完后,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对离契说:"快吃吧!"
"你不吃吗?!"
离契瞪圆了眼珠子。
天璇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我不能吃。"
"为什么?"
"这副身体是死的,吃下东西会在里面腐烂,很麻烦。"
"?!"离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死的?!那他面前坐的是一具行尸吗?或许他的手是冰冷了点,但他行走自如,眼神清澈,怎么看也不像是具离魂的行尸。
天璇没有理会对方的混乱,指了指桌面的菜,吩咐道:"快吃吧,吃完上路。"
离契想不透,无奈之下只好拿起筷子,可偏偏今日恰是十五斋期,这楼上的客人大多是点了素菜,这满满一桌子上都是绿色白色黄色。绿的是青菜黄瓜,白的是豆腐春笋,黄的是云耳金针。厨子也算好手艺,素斋做的是色香味俱全。
但离契手里的筷子就是悬在半空,不肯下箸。
天璇看他不动,学着旁边的客人,夹起一大摞绿得发亮的油焖白菜放到离契碗里。
"天啊......"离契丢下筷子,一副受刑的痛苦表情,"天璇,我是狼妖,吃荤不吃素......"
吃不完的饭菜倒没有浪费,都送给临桌的食客。
离契可是记下了教训,到了晚上打尖时连忙点上一桌好看的荤菜,先让天璇一一看过,自己才挑出里面的荤腥下肚。天璇似乎对吃饭非常感兴趣,但他就是不吃,反倒是喜欢盯着别人吃。
被那双清冷的眼睛盯着,离契不得不收敛起狼吞虎咽的食相,放慢吃食的速度。天知道他一头狼妖居然要斯文进食,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两人在客栈住下。
半夜,离契自梦中醒来,他耳朵极其灵敏,察觉旁边房间无半点声息,连忙过去查看,却发觉房内空无一人,天璇不知所踪。
心里不禁大惊,难道是有妖来袭掳走天璇?!
但以天璇之能,却又怎可能无声无息,连旁边所宿之人都未曾惊动就被带走?
他这一着急,也顾不得其它,手足着地,张嘴一啸,猛然解开幻术伪装,毛发暴长,獠牙锋尖,现出妖狼原形,在房间内嗅了片刻,便从窗户一窜而去。
无暇月下,只见一匹硕大强壮的黑色大狼四蹄如飞,像影魅般在野间奔跑,不时停下脚步四处嗅吸,追踪气味。
追至一片紫竹林内,却再也寻不到其它痕迹。
黑狼心里着急,不住地在竹林四处窜跑,终无所获,情急之下,禁不住仰天长啸。
"你在做什么?"
清清冷冷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黑狼连忙抬头,但见一棵小孩腰粗的紫竹顶,天璇轻渺地盘膝其上,淡紫衣袍随风而动,全身包裹了一层淡淡的微光,在莹白的月下,似星华般若隐若现,犹如神人降世。
离契不禁看呆了,待听到对方再问:"你怎么现出原形在这林里跑来跑去?"
刚才的紧张一下子散掉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无力之感。黑狼口中一念,施展幻化术,一阵刺眼光华过后,重新现出高大人形。
他跳上紫竹,抓住竹身在天璇身边站定。
虽未能如天璇般有轻风云体之妙术,但以他修为,轻身而立还是做得到。
"我来寻你。"
"有事?"
"......"离契摇头,"我还道你被其它妖物抓走了。"
"怎么可能。"
离契有点赌气地抓了抓他那把浓密的黑发:"我就是担心。"
天璇侧过头来,清澈如溪的眸子凝视着狼妖:"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化灵玉?"
抓头发的手猛地止住,离契愕然地张大嘴巴,对啊!他该担心的是化灵玉!可要不是天璇提起,他还没真想起这化灵玉或许会被妖怪夺走!
