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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下今天所碰到的人物。八九寺真宵。战场原黑仪。羽川翼——两个妹妹、班主任教师、连脸都记不住的同学们,还有——以不同顺序在头脑中列举出这些名字。最后,我想起了神原骏河这个名字。「……!」这个时候,雨衣的方向改变了。那个,人形的身体,完全掉转。不管可不可以,瞬间就飞跃了出去——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以令人呆滞的,唐突地动作。「咦……咦咦?」为什么,突然之间……?支配全身的疼痛,从迟钝转向敏锐的过程中,我抬起头看向天空——果然还是月朗星稀,月亮美丽地映照在那里。从身体的这里那里所散发出的味道,血的气味相当煞风景。嘴中也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果然,内脏还是受伤了……感觉胆汁和其他液体在体内混杂在了一起。但是,嘛,这种程度的话,大概还死不了吧……。而且也不是非去医院不可的程度。虽说已经不是什么不死身了,不过某种程度的治愈能力还是保留了下来,只要静养一晚上的话,就可以恢复的七七八八……也就是刚刚好保住性命的程度…….但是…….被殴打之前瞬间的记忆,突然,没有任何理由的苏醒了。雨衣的左拳,对准了我——只有那个拳头,露出了部分。不知道是在击打自行车,或者是在贯穿墙壁的时候弄破了,那个橡胶手套,从指根附近开始露出了四个洞穴——果然是跟兜帽内侧一样的漆黑洞穴,就像是消失了也像是沉底了一般,但是。那个左拳之中。有着不知什么样的,怪物的——「阿良良木同学」从头顶上传来了声音。如冰点以下般冻结的,平坦的声音。看过去,同样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眸,正俯视着我——是战场原黑仪。「……呦,好久不见」「恩,好久不见」才一个小时不到的好久不见。「我把你忘掉的东西送过来了」说着,战场原右手拿着信封,在我的眼前晃悠了一下。就算不放在这么近的地方我也知道,那个,是放着战场原付给忍野得十万元报酬的那个信封。「将我拜托的东西理直气壮地忘掉,真该处以极刑呢,阿良良木同学」「啊……对不起」「就算道歉也不会原谅。所以本来打算追上来之后狠狠揍你一顿的,没想到你已经在自我惩罚了,阿良良木同学还真是有着值得赞扬的忠诚心啊」「我会有自我惩罚的兴趣吗……」「不必掩饰。为了这样的忠诚心,我给你一半的原谅」「……」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啊。看来战场原法院的执法力度非常严格。「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战场原说道,「难道被汽车撞到了吗?那边,阿良良木同学非常珍视的山地车几乎被全毁地仍着。与其说全毁,不如说是插进了电灯柱上。如果不是被护航舰撞到,应该不会变成那样吧」「嗯——……」「车牌号记得吧。我来替你讨回公道。从完全粉碎汽车,到跪着请你用自行车碾死自己,我会让司机生不如死」说出这样危险发言的就是战场原黑仪。不过她的一如既往反倒让我安心不少。从战场原的毒舌中找到活着的真实感,怎么说,既有些奇怪又有些可笑的感觉……。「……不是啦,只是我自己一个人骑着罢了。没注意前面……因为边打电话边骑的缘故,踩踏板的时候滑了一下……狠狠,撞在了电线柱上……」「是嘛。那么,这样吧,至少把电线柱毁掉好了?」要遭报应的。连不当的怨恨都算不上。「会给周围居民带来麻烦的,还是算了吧……」「是吗……不过,看上去还蛮结实的砖墙都破坏成这个样子,却只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阿良良木同学的身体意外地很柔韧啊。让人佩服。这样的身体,迟早会派上用场的。那么,救护车……大概也不需要了吧?」「啊啊……」难道说,战场原也是因为有点想要与我见面,而特地亲自动身,将信封带来给我的吗?是打算要乘坐巴士,一直送到我家吗。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个行为在我看来,虽然还谈不上是傲骄的程度,不过,还是让我有些感觉轻飘飘的呢……。