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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时候,才从胸口的聚魂盒里飘出细细的黑雾,然后在他面前慢慢的凝成人形。 陆以洋有些讶异,他没想到真的可以把聚魂盒里的极恶之魂叫出来。 『你叫我?』 「嗯……」陆以洋点点头回应,却不知道自己叫他出来是想问什么,想了半晌才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似乎笑了笑,大概没想到被唤出来是要问他的名字。『没有名字了,杜槐愔叫我莲。』 「莲?」陆以洋重复了一次,侧头疑惑的望着他,「为什么没有名字呢?」 『自愿跟着他的极恶之魂都没有名字,苏也是。』莲平静的回答,『丢弃名字就等于丢弃过往的一切,虽然将来他把我们交出去的时候还是得面对,但至少现在不用。』 「你是自愿跟着槐愔的呀?」陆以洋点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太对,「那为什么苏不在里面?」 『因为他不想沉睡在盒子里,他喜欢待在人间,他的罪也没有我们重,槐愔中意他所以没收他。』 陆以洋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开口:「你呢?你不喜欢待在盒子里吗?」 『并没有特别不喜欢,不过从你戴上聚魂盒之后我就醒了。』莲望着陆以洋,『是你叫醒我的。』 陆以洋怔了怔,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莲就是被攻击的那时,他抬头凝视着莲漆黑的模样,看不出脸的轮廓和身体的样子,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但他却能分辨出他大致的情绪。 「谢谢你……上次救了我。」陆以洋笑着朝他道谢。 莲歪着头,仿佛很稀奇的看着他,『你不需要谢我,我只是应了你的希望而已,我会依照你的命令行动,如果你没有实际的命令而情绪的起伏又过大的话,我会选择对你有利的方式处理。』 陆以洋怔了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唔……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呢?」 莲有趣的笑了笑,「因为我已经醒了,你的情绪起伏又过大,我不想看完全程所以想出去走走。」 陆以洋低下头,觉得从脸一路发烫到脖子,委实很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槐愔以前也是这样,他不介意他那个男朋友倒挺介意的,逼他把我们封在保险箱里。』莲只是接着开口,『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大概再几世也出不了那个箱子。』 「啊哈哈哈……也没什么好谢的……」陆以洋把头发拨得更乱,「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其他的……也会跑出来吗?」 『目前醒来的只有我,会醒来的除了我也只有柳,其他四个不是自愿待在里面,所以不会醒,除非你要他们醒。』莲边解释边开始在高怀天的房子里走来走去。 「那……你要是出去了……还会回来吗?」陆以洋小小声的开口。 莲笑着,『一旦封进聚魂盒就不可能真正离开,除非是你的命令,否则我最多只能在这个屋子里行走吧。』 「是吗……」陆以洋用手撑着下巴思考,就算是请莲待在客厅也很奇怪吧…… 『反正你男朋友又看不见我,有什么关系。』莲有趣的盯着陆以洋。 「我、我介意呀……」陆以洋扁着嘴小声回答。 『这我也没办法。』莲笑着耸耸肩,『再找个保险箱把我关起来吧。』 「你不是不喜欢保险箱?」陆以洋疑惑的看着他。 『我考虑的是你的意愿,不是我的。』莲笑了起来,『你真是我踫过最有趣的了,难怪夜会对你有……』 话没说完,莲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又化成烟雾回到他胸口的盒里。 「咦?」陆以洋正在疑惑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跟谁说话?」 他连忙回头,高怀天已经撑起身体坐在沙发上,扭动着手臂,看来似乎不太舒服。 陆以洋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我、我自言自语啦……吵醒你了?」 「没有,也该起来了。」高怀天抚着颈子回头看看钟,时针正指着六点。 「对不起……压了你那么久,我很重吧……」陆以洋低着头吶吶的开口。 「没有小……」高怀天本来还不太清醒,一抬头看见陆以洋,硬把「没有小千重」给吞回去,笑了笑的回答:「你还不算重,不用介意。」 「嗯。」陆以洋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你去冲个热水让血液循环一下,我去做早餐,想吃什么?」 「都可以。」高怀天笑着起身,也觉得他该去冲个热水清醒一下才行。 陆以洋开心的跑进厨房,打算看冰箱里还有什么可以做早餐,他看着冰箱上自己贴的明细,盘算该煮什么的同时思绪又飘到远处去。 莲刚刚说什么?难怪夜会对我有?有什么? 陆以洋有些疑惑,想着下次再叫莲出来问清楚,然后皱起了眉头,他的冰箱里居然没有能做早餐的食材。 「对耶……昨天本来说要去二十四小时超市的……」陆以洋突然想起自己没去的原因。 长叹口气,情绪又迅速降到低点,他想起了小宛。 陆以洋坐在餐椅上盯着冰箱发呆,他觉得十分郁闷,不知道怎么样才对小宛是好的。 「你怎么了?」高怀天洗好澡换上衬衫长裤走出来的时候,陆以洋已经变成一脸郁闷的样子。 「……冰箱没有菜了……」口气哀怨至极。 高怀天差点大笑出声,连忙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那……我们出去买早餐好了,晚上再一起去超市好吗?」 「嗯……」陆以洋点点头,还是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高怀天笑着弯下身去轻咬他的脸,「你再不去换衣服的话,我要帮忙了。」 陆以洋愣了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脸上迅速热了起来,只好转头冲进房间里,一边心脏怦怦地跳,又担心刚才的情景或许都被莲看见了,心里总觉得很丢脸。 大大地叹了口气,陆以洋迅速梳洗整齐,换好衣服走回客厅,和满脸笑意的高怀天一起出门。 他们只打算买个早餐,悠哉地并肩走在路上,讨论着该去路口的中式还是旁边的西式早餐店。 在闲聊中决定了吃中式早餐,小小的店里已经坐了七分满,时间还很早所以大部分都是早起上学的学生们,也有几个主妇打着哈欠在等老板炸油条。 陆以洋和高怀天抬头看着菜单,各自考虑想吃什么,陆以洋喃喃自语着还是来碗咸豆浆,正想点餐的时候,他突然又感觉到那股他怎么也忘不掉的怨恨情绪。 陆以洋惊讶而警戒的侧头望去,那个极恶之魂果然就站在那里,笑着,望向他。 陆以洋伸手压着胸口,一边横移了步想挡住高怀天,却突然被一把狠狠地推开。 「哇啊——」他狼狈的撞上一边的桌子,还打翻了餐桌上的餐具,一时砰磅作响,周围客人的尖叫声四起。 陆以洋顾不得痛,急忙回身环视四周,那个极恶之魂已经不在了。「……到哪里去了……」 他还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极恶之魂是出来做什么的,抚着腰爬起身回头朝高怀天看去,他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高……」陆以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抬头往前方望去,一个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拿着枪站在那里,枪口朝着高怀天,上面还冒着烟而他甚至在微笑,抬起手腕望向陆以洋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愉快,狠厉的双眼几乎是血红的。 陆以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望着一动也不动的高怀天,直到鲜血从他身体下方缓缓渗了出来,他才 陆以洋扑过去伸手触摸他还温热的身体,周围的尖叫声和刺耳的警笛鸣响他完全没听见,他只是用力的把高怀天的身体翻过来,看见那不断渗出血的伤口,他颤抖着用力压住伤口,想要制止他不断流失的血液。 