天璇收回了视线,缓缓闭上眼帘,道:"我虽不食人间烟火,但身在凡间,也必须吸取星月精华,以维持元神损耗。你不必担心。"
也不知那离契有否听得仔细,看他两眼发愣的坐在旁边,似乎还没从繁复的思考中回过神来。
两人就是这样一坐便是整夜,直至晨光初现。
竹林内有了些骚动,一些唧唧喳喳的小声音在紫竹下传来。离契感觉到微末的妖气,遂低头一看,原来是几只未能成形的鼠妖在交头接耳。
它们声音虽小,却叫人颇觉烦心,离契看到身畔之人仍然双目紧闭,不愿他受到打扰,脚下一空,跳下紫竹。
那群小妖见有人从天而降,已经吓了一跳,待再细看,竟然是一只大妖怪!离契身上妖气虽隐而微,但能化人形至少也是百年以上的妖怪,这群才刚开窍不久的小鼠妖自然是吓得四散奔逃。
只剩下一只脚软逃不掉,灰不溜秋的小鼠妖。
"饶命......饶命......"那灰鼠妖早吓得魂飞魄散,它方才修得口出人言,不想今日就遇上大妖,只道是劫数难逃。
看它抖若筛糠,离契不禁笑道:"怕什么?我又不吃老鼠!"
灰鼠妖闻言抬头,见这只大妖眼中并无杀气,这才稍稍定下心来,连连说道:"不知大仙在此修行,小妖打扰了,还望大仙手下留情,放小妖走吧......"
他说话相当利索,离契本打算放他离开,忽然转念一想,却又问道:"你们鼠妖消息最为灵通,我来问你,近日外妖城可有什么变故?"
灰鼠妖连忙点头:"大仙容禀,适才我们几个兄弟正是在谈论此事!听说外妖城现在乱成一片,众多大妖聚集在那里争夺地盘,说什么妖帝已死,妖城封锁,只要谁第一个破阵进城就能继承妖帝之位!"
"荒谬。"离契冷哼,吓得那小妖缩了缩脖子,"妖城里究竟发生何事根本无人知晓,能不能破法阵还不好说,这会儿就打起来,真是群利欲熏心的傻瓜。"
小妖也不管他说得是否正确,只连连点头称是:"大仙说得对!说得对!"
离契无意再留难灰鼠妖,便放他离开,这一转身,便见天璇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天璇也知事情有变,与离契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嗯。"离契点头,正要迈步向妖城方向走,却又突然停住,想了想,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怎么?"
离契看了看天璇,这个人现在看起来精神非常好,但事实上只要走个半天,他的脸色是没什么变化,可这副身体却绝对支撑不住。
他真的是将自己轻易打败的家伙吗?!
离契叹气,道:"还是先回小镇买两匹马吧!"
第四章
得了坐骑,二人脚程自然快上许多。
从小镇出发,大约行了五天时间,便到达妖域界外。
这是妖源之地,自天地初开,天地间第一只妖便是在此诞生。或是因此缘故,妖物只要进入妖域界,妖力提升十倍不止,即便是人间仙师也未敢随意擅闯,毕竟这妖域内不仅妖物众多,且力量强大,其中不乏上古妖兽,好噬人肉之者亦众。
此处有一条铁律,便是强者为尊。
一切争端,武力解决。
想来也是当然,妖怪大多始时为兽,弱肉强食乃生存之道,岂有不遵之理?