不管怎么说,我因此而得救了。因为。雨衣大概是由于捕捉到了战场原的身影——才会离去的。「只要休息一下,很快就能动了」「是嘛。那么,给这样的阿良良木同学大杀必死」忽然——战场原跨在了仰天倒在地上的我的头上。顺带一提,战场原今天穿的是先前也见过的长裙。修长的腿上没穿丝袜,完全裸露在外——而且,对于我现在的位置来说,裙子的长短根本不是问题。「直到你能站起来为止,都处在幸福的气氛中吧」「……」说实话,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嘛,不过目前稍微有点事情要考虑。虽然我考虑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总之。总之,战场原的事情。还有明天的事情,思考一下。05神原骏河的家大概从校门口起用自行车需花费半小时左右。不过跑过去也是半小时就能抵达的距离。最初虽然想过让神原坐在后座上,骑自行车过去的,不过神原拒绝了。她的理由是两人乘坐会很危险,而且违反交通法规。嘛,被她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呢。不过神原反对的原因之一或许是坐在我后面的话,会变成抱着我的样子吧。那么配合神原,我是推着自行车去呢,还是把自行车留在学校后走过去呢,正当我这么考虑的时候。请不要在意,前辈只管骑车就行了,神原这么说。正当我心想你到底怎么做的时候,就像理所当然般,神原说「那么,我带你去吧」,然后就双脚飞奔起来。我被她跟踪时也是这样,这位神原骏河,似乎在『徒步』、『自行车』、『汽车』或是『电车』等各种移动手段的侯选单中,把『跑步』也当成同等选项之一加了进去。这种人就算在体育系当中,大概也是很稀奇的吧。『嗒、嗒、嗒、嗒、嗒』,响着这种悠扬节奏声,在我自行车前引导着的神原——她的左手上,缠着纯白的绷带。到达目的地后,神原似乎只流了一点点汗,呼吸丝毫不乱。气派的日式府第。好像有着相当久远的历史。写着『神原』的横匾高挂在门口上,这里应该是神原的家没错,但这房子的气氛实在是有点沉重,使得我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不得不进去。就像在社会科的参观教学中拜访着某间神社寺庙一般,我怀着这种难以描述的心情,迈进入这座大屋,通过一条能看到有着竹筒敲石(日本庭院设施之一)的庭院的走廊,拉开纸门,进入了神原的房间。……还真亏她敢把一点都不熟的学长带到这个房间里来啊。就是这样可怕的房间。被子丢在地上,衣服(包括内衣)也是到处乱丢,不管是教科书还是漫画,都杂乱无章地摊开着,这房间又不是仓库,硬纸箱却堆积如山,最过分的是,垃圾没有放到垃圾桶里,而是随手,丢在附近的榻榻米上,最好的也就是用附近的超级市场的塑胶袋包住后,放在那里不管了。不,看来这个房间,并不存在名为垃圾桶的容器吧。明明是一间十二块榻榻米的大房间。却连站脚地方也没有,连一步都踏不进去。「房间很凌乱真不好意思呢。」我回头一看,把右手放在胸前,无垢的笑容,神原骏河喜滋滋地说。看来这可能就是百闻不如一见吧,那台词,我觉得应该是在请客人进入经过相当程度整理整顿之后的房间时所说的客套话吧。上有洪水,下有火灾啊。这样形容还真是挺妙。哇啊……。连生理用品也散落一地。我不自觉地低下头。如果再看下去,会看到不能看到的东西,我有种这样的感觉……虽然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是那和没有羞耻心是两回事啊,神原骏河……。啊啊。这么说来,她这种性格和战场原差不多呢……。虽然战场原的话,房间是一尘不染的……这家伙,可能受到中学时代的战场原个性的极大影响,导致角色属性也反而变得这么粗细条。「你不用那么客气啦,对进入不怎么熟的女生的房间会踌躇这一点,让我切实地感受到了阿良良木前辈的情感细腻之处。但现在可不是这种场合吧。」「神原……」「什么事?」「虽然我确实地理解到现在不是这种场合……但就算这样,我有一事相求。」「可以哦。尽管说吧。只要是阿良良木前辈的要求,我是不会拒绝的。」「一小时。不,半小时也可以吧……给我一点打扫这个房间的时间吧。另外,给我一个大号垃圾袋。」虽然我并没有什么洁癖……也并没有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得非常整洁的习惯,但这里真是太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残酷吧。