「不要……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不要丢下我……」陆以洋颤抖着开口,手上温热的血液越来越黏稠,而高怀天只是紧闭着双眼。 「你不会有事的……不要丢下我……」不知何时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视线也变得模糊,但他只能反复地说着同样的话,用尽全力压住他的伤口。 因泪水而模糊的双眼却清楚的映出那个开枪的男子的神情,映出他脸上的嘲笑与憎恨,血红的双眼和鄙视的目光。他走近了几步,枪口依然对着高怀天,「不用那么累,我让他轻松一点吧……」 陆以洋觉得愤怒和怨恨一拥而上,占满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无法思考,他只想保护高怀天。 「滚开!离他远一点……」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似乎很短,但似乎又很长。 从他胸口冲出的不知道是怒气或是悲伤,也或许是憎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跟那个极恶之魂并没有差别。 当他看见那个人手上的枪掉在地上,人缓缓倒下的同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的莲,正把从那个身体里抓出来还在挣扎的魂魄一口塞进嘴里。 早上明明和他相谈甚欢,和他一起生活了好一阵子的「人」,现在舔着手指,仿佛刚饱食过一顿佳肴似的,愉快的望着他。 陆以洋睁大眼睛,他不知道莲做了什么……或者该说自己做了什么? 圆睁的眼不断的滑下泪来,颤抖的唇没办法开口,手上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液似乎不会停止。 杜槐愔的话此时在他耳边响起,而陆以洋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无法笑着、无愧的生活了。 『那个是人!你不能指使他杀任何一个人!』 因为他知道自己刚才实实在在的,杀了一个人。 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和周围吵杂的人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陆以洋怔怔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双手紧握在一起,手上的血渍已经干了,沾满血迹的T恤湿冷的黏在他身上,他却一直忘不掉方才血液的温热,只能紧紧的绞着双手。 高怀天的同事似乎来了不少,有几个过来问他话的,问他是高怀天的什么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是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有人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需不需要通知什么人,他只是摇头,他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高怀天。 有个好心的大叔看不下去,拿了件外衣给他披上,问他冷不冷,他也只能摇头,他只记得手上的温度,血原来是那么热的。 他没有听进那些警察先生们讨论了什么,他满脑子只想着万一高怀天死了怎么办?自己杀了人怎么办…… 直到魏千桦冲进急诊室,已经是高怀天被送进急诊室约二十分钟后。 「到底发生什么事?」魏千桦的脸色有点苍白,他接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还来不及听其他人说明,一个护士小姐已经跑了出来。 「对不起,高警官有家人吗?」 陆以洋微微抬头看着那位护士小姐。 「高警官必需立刻转手术室,需要签手术同意书跟病危通知书。」 陆以洋怔怔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没有家人,父母都不在了。」魏千桦走过去,很冷静的回答。「我是他的遗嘱执行人,我来签。」 陆以洋这时候才发现魏千桦在这里,看着他理所当然的从护上手中接过同意书签名的时候,一种难受的情绪卡在喉头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谁把情况告诉我一下。」魏千桦转向其他的警官们。 「事情发生的时候,组长似乎和那个孩子在一起,不过他好像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千桦顺着说明的警官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见坐在角落里,一身血红的陆以洋。 他记得上回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虽然摔得乱七八糟,但是脸色红润很开朗也很有精神,自己说要送他的时候,一脸尴尬又不愿意的模样很可爱,但现在却是一脸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满是鲜血的衣服贴在身上肯定很难受,但他只是望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像是难过又像是不甘,又或许他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片茫然。 魏千桦想这孩子大概是看到自己帮高怀天签了同意书,他怔了好半晌,最会说场面话的自己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没事吧?」魏千桦走近他,伸手握着他染满鲜血的手,冰冷得不可思议。「你没受伤吧?」 陆以洋怔怔的,看着他覆在手上的那只漂亮而且骨节分明的手,温暖而有力。 陆以洋只是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慢慢摇摇头。 魏千桦微叹口气,柔声开口,「等他醒来,知道我把你这样丢在这里会生气的。」 陆以洋只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他不会有事的。」魏千桦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改为按上他的肩。 陆以洋知道魏千桦只是想安慰他,但是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反应,他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 魏千桦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陆以洋,想送他回去,他铁定是不肯,他抱着双臂正在困扰的时候,高怀天被护士们从急诊室里推出来,在现场的警官们都连忙冲了过去。 「现在要送手术室,请让一让。」护士小姐们推着轮床,把高怀天推离走道上。 陆以洋站起身直觉想跟上,却被魏千桦一把拉住,他抬头看着魏千桦,只见他满脸无奈的苦笑,「这样说吧,你身上的衣服算是证物,不换下来的话我们没办法调查,我找件衣服给你换好吗?他一进手术室没有几个小时出不来的,你先换了衣服冲个热水,然后在休息室等他好吗?」 陆以洋有些迟疑,魏千桦又接着开口,「他一定很担心你,等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你很好的样子他才会放心。」 过了半晌,陆以洋才点点头,魏千桦似乎松了口气,吩咐人去跟护士小姐借个病房,还借了套病人穿的睡衣给他。 被魏千桦推进浴室之后,陆以洋站在浴室里发呆,好一阵子才开始动作,脱下黏在身上的衣服、裤子,自己身上还留着大片已干的血迹,他转开热水让水从头淋到尾,低头看着滑进下水道孔的水变成红色,那是高怀天留在他身上的血。 他没能救得了他,甚至没能挡在他身前保护他,自己做的居然只是杀了那个伤害高怀天的人。 自己跟那些极恶之魂有什么两样?不也是……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吗? 他想起那个极恶之魂说过的话。 『人都是伪善的,如果必要你也会为了自己随意杀人,当你有能力的时候才不会管这么多。』 陆以洋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明明大声的说了不可能,但实际上自己的确是伪善者。 陆以洋闭上眼睛,抬起头让热水冲在脸上,他只希望高怀天平安无事。 而自己……该接受惩罚的时候,他会勇敢接受。 陆以洋在快要把自己溺死之前,低头抬起双手把脸上的水给抹掉,微喘着气地想自己不振作不行。 