面前一片耸山峻岭,看上去倒是非常普通,且没有任何上山之道,若是寻常人走过,也不会贸然上山。
二人在山下落马,离契走到一条溪流旁,这溪旁有棵小小柳树,枝叶婆娑,垂腰溪上。离契站在这柳树旁,以指为笔,见他指尖过处,留下靛青妖气,在空中画出一道妖符。
口中一念:"开。"
但见妖符闪耀光华,自空而下缓缓破裂空间。
仿佛打开了大门,里面瞬即涌出大量炽热气息,猛然吹起离契一头黑发,触脸之处竟火热无比,便连身旁的小柳也被吹得东倒西歪,本就稀疏的叶子被热风一熏又掉去几片。
离契回头招呼天璇:"进去吧。"
天璇跟在他身后走入门内,那门很快在他们身后关闭消失。眼前触目及处,是一片荒凉土地。
"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离契见此情景也是大愕,他离开不过半年,那时此地翠郁葱葱,林高树密,而如今却是土石突兀,寸草不生,仿佛一片死地。
他们正是奇怪,突然感觉到不远处妖气冲天,且伴随有打斗之声,两人相视一眼,不需多言便提身往那方向掠去。
只见一坡地上,大群的妖怪正在混战。
虽然混乱,但也能看出个大概。两帮妖怪,一帮是狐妖,以红狐、黑狐为多,也有少数法力高强的白狐,另一帮则是群乱七八糟的妖怪,熊妖、豹妖、虎妖等等,甚至还有一两只成精的树妖。
狐妖是战法严谨,首尾相顾,若哪里出现弱势便马上有强援支持,而受伤疲弱者马上躲到后面歇息疗伤,其它狐妖马上替补,以车轮战术对敌。而那群乌合之众,虽说全无章法,但胜在本体强大,皆是些凶顽的妖兽。
就此看来双方是势均力敌,但久而久之,即便多凶悍的妖怪也有力竭之时,狐妖渐渐占了上锋。
便在这时,混乱中一头虎妖看到了站在场外的离契和天璇,登时一脚踹开缠住自己的狐妖,冲了过来,嘴里大喊大叫着:"离契!快来帮忙!!"
"你认识他?"
天璇指了指那只吊睛白额虎。
离契看着那座像山一样猛冲过来的魁梧虎妖,头疼地只想摇头,但毕竟也是多年的朋友,只好点头道:"他是我朋友,叫赤阖。"
被那只虎妖大嗓门一吼,马上有几只白狐妖注意到场外的两人,见他们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其中一人敛了妖气并无异动,而另外一个却没有半点妖气,十分奇怪,又见那虎妖的头领认得二人,只怕也是帮手,登时起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两只白狐妖一同念动咒语,离契顿觉脚下土地剧烈震荡,晃得两人摇摇欲坠,不禁皱眉,反手一把捞住天璇腰身,凌空跃起一丈余高。
就在他离地那瞬,地表裂开大口,数道火舌从下喷出,席卷二人。
他们身在半空,眼见红炽火舌就要舔到脚部!
离契反手拔出背上阔剑,横空一斩,一道青色弧光破空而至,与火舌空中交击,只听"嘣!!"的一声,炽热火舌被弧光击破,化成重重烟气散了开去,那青色弧光余力未消,直直撞落地面,又是一声刺耳巨响,沙土飞扬,碎石四溅。
施法狐妖瞬受法术反冲,重创吐血。反观离契,从容落地,放开天璇腰身,问道:"可有烧到?"
天璇摇头,举目看向那几只施法白狐的方向。
离契知道对方犯了天璇忌讳,但心里却不愿他出手冒险,便道:"让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可好?"
刚刚漫出手心的紫堇之气抑止,收回,天璇点头默许。
对于他的信任,离契心中大喜,即刻脚下一轻,身形拔起两丈有余。就见他在空中一声长啸,如同雷鸣震耳,震得下面剧斗不休的众妖耳朵生痛,纷纷抬头看去。
空中那玄衣男子手握一把巨大的玄铁阔剑,释放出无尽妖气,那妖气呈靛青颜色,如浪波涌向四面八方。
在场众妖无比惊愕,他们虽自问也有数百年修为,但与之相比简直是蚊牛之别!
那离契身影一疾,骤然扑向那几名施法白狐妖。狐妖见他袭来,连忙祭出妖法,顷刻间坡上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周遭不少妖怪走避不及被掀翻。地下突然破出数十跟尖锐石笋,呼啸而起朝离契打去。
只听离契口中一喝:"破!!"手中阔剑横扫,一道更阔更长的青色弧光从剑挥出,其势更凶,触及之石笋无比纷纷碎裂破开,散了一地乱沙碎石。
白狐妖见那弧光势不可挡,慌忙纷纷跳起躲避,不料离契身形就跟在那弧光之后,他突然出现在众狐之中,阔剑急动,左扫右拨,这一百五十斤的重物直打得几只狐妖如风筝般跌落四处,吐血不止,有两只更是当场撞昏。
弧光砸在地上,斩裂坡壁,扬起大量灰尘。
见这只大妖如此清脆利落地除掉了法力最高的白狐妖,其它狐妖连忙弃下对手,群起向离契扑来。
那边天璇看得皱眉,心念一动,袍袖内略起风动。
面对近百只狐妖,离契却更加兴起。狼妖心性好斗嗜武,以前在妖城之内便时常与恶妖相搏,自出城后在人界少有遇上与之匹敌的大妖而稍有收敛,如今眼前正有一场大战算是难得开荤了!
那把阔剑挥舞如漩,卷起黑色旋风,几只跑得最前的狐妖未及近身,已被阔剑带起的暴风冲倒在地,险些绊倒后面的狐狸。
狐妖一阵猛攻,将离契团团围在中心,各施其术,一时间,剑、钩、爪、镰,寒光四起,便要撕碎里面受困之妖。
天璇不禁踏前一步,发扬袍动,但下一刻,却如风静止了般,不再动作。因为他看到了那柄阔剑,玄铁剑身上已漫上一层靛青颜色,让这漆黑剑身泛出烁烁寒光。
更快的,狐妖手里的兵器如遭削玉断金,同时断裂,根本没有一柄武器能抵御离契手中阔剑。那些狐妖未及回神,已见阔剑扫到面前,顿时有十数只狐妖被打飞出去,跌落十丈开外,皆是倒地吐血不能爬起。
其它妖怪见突然出现的离契如此厉害,而狐妖则被打得落花流水,登时斗志高昂,向围攻离契的狐妖们扑去。
混战再度展开,在混乱中心的离契自然是众矢之的,然而他乐此不疲,阔剑挥舞无妖能阻。
正打得兴起,忽闻不远处那虎妖大喝:"离契!速战速决!"
离契皱眉,心有不甘,毕竟难得遇上如此多而不绝的对手,但抬头看去,见天璇站在场外已候了多时,虽他面无表情,但多少也该觉得无聊了。离契猛然一剑荡开几只红狐妖,嘴唇急喏念动口诀,身上靛青妖气大盛,影化黑狼。
突然阔剑一翻,倒插地上。
"震!!"
但见一股狂猛妖气从剑身急涌,轰然向四面八方扫去,凡触者如遭阔剑击打,不论敌我全数掀翻地上。妖气所及之处,地面沙石更被气浪掀起飞尘,可见这力量霸道。
就连天璇看了,亦不禁挑眉。
待余波散去,离契身边方圆十丈内,全部妖怪都倒在地上,轻则断骨呻吟,重则已昏迷不醒。
圈外未受波及的众妖都纷纷停下打斗,神色惊恐地看着站在中央,若无其事从地上拔起阔剑的离契。那些狐妖更加是惊恐万分,待闻那离契喝道:"要命的快滚。"他们才惊惶地四散逃去。
获胜的妖怪这才回过神来,一阵欢呼,贪婪的眼睛纷纷盯上地上那些受伤的狐妖。
弱肉强食,吞掉百年以上的元丹对妖怪修为大有裨益!那些狐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往日他们也是这般对待败者,但今日确实自己成为砧板上的肥肉,不禁满脸惊恐。
离契却从不喜这种行为,但别人要做他也从不阻拦,那是兽妖天性,残忍血腥。
可偏偏他又看到站在场外背手而立的天璇,忽然的,他不愿让天璇那双清澈的眼睛出现任何的鄙夷,遂喝道:"住手!都放他们走!"