关上水龙头,拿起魏千桦刚刚塞给自己的毛巾把身上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自己染血的衣服塞进塑胶袋里才走出浴室。 魏千桦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听见陆以洋开门的声音,转身回头看着他。他觉得陆以洋的脸色似乎红润了些,不似刚刚的苍白。 陆以洋把装了衣服的袋子交给他,低头半晌才开口:「谢谢你。」 「不客气。」魏千桦朝他笑笑,接过他手上的袋子。 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魏千桦没想过会和陆以洋在这种状况下认识,他不知道陆以洋对自己的事知道多少,不过以高怀天的个性,他肯定提过自己。 魏千桦有点困扰,他靠在窗台边,望着陆以洋思考了好一会儿,「我跟高怀天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因为同样都没有家人,所以我们约好当对方的遗嘱执行人,警察这行是很容易出意外的,很多人的遗嘱执行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同事,为了在自己有个万一的时候可以帮助家人处理后事。」 陆以洋静静地听着,然后点点头,他知道魏千桦只是想对他解释自己跟高怀天的关系。 但魏千桦不太确定陆以洋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他看起来……还像个孩子。 叹了口气,魏千桦把手撑在下颚,神情有些无奈,「我问过他关于你的事。」 陆以洋一怔,抬起头看着魏千桦。 魏千桦微微一笑,「我本来以为他是玩玩而已,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不过他这次跟我说他是认真的,用着很认真的语气告诉我。」 陆以洋觉得视线又开始模糊,他低下头深吸着气,想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们一直就是好朋友,这么多年来就跟家人一样,他帮助我,我也依靠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魏千桦停顿了一会儿,略低下头跟陆以洋平视着,「既然你是他重视的人,对我来说你就一样重要。」 陆以洋眼眶泛红,微微抬起目光来看着魏千桦那张漂亮的脸孔。 「所以,如果你对我有敌意我会很困扰。」魏千桦笑着开口,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 陆以洋怔了怔的摇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吓了一跳。」 「我知道。」魏千桦笑着伸手按上他的肩,觉得他的身体不似方才那样冰冷,才放心了些。「走吧,你不肯回去的话,就到休息室等他吧。」 「嗯。」陆以洋站了起来,看着魏千桦先起身往门外走,「我可以……请问一下吗?」 「嗯?」魏千桦回头望着他。 「那个犯人……怎么样了呢?」陆以洋有此不安的,望着魏千桦。 「死了,初步判定是急性心脏麻痹,等法医验尸才知道是什么状况。」魏千桦也觉得那个犯人死得有点诡异,不过死了也未尝不好,省了大家的麻烦。 陆以洋低头沉默了许久,魏千桦只是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说实话,逃过审判跟牢狱之灾算他运气好。别多想了。」 「不是这样的……」陆以洋像是喃喃自语般的开口,「是我杀了他……」 魏千桦怔了怔,双手按住他的肩,「你说什么?」 「我……好像杀了他……」陆以洋圆睁的眼清澈纯净,语气认真地回答他。 「用什么?」魏千桦拧着眉,心想或许该替他预约个心理医生,或是让人检查一下,这孩子是不是吓傻了? 陆以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即使对魏千桦坦承,他也没办法把自己关起来,沉闷了半晌才摇摇头,不再答话。 魏千桦吁了口气,认真的望着他,「别再乱想了,他是心脏麻痹致死的,你没有杀了他,也别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嗯。」过了半晌,陆以洋才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休息室。」魏千桦揽着他的肩,带他走向休息室,一边想还是替他预约个心理医生比较好。 陆以洋跟魏千桦走进休息室之前,魏千桦就被其他人叫住了,陆以洋表示他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就独自走进家属休息室,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萤幕上显示着哪几房正在开刀,时间进行的状况,许多手术者的家属都盯着萤幕不放,就算知道盯着也无济于事,也还是茫然的看着。 也有些家属在一边的走廊上走来走去停不下脚步,陆以洋只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已经是一双干净的手,但那种无论多用力,温暖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的感觉仍然鲜明无比。 他紧紧的握住双手,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那种感觉,陆以洋抬起头来看了萤幕一眼,然后发现身边不远处多了个老先生,花白的头发挺直的背脊,有张很方正的脸,温和地笑着。 陆以洋却觉得心脏又重重地跳了起来,他知道那不是人不是鬼,所以……是执行人。 「你……来……带他……走的吗……」陆以洋觉得空气似乎凝结了,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老先生望了手术室的门一眼,回头朝他笑笑,『我来看看状况而已,他的时间还没到,这个劫数可不在记录上。』 陆以洋愣了半晌,觉得停止流动的空气似乎又开始流动,他大大地吸了口气,那句「时间还没到」让他心中大石落地。 「不在……记录上的意思是?」陆以洋小心的发问。 『就是本来不该发生的。』老先生笑瞇瞇的望着他。 本来不该发生的…… 陆以洋觉得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他坐在那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都是他害的,是他害了高怀天…… 『不用太在意,你原本也不在记录上,这种阴错阳差我几千年也没见过一个,原本生死不同时,到现在能同日死也算是你们的缘分牢了,你该高兴才是。』老先生带笑的脸一直十分温和,说出来的话却高深莫测。 『你运气比杜槐愔好,我可不像我那个小心眼的同事,整天只想着怎么拆散他们。』老先生瞇着眼睛往手术室的门看去,像是能看穿那扇门扉,然后他又笑着回头望着陆以洋,『我可不是下面那些无能的执行人,下次你再看到我的时候,就是我来带你们走的时候,希望你可以选择跟我走,如果你有别的选择,当然我也不会阻止。』 陆以洋被他自顾自说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老先生笑笑的回答,『啊、我叫大吉,很吉利的名字吧?」 「欸、啊、是。」陆以洋只能点点头。 老先生再次瞇起眼睛,瞪着手术室的门半晌,最后收回目光的时候,还是笑瞇瞇的。『好,搞定,那我们九年后再见了。』 「再见……咦?」陆以洋迷迷糊糊的道了再见后,才意识到那位大吉先生刚刚说了什么,同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他看见医生走出来,向魏千桦解释着手术的情况。 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楚,脑子里只回荡着刚刚大吉说的那句话。 |九年……也就是说……高怀天只能再活九年…… 陆以洋震惊的站在原地,大吉刚刚还说了什么? 『原本生死不同时,现在能同日死也算是你们的缘分牢了。』 所以……我也只能再活九年? 陆以洋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他再次跌坐回椅子上,「九年……只有九年……」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明明记得春秋说用了十三年换他的寿命,为什么他只剩下九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白白浪费掉春秋四年,不,是三年……火灾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陆以洋满满的疑惑不知道该问谁,不知道有谁能为他解答。 