所谓强者为尊,那些妖怪虽有不甘,但自知非离契对手,也只得遵从,愣是看着那些受伤的狐妖慢慢撤走。
这会儿那只虎妖蹭了过来,巨掌一拍,直打得离契两耳生鸣。
"离契!多日不见,你是越来越厉害了!"
离契苦笑,抬头看了看这只不熟幻化术的朋友,只化得魁梧人身,脑袋仍是颗大大的虎头,毛茸茸的虎爪异常突兀。
"赤阖,你也还是老样子。"
第五章
干涸的大湖旁,有条妖怪小村。这里的屋子相当简陋,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些法力低下的小妖。一开始不过是几只弱小的鹿妖,它们害怕被凶残的大妖捉去练药或是直接抠出体内元丹,故此寻了个偏僻的湖边毗邻而居,渐渐地有些同样弱小但又运气不错开得元窍的各种小妖也搬了来,逐渐形成了一条小村。
虽说这里也不太平,但比起到处恶妖的妖城,却是安稳许多。小妖们躲在这里修炼,都不怎么敢出村。
不过今日这些小妖倒是从它们的小屋里纷纷探出头来,村里来了只真正的大妖!
得胜归来,豺狼虎豹决定大肆庆祝一番。
而此战的功臣离契自然是位列正宗。
离契坐在上位的地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肉食,而且都是烤全羊、烤全猪,更夸张的是还抬上来一只烤全牛!他口水流了一地,也想象这帮不知谦让的家伙们那般扑上去大嚼一顿,可偏偏身边坐着的人姿态优雅,目光轻淡,不知为何,离契总不愿在他面前露出妖野兽性,只得暗自咽下不少唾液。
这会儿,几条蛇妖挪上堂来,边奏起笛乐,边扭动她们妙曼的腰肢跳舞助兴。离契趁天璇视线转向那边,连忙撕下一根大鸡腿塞进嘴巴大嚼。狼牙尖利,几下就嚼碎了骨头,连肉一块吞进肚子,见天璇还没回头,他又抓过另一边的鸡腿塞到嘴里。
可偏在这时天璇回头问他:"它们跳的什么舞?"
"呃--"离契慌张地企图吞下鸡腿,却被彻底噎住了,吞不下吐不出地瞪直两眼。
天璇见他一副快被噎死的模样,伸手在他喉咙上轻轻一弹,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顺当地让离契舒过气来。
"呼......"
天璇问他:"你很饿吗?"
离契无言以对,不知何解,在这人面前自己总非常容易出糗。
这时虎妖又凑了过来:"离契,咱们兄弟好久不见,来!先干一坛!!"
离契抵不过他,只好也举起酒坛,两妖一同喝下大坛烈酒,却不过如同喝水般轻巧。旁边又凑来几只妖怪,似乎对离契非常感兴趣。
虎妖赤阖大觉得意,向众妖介绍道:"这位是狼妖离契!他可是妖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妖,在妖城没有妖敢挑战他!!你们看见他那把剑没有?那可是把厉害的家伙!玄铁打造,还熔进炼魂石!"
"炼魂石?!"众妖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那可是上古的宝物啊!传说是蚩尤怪精魂所成,有融和妖力之效!""真的有这种宝物吗?""一只狼妖能这么厉害?"
"那当然!"赤阖见他们不信,哼道,"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他打败那群狐妖吗?"
离契听他的吹嘘都被天璇听了去,可偏偏是说得厉害,其实不久前才被某人轻易打成重伤,连剑都被夺去的难看,那赤阖的夸耀让他极为尴尬。
他连忙岔开话题:"赤阖,我还未及问你,怎么跟狐妖打起来?"
"哼,那群不知好歹的骚狐妖,自持有了靠山便自嚣张,不就是新来了只从锁妖塔逃出来的八尾狐吗?断了一尾还恁是自大,若当真厉害,还能被关在锁妖塔?!"
虎妖说话不着重点,让人糊里糊涂。
一直静静坐着的天璇忽然问道:"你们因何事争执?"
众妖方才注意到这个青年,他的存在就像轻风缥缈,虽俊颜如画,却带着一种脱俗离世的淡漠清冷。虽然是个凡人,而且身上连一丝妖气亦无,但就是让人无法轻忽他的提问。
赤阖搔了搔他那颗大虎头,老实答曰:"现下大伙都说,谁第一个打破外城法阵,就能继承妖帝之位。有不少妖怪单独试过,似乎都没能成功。后来又听说要集中众多妖力一举冲击方能破阵,所以妖域里的大妖皆开始自组势力,忙着抢地盘,不肯服从的都杀掉,所以现在妖域里没日没夜地在打。"
他回头看了看旁边的几只妖怪,续道,"我们这里都是些不愿趟混水的妖怪,没想到那些狐妖打起了这里的主意!不得已,我们也只好跟他们打起来。"
旁边一只豹妖叹气:"好不容易躲过仙道的追杀,躲进妖域却又不得安生......"
赤阖见它沮丧,一大爪子拍过去:"叹个鸟气啊!等这事缓过了,咱们还不是照样修行?现在有离契在,量那群狐妖也不敢再来骚扰!"
众妖眼神发亮,一起看向离契,他们都曾亲眼目睹离契那无于匹敌的妖力,有他在,别说是区区狐妖,就是现下势力最大,妖力最强的金狮妖,亦无所惧!
可惜离契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殷切的视线,径自沉思。
他本道带了化灵玉便能破开法阵,可如今看来却非这般简单。虽说那首破法阵者为帝的说法荒诞不经,但其它大妖却深信不疑,若他欲以化灵玉破阵,只怕会受到众妖阻挠。即便能够破得,也会马上被群妖围攻格杀当场。
赤阖等妖得不到回应,只得摸摸鼻子看向天璇。
这个凡人虽然看起来相当普通,但离契对他的态度却是尊敬,而且看起来也比较好说话,于是众妖期盼的眼神纷纷转移到他身上。
天璇只觉好笑。
这群头脑简单的兽妖,要是知道自己乃天璇巨门星君,深悉降魔伏妖之术,大概会立即四散奔逃吧?
但是他却不愿点破。要收掉这群妖怪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只是他们,应该算是离契的朋友,若当真毁了他们,只怕离契要难过。
天璇看向离契,毕竟这只黑狼妖看来相当重感情,甘愿冒险破阵,入妖城,救朋友,即使是修仙得道者,也不见得有他这般义心。
想到这里,却又觉得自己似乎对这黑狼妖过分关心。这天璇星君一向清冷,即便对同门星君亦不假辞令,半言不多,可偏偏遇到这只败在他手下的狼妖,却因他而破了太多的例,当真是连他自己都觉不解。
这时,几条妖娆的蛇妖挪了过来,她们性喜淫糜之事,偏因身体冰冷又爱血热人体,见堂上坐了一个凡人,自然是不肯放过。
那些虎妖豹妖也不阻拦,任由蛇妖将天璇团团围住。
蛇妖化形皆为妖艳女子,一对丰乳,纤细蜂腰,加之脸容佼好,眉眼带魅自有万种风情,都是挑尽了凡人的喜好而塑,为的就是诱惑人心。
一条蟒妖最为大胆,一下就缠了上来坐到天璇膝上,捧着一杯美酒送到他嘴边,嘤嘤柔声道:"公子,奴家喂你喝酒可好?"旁边的蚺蛇精被抢了先机,不甘示弱也抱住天璇的手臂:"奴家不依!公子也要喝奴家喂的酒嘛......"其它蛇妖也趁机缠了上去。
一时间,莺莺燕燕,牡丹花香,好不热闹,把旁边沉思的离契给吵醒了。
他转头一看,见一群美丽妖娆的女蛇妖全都挂到了天璇身上,而天璇居然并未推开她们,甚至饶有兴趣地看着蟒妖手里的那杯酒。那条蚺蛇精更乘他不备,蛇尾自袖下探入,欲加挑逗。
不知怎的,离契突然恼了,他暴跳而起,喝道:"都给我滚开!!"