「他没事了。」 魏千桦的带笑的脸出现在面前,温暖的手覆在他紧握到几乎发白的手上。「别担心了,他没事了,手术成功了。」 「嗯……我知道……」陆以洋想笑,却不知道该怎么笑,他觉得好像还在耳鸣,脑子里杂乱的声音响成一片杂乱而刺耳的噪音,但他突然清清楚楚的听见有人在叫他。 「以洋?」 魏千桦回头,有些讶异他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冬海?」 「魏学长,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孩子是我家的。」 「咦?是吗?高怀天怎么没提过……早知道我就先找你来了。」魏千桦无奈的回答。 他抬起头,看见叶冬海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摸摸他的头,笑容里带着些许无奈,「槐愔打电话给我,叫我在他到之前陪着你,春秋担心得要命吶,怎么不先连络我们呢?」 陆以洋想他应该笑一下,告诉冬海他没事,他很好,但在能发得出声音,做得出表情之前,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叶冬海叹了口气,抱住陆以洋轻轻拍抚着他的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陆以洋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只能抱着叶冬海放声大哭,用尽力气想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烦恼,所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绪全部都丢出去。 第五章 高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魏千桦。 他记得自己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不记得看到了什么,只记得他一直没看到陆以洋,以及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告诉他陆以洋没事,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魏千桦的声音。 他想开口,却觉得喉咙干哑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魏千桦拿起棉棒沾了点水帮高怀天沾湿干燥的嘴唇。距离高怀天手术后已经第三天,其间几次醒来意识都不太清醒,今天看起来意识终于清楚许多。 「……小陆?」高怀天抿了抿唇才发得出声音来。 魏千桦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跟你说过他没事了,那天冬海要带他走,结果一位杜先生来跟冬海争执了一会儿,把小陆带走了。」 高怀天想那应该是杜槐愔,他闭了闭眼,在魏千桦以为他又要睡着前再度睁开眼,「……那个……对我开枪的人呢?」 「死了,急性心脏麻痹。」魏千桦简短的回答,走过去把病房的窗帘打开,让室内明亮一点。 死了?心脏麻痹? 高怀天觉得有点混乱,「怎么会……突然心脏麻痹?」 「不知道,法医解剖之后确定他很健康,也没有心脏病史,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心脏麻痹死亡。」魏千桦耸耸肩走回病床边。「总之死了。」 「那……动机?」高怀天并不记得他见过那个犯人,如果是自己抓过的人一定会有印象。 魏千桦叹了口气,「不知道,倒是个家世清白的人,父母都是基层公务员,姐姐是护士,他游手好闲没有工作,帮人看看赌场跑跑腿而已,没犯过什么大事,会突然变成这样也没有人想得到。」 「收了钱?」高怀天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魏千桦却只是摇摇头,「没有找到现金也没有存款,连赌债都没有,要不是现场目击者太多,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种小混混有胆开枪杀人。」 高怀天沉默下来,把自己脑中记得住的案子全翻出来想了一遍,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过……小陆大概是吓坏了,跟我说是他杀了那个人。」魏千桦想起陆以洋那时候认真的神情还是很疑惑。 「……小陆……告诉你的?」高怀天皱起眉盯着魏千桦。 「嗯,我问他怎么杀的他也说不出来,只说他想是他杀了犯人,我就叫他别再这么说了,犯人是心脏麻痹死的。」魏千桦停顿了下看高怀天似乎在想些什么的神态,又玩笑似的开口。「不过如果他有什么神技可以隔空杀人,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没办法写在记录上的东西。」 高怀天勉强笑笑,「哪有什么神技?他只是吓坏了。」 魏千桦想他大概有什么话没说,不过他也不想多问,「我下去带杯咖啡上来,一会儿你组里那些家伙就会冲来了,你趁现在休息一下吧。」 高怀天随口应了声没多说,魏千桦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高怀天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如果真有什么违法行为,以高怀天的个性不管是父母家人还是情人他都不会徇私,所以高怀天还不想说的话他不会问。 而且说实话,自己没有高怀天那种大公无私的个性,要真的是陆以洋用什么神技杀了犯人,他一点都不会介意。 魏千桦在一楼大厅的连锁咖啡店点了杯外带咖啡,等待的人不少,于是他走到大厅里摆放的长椅边,正想坐下的时候,便远远看见陆以洋在另一头的长椅上,低着头靠坐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千桦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待在这里干嘛呢?他刚刚醒了,怎么不上去看他?」 「咦?啊……是吗……他醒了……」陆以洋像是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下……」 「你在担心什么?」魏千桦望着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忧郁神情。 「啊?没、没有……我只是担心……担心他不知道怎么样了……」陆以洋愣了下,随口扯了个理由。 「那你不上楼怎么知道他怎么样了?」魏千桦好笑的望着他。 陆以洋的头垂得更低,「嗯……也是……」 「你还在想你『杀了』犯人的事?」魏千桦低头凑近陆以洋小声地开口。 陆以洋惊讶地抬头看着魏千桦,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而魏千桦只是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什么神技可以做到,不过事实上犯人就是在现场十几个目击者的目光前心脏麻痹死的,就算你来自首也不会有人把你关起来。」 停顿了下,魏千桦看着陆以洋,很温和的开口:「所以,何不忘了这件事呢?」 「我……没办法……如果、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他的话……迟早会受到惩罚的……只是不是现在。」陆以洋长叹了口气,头垂得更低。 「那又何必现在烦恼?况且……」魏千桦只是好笑的望着他,刻意停顿了下,等陆以洋抬头望他才回答,「就算你真的杀了他,法律上这叫自卫,是无罪的。」 陆以洋倒是从来没想过还有所谓「自卫」的说法,他想了半晌才又开口,语气有点迟疑。「可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结果还是没变呀……」 「好吧,以你真的杀了他为前提来假设,如果你当时没杀他,可能你跟高怀天都会死,你比较想要这种结果吗?」魏千桦侧着头望向他。 陆以洋用力摇摇头,魏千桦笑了起来,「那不就结了,如果今天被打到的是你不是高怀天,我想他一定会马上举起枪杀了犯人,而这是合法的,因为犯人有武器,如果不阻止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向其他人开枪。」 陆以洋迟疑了会儿没再开口,似乎比较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能接受了?」魏千桦笑了笑,听见咖啡店喊号的声音,伸手拉起陆以洋。「走吧,我去拿咖啡,等我一下我们上楼去。」 「嗯。」陆以洋点点头,看着他走向咖啡柜台拿了咖啡,心里觉得很感激,虽然没能让他好过一点,但是至少他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等着魏千桦走过来,他们正想上楼的时候,魏千桦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过电话,示意自己别等他了,于是陆以洋便独自进入电梯上楼。 长叹口气,陆以洋靠在电梯里想着那天的一切。 被杜槐愔带回去之后,他哭了一整晚,怎么都无法对槐愔坦承自己杀了人。尽管杜槐愔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杜槐愔能感觉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比较令他意外的是杜槐愔没有向他开口要回聚魂盒,既没有骂他也没有说他做的不对,甚至连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 他在韩家待了两天,从头到尾把自己关在房里,边哭边担心边懊悔自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也不敢叫莲出来,不敢再问莲任何事。 到今天早上他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离开房间想到医院探望高怀天的时候,杜槐愔只问了句:「你觉得你能处理好这件事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好,但是他想那是他该负的责任,于是他只跟杜槐愔点头,「我会负责的。」 杜槐愔看着他半晌,没多说什么便让他离开。 陆以洋叹了口气,他不能再给杜槐愔添麻烦了,他一定要自己处理掉这件事。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陆以洋垂头丧气的踏出电梯,站在病房前深吸了口气,然后抬头挺胸的看着病房门,「好,振作!」 陆以洋伸手推门时,听见里头一阵笑声和谈话声传来,似乎有不少人在。房门一开他便望见大约五、六个人围着病床跟高怀天说话,其中几个是那天晚上赶到医院来的高怀天的同事。 迟疑了下陆以洋决定安静的把门关上离开,才转身就听见高怀天的声音。「小陆。」 陆以洋身子一顿,停下脚步慢慢回头,视线穿过站在床前的人,定在高怀天的脸上。 脸色还没有恢复,但是笑容仍旧如同往常般温和温暖,陆以洋眼眶一酸差点掉下眼泪,他没有办法想象,也许只差一点高怀天就会离开他。 「啊!是那天的小弟嘛,组长,是你亲戚吗?」站在一边的大叔开口问。 「那天这位小弟可吓坏了。」 「那天不只这位小弟好吗?护士小姐拿病危通知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吓坏了,幸好有魏主任在。」 「是呀,我想我也该立个遗嘱执行人才对。」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陆以洋紧抓着门把,不敢走过去也不知道要不要走出去,最后小小声的开口:「我、我只是来看一下……你没事就好,我改天再来好了……」 在陆以洋拉开门之前,高怀天又开了口,「他不是我的亲戚,他叫陆以洋,我可能没跟大家介绍过。」 陆以洋僵了下,不知道高怀天想说什么,回头发现全部的人都在看他,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小陆,过来这里。」高怀天朝他伸出手,依然温和地笑着。 陆以洋犹豫了会还是朝病床走过去,高怀天握住他的手,很紧很紧的握着,把他拉到身边来。「我一直觉得这是私事,大概不需要告诉大家,不过预防这种事再发生,我想还是趁这个机会说出来比较好。」 高怀天朝陆以洋笑了笑,把手揽在他肩上。「我跟他在交往,要是以后我又出什么意外,希望你们帮我照顾他。」 此话一出不只是陆以洋,其他人全部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 高怀天像是突然想到又补了句:「如果你们想问的话,他今年二十五岁,已经成年了。」 唯一的年轻女警率先理解状况的点头,「组长……看不出来耶,你从来没讲过你是同性恋!」 「所以我说是私事,不影响工作。」高怀天耸耸肩,看起来不甚在意的回答。 「我正想说组长你居然拐带未成年少年……原来他成年啦……」 「真的看不出来耶,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组长你怎么拐到的?」 看起来这几个人跟高怀天都有着深厚的交情,尽管有些讶异却随即开起玩笑来化解尴尬,而陆以洋只能把头越垂越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高怀天会这么大方的就在他同事面前承认他们在交往。 好了好了,再讲下去这位小朋友就要找地钻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退场好了,省得组长找护士赶我们。」 「我可是很欢迎护士小姐来赶我,哈哈哈哈哈!」 几个人跟高怀天打完招呼才一一离开,吵闹的病房转眼间又冷清起来。 病房里静了一阵子,陆以洋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高怀天伸手抚上他的发,很温柔的开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以洋在开口说话之前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他赶忙伸手抹掉眼泪用力摇摇头。 高怀天轻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把他揽进怀里,「没事了,我没事。」 把头靠在高怀天肩上,除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以外,还有陌生的消毒药水味,他想他该告诉高怀天,也许是自己杀了那个人……或者该告诉他,他们也许只能再活九年……! 不过,至少可以一起死,因为他们有缘…… 这样他会高兴吗? 陆以洋不知道,他想高怀天不会为此开心……谁知道自己只能活九年会高兴的…… 他闭上眼睛想着,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出门,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高怀天轻抚着他的发,低头轻轻吻他的脸,「别想些有的没的,没事就好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陆以洋红着眼眶抬起头望着高怀天,几次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告诉高怀天他杀了那个人。 就在他鼓起勇气想说出口的时候,突然有人敲敲门随即走进来,「组长……欸……抱歉打扰你们。」 其中一个同事不知道为什么又折了回来,看他们靠得这么近有些尴尬的干笑。 「怎么了吗?」高怀天没有放开握着陆以洋的手,只温和的开口询问。 「那个……犯人家属说无论如何都想跟你道歉……就在外面,我们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了。」 陆以洋觉得心脏猛地跳了起来,他握紧高怀天的手,脸色一下变得十分苍白。 察觉到陆以洋的慌张,虽然高怀天不知道原因,仍温和的望着他,「如果你不想见他们的话,就请他们回去?」 陆以洋见高怀天有些担心的神色,赶紧摇摇头勉强笑了起来,「人家都特地来了……」 「小陆。」高怀天微拧着眉,握了握他的手,「你不用勉强,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 「是父母跟姐姐三个人,要是你们不想见他们的话……」 「我想见他们。」陆以洋抬起头来看着那位同事,他深吸了口气,想着不能逃避,绝不能逃避。 他回头看着高怀天,「没事的,他们是来见你的,我没关系,真的。」 看着陆以洋似乎还是有些紧张却很认真的神情,高怀天也只侧头朝同事开口,「请他们进来吧。」 在他们走进来前,陆以洋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罪恶感与深深的愧疚感在心头环绕不去。 那只是一对相当平凡的夫妻,和一个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年轻女生。 