他这一声大喝把那群蛇妖给吓得现出原形,衣服掉了一地,从衣裙下游出几条大蛇,四散而去。
赤阖茫然地看着他,问道:"怎了?"
离契这才发觉失态,一下愣住了不知做何回答,支支吾吾:"啊!呃......那个,对了!天璇不能喝酒!"
"原来如此!"幸好那赤阖也不深究,招呼其它妖怪继续庆祝喝酒去了。
这边离契拉了天璇,细细吩咐道:"别跟妖怪走太近,他们都喜吸人精气,一不留神,可要丢掉性命!"他却不知,死人哪里有命可丢。
天璇一双清眸凝视离契,问:"那你呢?"
"我?"
"你也是妖。"
"这--我--"离契被他问得张口结舌,想了半天,才终于说道:"你对我有帮助!化灵玉还在你手里,我自然不会伤你!"
天璇剑眉一挑:"若是没有那化灵玉,你是否就要害我?"
"当然不会!!"离契想也不想,冲口而出,待说完了,看到对方好整以暇的表情,觉得自己好似被戏耍一般,不禁懊恼,复又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要当真喜欢蛇妖,小心点便是了......要不我先去吩咐一下它们......"
天璇看得他这般模样,心里却泛起一点莫名情绪,像是高兴,又像是被误解的气恼。
不自觉地,他开口解释道:"不必。那些蛇妖幻化术太差,在我眼中仍是蛇体原形。有劳你出言驱赶。"
"是吗?"离契咧嘴笑了,连犬牙都露了出来,"那只能说它们荒淫享乐,不勤功习!"他忽然指住自己,问天璇,"那我呢?我在你眼中是何模样?"
天璇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一丝七彩琉光泛过乌黑眼珠,他缓缓说道:"一头黑狼。耳朵、手足、尾巴都有一撮白毛的黑狼。"
"......"
离契无言,沮丧地别过脸去,那是他本体模样没错。
原来自己在天璇眼中也跟寻常妖物一般,都是兽体原形......
天璇托腮看着转过身去的阔厚背影,他并不打算告诉离契,他的幻化术已非常高超,在自己眼中,他仍是男人模样,而自己不过是在他上次寻人时看过狼妖原形罢了。
第六章
众妖盛情,天璇和离契便在这妖怪小村度宿一晚。
第二天一早,赤阖来找离契。
他倒是开门见山,十分直接:"离契!你来当妖众的头领吧!"他身边跟着的几只妖怪附和地点头。
"我们商量了一下,与其被那些大妖欺压,还不如联合起来,成为一方势力!离契就是我们的头领!!"赤阖的大嗓门震得这小破屋墙壁发抖,其它妖怪也大吼大叫地欢呼起来。
"对!头领!"
"头领!!"
离契连忙止住他们的叫吼:"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头领?!"
赤阖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这里就你妖力最高,如果你来当头领,我们都是赞成!"
那些妖怪又附和着连连点头,看得离契头都疼了。
"我只打算破阵进城,并无打算在此逗留!"
"这不就对了!你若破阵,将成妖帝,我们更要跟着你了!"赤阖指了指他们,"而且一旦打起来,你总得有些帮手,我们这些妖怪虽然法力低微,但打起来还是能撑上一阵。你就答应了吧!"
虽赤阖等妖所言在理,但离契还是摇头,说什么破阵承帝位,都是虚无飘渺的说法,妖城里面的妖帝说不定还好好坐着,外面的妖怪便头脑发热打个你死我活。离契不打算趟这混水。
正欲拒绝,忽然门口处传来话声:"答应吧,离契。"
众妖回头,见天璇从门外施然走入。
离契大惑不解,问道:"你让我答应当他们的头领?!"