那对和自己父母差不多年纪的老夫妻,带着女儿一迳地向高怀天弯腰道歉,陆以洋站在高怀天身边微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听着高怀天表示事情过去就算了,希望他们节哀等等。 就在老父亲说着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真的是个好孩子的时候,陆以洋听见一声冷哼。 他抬起从犯人家属进门后就一直没抬起过的头,随即愣在当场。 靠着墙站在门边用不予置评的眼光瞪着老父亲的人,就是那个犯人。 陆以洋眨眨眼,手不自觉得用力握紧了高怀天的手,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他不会忘记那个曾用怨恨疯狂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人,正是那张脸那个人。 『活着的时候不是老说我败家,说我是垃圾,说恨不得没生我吗?现在才说这种鬼话有屁用?』 陆以洋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站在那里,明明……明明就被吃了……如果他还在这里,那莲吃掉的是什么? 高怀天觉得陆以洋的手越握越紧,同时脸色苍白的直盯着门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一边应付犯人家属一边拉拉陆以洋。「小陆?你怎么了?」 陆以洋被扯了两、三下才回过神来,看着高怀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累……」 一听到陆以洋说累,老夫妻连忙告辞要走,陆以洋看那个人睨了自己一眼就跟着要离开,陆以洋只想着不能让他走,情急之下开了口,「等一下!」 老夫妻回头看着他,陆以洋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想叫那个人留下,可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看不见那个人,他甚至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被吃掉的那个犯人。 迟疑了半天陆以洋才开口,「请问……你们有别的儿子吗?那个人的兄弟或是……双生子之类的?」 老夫妻疑惑的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后摇摇头,「那孩子是独子,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是吗……」陆以洋盯着那个人看,却怎么看都觉得就是那个犯人没错。那个人没有想理他的意思,眼看就要跟着他再次告辞的父母姐姐一起离开。 「不能走……不能让他走……」 高怀天听见陆以洋盯着朝外走的老夫妻,喃喃自语般小小声的念着。 「留下他,把他留下来,快点……」 伸手抓着胸口的聚魂盒,陆以洋只想着不能让那个人离开,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干脆自己追上去的时候,莲从聚魂盒中冒出来,一阵黑雾朝门边聚集,在门关上前窜了出去。 「小陆?」高怀天皱起眉盯着陆以洋极为苍白的脸色,「发生什么事了?」 陆以洋回头看着高怀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晌决定弄清楚再告诉他,于是他只抽出被高怀天拉住的手,「……我……我该走了。」 高怀天没有放手,反而握得更紧的把他拉到身边来,认真的开口,「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就告诉我,不要一个人乱来。」 陆以洋担心莲会不会又把那个人给吃了,担心的看了下紧闭的门,然后回头看高怀天,那一脸绝对不会放弃的神情让他叹了口气,缓缓的开口:「我本来以为……我杀了那个人。」 高怀天记得魏千桦提过,他拧着眉望向陆以洋,「那,结果?」 「结果……也许……没有吧……」陆以洋沉思般低下头,没多久又抬起头来看着他,「至少我希望我没有。」 「小陆……」高怀天叹了口气,揽过他的腰把他拉向自己,却也知道这件事自己的确帮不上忙。陆以洋似乎真的有某些神奇的力量,只是他还无法控制,这对他来说非常危险,但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陆以洋安静的靠在高怀天怀里,深吸了几口气才退开了点,看着高怀天担忧的神情又觉得有些愧疚,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印上他干燥温暖的唇。 只是很轻微而主动的触碰,已足够陆以洋感到心跳不已,但他必须把事情弄清楚才行,他必须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退开高怀天的怀抱,安慰似的朝他笑笑,「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等我确定了,会告诉你的。」 高怀天别无它法,叹口气轻轻点头,「小心点。」 「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陆以洋笑着转身开了门,回头看高怀天仍是担忧的神情,也只能再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 从安全门走进楼梯间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陆以洋靠在墙上等了会儿,莲拎着那个人从一边的墙上穿了过来。, 『放开我!你到底要干嘛!』 那个人惊慌的大喊着,似乎知道莲能吃了他。 陆以洋仔细打量那个人,确认那张脸的确就是他看见的犯人没错,才缓缓开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那个人警戒的看着陆以洋半晌,接着不甘不愿的开口:『不知道……今天手气不错,难得手上有点钱,我想去买点东西回家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意识清楚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而且我还看着我的身体自己站起来离开……』 那个人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带着茫然和疑惑,『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我了……或许那个我以为是我的人没死,然后我死了我却以为我是那个人……那我到底是谁……』 那个人似乎陷入了混乱中,在原地走来走去不停的喃喃自语。 [陆以洋侧头望向莲,「如果……对高怀天开枪的人不是他,那你到底吃了谁?」 『那不过是个碎片而已。』莲泛起优雅的笑容,『那家伙的碎片,只用来控制一个刚失去灵魂的身体,碎片够用了。』 陆以洋微拧起眉,「你认得……那个极恶之魂?」 『我们多多少少都认得彼此,毕竟我们这样的「人」不多。』莲一派轻松的模样就像是在提新搬来的邻居般,让陆以洋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你……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并没有问我。』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陆以洋长长的吐了口气,靠在墙上然后滑蹲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 幸好……幸好我没有真的杀了他…… 再抬起头的时候,陆以洋看着站在旁边像是在等他下一个吩咐的莲,迟疑了几秒终于开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吃人了,不要伤害还活着的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样。」 莲泛起笑,似乎觉得很有趣,『就算是伤害你或是伤害你心爱的人、家人都是吗?』 陆以洋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过了半晌才点点头,「如果我有危险,或是我重要的人、家人有危险,我会希望你救我们,不过那不包括杀了对方。」 重新站起身,陆以洋很认真的望着莲,「没有人有结束另一个人生命的权利。」