"为何不应?"天璇坐到屋内唯一的椅子上,抬目扫了一眼,"欲以化灵玉破阵,须在外城法阵最为脆弱处着手,若你我二人,带着那化灵玉,只怕还未寻到位置已遭群妖围攻,哪有余暇作法?"
旁边赤阖大大赞同:"说得太对了!离契,你就答应吧!!"
离契是一万个不愿意,狼性急躁易怒,最厌受世务束缚,更遑论是统领众妖,对他而言此举比与道与仙周旋更叫头疼。但如今为势所迫,他是困恼不已,转眼间看到天璇恬静身影,突然心生一念。
"当头领也行,不过这大头领之位要让天璇来坐!"
"他?"赤阖指着天璇,不信离契竟愿意臣服于人。
离契却神情严肃:"我曾败与他手,让他当大头领也是理所当然。"
"你败给他?!"赤阖瞪圆了两只虎眼,重新打量天璇,可就是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清冷淡漠的凡人,怎么也看不到他哪有什么厉害之处,更别说是打败那只妖城称霸的黑狼妖。
离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承认点头,但败于强手之下并非耻辱,他解开衣扣,露出仍挂了一条长形伤疤的黝黑胸膛,坦言道:"我确是败了。"
众妖看到那条痊愈不久的疤痕,虽说难以置信,但此情此景也不得不信。
赤阖跟其它妖怪相视数目,最后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没意见!"强者为尊,对妖众而言,只重力量,其它不管,比起人间繁文缛节,论出身论人品地推举首位者,却又简单直接许多。
而重心人物,却似事不关己。
天璇看向众妖,不禁暗讽这群异想天开的妖怪,连他是何身份尚未弄清,便拱上头领之位。
只是一想,他一介星君沦入妖域已属异数,如今居然要当妖怪头领!天帝若知,只怕要从琼霄宝座上掉下来了。至于天枢、天玑、玉衡等星君,大约会气得跳脚......
想到这里,天璇忽然生了兴致。
于是乎,这条小妖村热闹起来。
有了天璇、离契助阵,赤阖他们自然不惧外来妖怪。妖域内四处躲藏的弱小妖怪听说这里来了只大妖,而且轻易击败狐妖一族,都纷纷过来投靠。
几乎每日都有不少妖怪进村,妖性各异不时引起一些小争端。或是兽类天敌喜恶,或是五行属性相克等缘由有之,甚至还有因居所抢夺而至,纷繁复杂。
离契就是听了也觉得头疼,但天璇却处之泰然。
他虽表象斯文,但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先是让赤阖等较强的妖怪分组成堂,堂下按行属收纳妖众规管,又下严令不得私下殴斗,若然有违驱出村外。新来的妖怪由所属堂下安排住所,若缺则建。
手段利落,安排妥当,村子虽有小小混乱,但还是容下了所有妖怪。
如此一来,赤阖等妖从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钦佩,虽未见过他打败离契的厉害力量,但也渐渐心悦诚服。
然他们这帮势力尚在建成,便来了找麻烦的妖怪。
这日天璇和离契正商量如何寻那法阵薄弱之处,忽闻外面鸦声大作,出门一看,就见天上如密云一般飞满黑鸦,乌羽遮天蔽日,场面宏大。
正中飞浮一只巨型乌蓬怪,只见它通体漆黑,四翼双头,翅长丈八,头大如斗,爪掾锋利如铁,叫声粗厉刺耳。又见一妖,不过是小娃模样,童颜鹤发,身上红褂鲜艳,臂缠雪蛇鞭,盘膝稳稳坐在那乌蓬怪上。
乌蓬乃百鸦之首,虽法力不高,但凶悍难驯,能日行万里而不疲,然此妖居然能驾驭如此异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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