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莲笑了起来,耸耸肩回答,『不过不关我的事,你希望我这么做的话,我就这么做。』 「嗯……麻烦你。」陆以洋看着那个人还在那里走来走去,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对不起把你硬拉来,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那个人带着有些茫然的神情,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 「嗯,回去。」陆以洋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回答,「你记得自己是谁,你就是谁,别去想之前那些事了。」 望着陆以洋清澈纯净的眼神,那个人突然间想起自己是怎么在这里的,他看着莲还站在后面,有些害怕的退了几步,『我真的可以回去了?』 「嗯,对不起吓到你了。」陆以洋朝他笑笑,脑中突然闪过张怡萍的事,「对了……你死后,没有执行人来找过你吗?」 那个人抓抓头不解的望着陆以洋。『执行人?我不晓得那是什么,不过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说我得等三十四年才能投胎,叫我自己找地方混着等。』 果然……跟怡萍是一样的,他还有三十四年的寿命,可是被极恶之魂夺走了,所以他得在人间待满三十四年才能离开…… 陆以洋叹了口气,让那个极恶之魂多害一个人,就多一个游魂在世上游荡。 『喂,我可以走了吗?』 「啊、可以可以,你会待在你父母身边吧?」陆以洋回过神来,连忙回答他。 『也没地方可以去了……』那个人撇撇嘴角,看了莲一眼才转身从墙边穿出去。 陆以洋看着他离开,虽然知道不是自己杀的,却仍有份愧疚感挥之不去。 他想起那个极恶之魂那句「人都是伪善的,如果必要你也会为了自己随意杀人」,也许那个极恶之魂只是想让自己做同样的事,才杀了那个人。 真是如此,那依旧是自己害了那个人。 「可以告诉我,那个极恶之魂的事吗?」陆以洋在楼梯上坐下来,抬头望着莲。 『那可长得很,你想知道哪个部分?』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些女生呢?」 莲笑了起来,『知道又怎么样?如果事实让你觉得同情你就会放过他吗?』 「那就是我自己必须决定的事了,你只要告诉我事实就好了。」陆以洋很认真的望着莲。 『你又能确定我告诉你的是事实?』莲有些好笑的睨视着他。 「我相信你。」 陆以洋其实不确定听了莲告诉他的事后,就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定。对与错的界线实在太过模糊,他不想一次又一次犯同样的错,但如果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不知道他要怎么样继续生活下去。 他记得杜槐愔说过别听他们的话做事,他知道杜槐愔是怕自己被他们影响,但假若自己因为怕被影响而不去追究事实的话,那又完全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一直以来,他都选择相信人,相信人才有办法帮助人。 他知道眼前的人同样是极恶之魂,但是已经抛弃过去的这个人,是和自己一起生活好一阵子的人,他救过自己也帮过自己,连呼吸和心跳的频率都相同的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相信。 莲望着陆以洋好一阵子,最后才缓缓开口:『大概五、六百年前吧,记不太清楚是什么年代了。』 『他出生在一个小村落里,很早就失去父母,带着弟弟妹妹生活,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小村子里的生活平和又宁静,他们理应过上一辈子平凡幸福的生活。』 陆以洋很认真的听着莲说的话。 『但那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战乱刚刚结束,战败的士兵们成为强盗到处流窜,在最恶名昭彰的强盗团经过他们村庄时,所有人根本连反抗都不反抗,自动献上所有能交出来的东西。偏偏那个强盗头看上了他青梅竹马的情人,给她三天的时间要她自愿跟他们走,不然他就杀了全村的人。』 陆以洋倒吸了口气,却也没打断他的话。 『他当然不愿意牺牲他的未婚妻,但是村人从劝戒到威胁,他无法可施,而他的未婚妻流着泪要他放弃,她自愿跟他们走,只要能换得全村的平安,于是他告诉村人他在第三天会亲自送她走,村人听了他的话才放下心,或许是感到愧疚吧,那些人给了他们一段独处的时间。』 『但第二天晚上,他趁村人松懈的时候带着她逃走了,他带着她到离村子不远的山上躲起来,除了熟知山路的他以外没有人找得到她,他要她安心等待,他会回去劝村人一起反抗,不然那些强盗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必须反抗才能保护重要的人,她承诺等他,于是他又一个人悄悄的回到了村里。』 『回到村里的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弟弟妹妹,等到他发现时,他的弟妹已经惨死在忿怒的村人手下,他几乎发疯,于是半夜他拿了刀,用他每天砍柴挑货锻炼而来的一身蛮力杀了全村八十七个人。』 陆以洋没办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心痛和忿怒,让他做出这些事。 『他全身染血拿着刀等着强盗们回来,靠着他的忿恨壮胆,他等着杀光那些强盗,但是他们却没有再来,等到第四天他放下刀,走到山上却遍寻不着他的未婚妻……当他发现她在躲藏的山洞壁上留「对不起」三个字时,他再也没办法原谅她。』 『后来他花了三年的时间追上那些强盗,杀了那个强盗头。他依然没有找到她,他知道她背叛他独自逃走了,不知道为了她而惨死的弟弟妹妹的仇该怎么报,为了她而杀的全村八十七条人命该怎么偿,结果他成了那个强盗团的新头目,四处冷酷的烧杀掳掠,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长得像他未婚妻的女人。』 莲望着陆以洋,『就算他死了也一样,他的忿怒从来没有消失过。』 陆以洋觉得心里很难过,没有人该遇到这样的事,「那……他的未婚妻呢?真的……背叛了他吗?」 莲笑了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从来没有找到她,就算过了几百年,他也从来没找到她过,这只有一个可能。』 陆以洋望着莲,等着他的答案。 『被藏起来了。』莲往上指指,『她一定做了什么事让她可以升天,并且在轮回中得到保护。』 陆以洋怔了怔,「就是说她没有背叛?那……那为什么没有人要跟他说清楚呢?上面就只保护她而已,那些因为他的忿怒而死的无辜女性怎么办呢?」 看着有些生起气来的陆以洋,莲只耸耸肩,『对上面来说那不是他们的问题,那是下面的问题,那是夜的责任,他想抓他们他就会抓,他不想的话没有人能拿他有办法。』 那是第二次莲提起夜,陆以洋记得这个人,槐愔说过他是下面的管理者,他几次带了小宛出去玩,虽然似乎不是怀着好意去的,但也没对小宛做什么。 陆以洋皱起眉,他记得槐愔说夜不是坏人,他只是无聊而已…… 「无聊干嘛不去抓那些极恶之魂呀……」陆以洋觉得无法理解,极恶之魂到处害人,被害的人白白丧命无法轮回,只能在世间游荡,这些夜都没办法解决,却只因为无聊就上来找杜槐愔的麻烦?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莲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笑了起来。『而且也不能全怪夜,如果你做同一件工作做了几千年,却仍然对某些事使不上力,再有热诚也会消失的吧。』 陆以洋并不是很理解莲的意思,但听他的语气似乎跟夜很熟。「你认识夜吗?」 莲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想怎么解释,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开口,『以前曾经是朋友,很久很久以前。』 「那你为什么会……」陆以洋问一半不晓得该不该问下去。 莲只笑了笑,『我做错了一件事。』 「唔……人都会做错事呀?」陆以洋不明白的望着他。 『有的人没有做错事的权利,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害死了上千人,跟我亲手杀的没有两样。』莲虽然笑着,看起来却很黯淡。『而当时我不觉得我是错的。』 陆以洋眨眨眼,低头想了半晌才抬头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那现在呢?你后悔当初害死那么多人吗?」 『如果能再重来一次,只要能让他们都活着我愿意做任何事……不过……』莲黯淡无光的红色眼眸又闪了闪,『……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错已经错了,时间也不可能倒回。』 陆以洋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不明白,「如果你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槐愔呢?他一定可以帮助那些人的。」 莲又笑了起来,像是在嫌他天真。『杜槐愔愿意接受我,但是他并不相信我,他不听我们说话,他怕被我们影响。』 也是……槐愔说不能被他们影响…… 陆以洋低下头觉得十分困惑,如果要救那些人,唯有抓到这个极恶之魂,但是要硬拼的话,也只能让莲去拼……这样是对的吗? 『要听我的意见吗?』 陆以洋抬头对上莲的笑脸,他犹豫起来,因为槐愔说过不要听他们的话做事,不要被他们影响。 他当然相信杜槐愔,但是他也想相信眼前的人。 「嗯。」陆以洋点点头。 『找到那个未婚妻,只有找到她,才能消除他的怨恨。』 「他找了几百年都找不到了……」陆以洋有些苦恼的抓抓头。 『她既然被上面保护着,你就找个上面的人帮忙就可以了,你做不到的话,找夜吧。』 「才不要……夜……只会找槐愔的麻烦。」陆以洋扁起嘴不太满意的开口。 『你搞错了,夜的目标不是杜槐愔,是你。』 「啊?」陆以洋望着莲的笑容,不明白的眨眨眼,「我?我有什么有趣的?」 『你还不知道自己的价值,除了夜以外大概也还没有人发现,所以……在夜发现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之前,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啊?可是我其实不知道我有什么价值呀?」陆以洋的表情有些茫然。 『可是夜不知道你其实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莲笑着。 「……我听不懂了啦……」陆以洋皱起眉头,听不懂莲在说什么。 『你只要装作你懂就好了。』莲停顿了下,望着陆以洋。『当然你也可以不要照着我的话去做,跟夜打交道是件很危险的事,不过你早晚得和他打交道的,不如比夜还早开始行动,也许对你来说比较有利。』 「为什么我一定要跟夜打交道?」陆以洋疑惑的望着莲,「我不能不理他吗?」 『不行,因为你很特别。』莲缓缓的摇头。 「我明明就很普通呀……」陆以洋垂下了头,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特别。 『不管你希望自己多普通,在某些人眼里你就是特别的。』 陆以洋怔了怔,那句话是高怀天跟他说过的,他有些讶异的抬起头,看见莲对他露出笑容,然后化成黑雾回到聚魂盒里。 耳边只听见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给你一个忠告,比起左言,大吉才是能信任的人。』 「啊?谁?」陆以洋在原地愣了半晌,左言是谁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大吉。 就是那个说他跟高怀天还能活九年的那个。 想起只剩九年性命的事,陆以洋不禁又心情低落起来。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害的,他希望他们能活更久,能在一起更久…… 叹了口气,陆以洋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想着该不该将这一切告诉杜愧愔。 如果说了,杜槐愔又会怎么处理呢?会不会叫自己什么都不要管? 如果告诉春秋呢? 陆以洋并不想让春秋知道他牺牲的十三年只换得自己十年。 「啊啊啊——烦死了!」陆以洋用力的拨乱头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 思考了半晌他决定不管怎样,他要先找到那个女生。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让那个极恶之魂杀人了,不管是对无辜的人来说,或是对那个极恶之魂来说都好,他要阻止他。 绝对要阻止他。 陆以洋下定决心,没有再回去找高怀天,他不希望见了高怀天后又因为愧疚而裹足不前,他只是迈开脚步离开医院,去做他觉得应该做的事。 第六章 一旦有了决定之后,陆以洋就开始四处寻找执行人,说实话他认得的执行人也只有小夏一个,但他不想找小夏帮忙,只好四处在街上找鬼问哪里有执行人,这种方法虽然有点蠢,但也不是完全无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执行人看到他就跑。 过了两天追逐的日子之后,陆以洋坐在路边公园的长椅上喘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抱怨着,「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带着聚魂盒到处找执行人,你觉得他们敢理你吗?』 陆以洋愣了下,侧头望见小夏就蹲在旁边,伸手指着他自己,『除了我以外。』 「啊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呀……我想说干嘛见我就跑……」叹了口气,陆以洋靠在长椅上有些丧气。 『你到底想干嘛?也不告诉槐愔,不是跟他说好不自己乱来了吗?』小夏有些无奈的坐到他身边。 那是在我知道那些事情之前…… 陆以洋只是摇摇头不想回答。 『你说吧,你找执行人要干嘛?我来帮你。』小夏见他不想解释也不想多问,他也不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想干嘛。 陆以洋犹豫了会儿只是摇摇头,小夏好笑的望着他,『不相信我?』 「不是……」陆以洋扁起嘴来,「你帮了我会让你为难,槐愔说你有你的立场。」 『你呀……就是太天真了。』小夏叹了口气,『能利用的就要利用,如果你没办法狠下心的话,怎么跟鬼打交道。』 虽然不记得在成长过程中有多少人这么说过他,但他仍然没办法改变,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改变,「我就是这个样子呀,大家不也都是因为我笨才喜欢我的,这样有什么不好……」 看着陆以洋有点委屈的脸,小夏笑了起来,事实确实如此,因为这孩子太过天真单纯,所以忍不住想要关心他,想要帮助他、教导他。 小夏睨了他一眼,『你身上有什么吃的?』 「吃的?你饿啦?」陆以洋抓起包包翻了翻,「唔……有橘子,早上带出来想当点心的。」 『好吧,勉强。』小夏撇了撇嘴角,伸出手,『下次记得我喜欢吃苹果。』 「嗯,我下次再买苹果给你。」陆以洋笑着把橘子递给了小夏。 小夏接过橘子,朝陆以洋咧开嘴笑着,『这样就叫交易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咦?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陆以洋怔了怔才吶吶回答。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给你台阶下还嫌台阶不够长呀,怕我告诉槐愔是吧?』小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也不是……」陆以洋看着小夏想着要怎么说,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好吧,你自己要帮我的……」 陆以洋侧身去看着小夏,很认真的开口,「我想找夜。」 小夏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橘子给吐出来,瞪着陆以洋半天确认他是认真的才抓抓头满脸困扰,『早知道你这孩子麻烦……』 『先说你想找夜干嘛?夜可不是你可以应付的。』小夏瞪着陆以洋,难得摆出严肃的态度。 「我想找一个人,她被上面保护着,所以要找到她就要先找到上面的人帮忙,可是我不认识从上面来的人……」陆以洋老实的回答。 『上面?』小夏抓抓头有点无奈,『是那个极恶之魂的事是吧?』 「嗯。」陆以洋点点头。 『说你笨就是笨,要说上面,叶家里不就藏一个吗?』小夏睨了他一眼。 「啊……」陆以洋想起春秋及冬海的奶奶。 犹豫了会儿,陆以洋仍旧摇摇头,闪着他清澈的目光望着小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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