而神原她,好像完全没理解到我在说什么而发了一小会呆,不过,相反的她也找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便走去拿垃圾袋。过程略。应该,这么说。当然,神原房间的惨况不可能只用半小时就能解决,再加上这里毕竟是我不熟悉的女孩子的房间,所以在伦理上,在道义上有我能碰的东西和不能碰的东西。把散落一地的垃圾收集起来,把书本及杂志整理好(问题是,因为神原的房间没半个书柜,所以也只是把它们按照大小给堆了起来)的这种程度,把四边形的房间按一个圆形随便地打扫了一下罢了。最后,把被子叠起来塞进壁橱,把衣服摺起来放入壁橱里还剩下的空间里(不要说衣柜了,这里就连一个衣架都没有),这样总算稍为像样一点,至少已经做出一个我和神原能面对面坐下来的空间了。「太了不起了,阿良良木前辈。我房间的榻榻米原来是这种颜色的啊。都不知有多少年没看到地板了。」「以年来为单位啊……」「我要向你致谢。」「……我们谈过事情后,用上一天时间……不,彻夜收拾一下吧,这个房间……下次,我把清洁剂和除色剂那些东西,带一套给你吧……」「让您费心了真是抱歉呢,阿良良木前辈。像我这种除了篮球便没有长处的女孩子,不太擅长这种事后保养,事后处理之类的事呢。」「…………」充满自信,笑盈盈地说出这番话令我相当困扰……在这半小时内,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帮忙的意思,只是在走廊发呆,无所事事,大概神原她既不是嫌麻烦也不是懒,而只是对于整理房间很不拿手吧,不过就算这样,跟我虽然没关系,但对于奉神原为神明的学生们来说,这是绝对不可以被他们看到,这里有绝对不能让她们看到的景色,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这家伙,即使是同班同学或是朋友,应该也没有招待她们来过这个家吧……朋友的话还好点,如果是同一球队的后辈们的话,最可怕的情况应该是给她们带来心灵创伤吧。在垃圾袋中的,有着喝光了后捏瘪的碳酸饮料的空罐,下酒用零食的袋子,还有速食食品的空杯等等……全国大赛级别的运动少女的饮食不该是这样子吧。名人的稍微有点脱线的插曲,反而会使人更加喜欢他,但是这个情况,实在太过了吧。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对这种角色萌起来的吧……。「那么——好了。」明天。也就是星期五的翌日。星期六。虽然在世间,双休日这种制度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制度,但我们所就读的私立直江津高中是一间知名的升学学校,就算在星期六也要照常上课。当明天变成今天,我还是得不出结论,于是我便利用第一堂与第二堂的小休时间,去了二年级的教室。反正对方是有名的选手,在哪个班级之类的事情,完全不用调查。二年二组。因为有三年级学生走进来的关系,课室突然骚动起来了(身为高年级的我,这是一种既怀念又新鲜的感觉),但不愧是神原——神原骏河她,堂堂正正地,向着在走廊等待的我,大步地走过来。「你好啊,阿良良木前辈。」「好啊,神原。我找你有点事情。」「是吗。那么。」神原什么也没有问,就这样回答。简直像,事先就知道似的。「放学后,陪我回家吧。」然后——神原骏河的家,这座日式府第。如果只是谈话的话,其实不一定要去到神原的家,学校的空课室也好,屋顶或是操场,离开学校的话,不远的快餐店也可以,实际上也对神原这么说过了,不过看来神原有非要选择自己家的理由吧。既然有理由的话,那就听她的吧。连问也没有问。「应该从哪里开始说呢,阿良良木前辈——因为我说话非常没有条理,这种场合下的说话次序我也不太明白。嘛,首先应该这样。」神原顿时立正,向我鞠了一躬。「昨晚的事,我要向你道歉。」「……啊啊。」我,经过一天便复原了——但仍然还是有点疼的,我摸了下腹部后点了点头。「果然,那人就是你呢。」雨衣。橡胶手套,长靴。刚才,混杂在——整理的衣服中。不用说。「果然嘛,真是种令人心烦的说话方法呢。阿良良木前辈。您真是深藏不露呢。被您完全看穿了吧?要不是这样的话,阿良良木前辈是不会来找我的呢。」「不是的……只是猜的啦。根据体型、轮廓、背影等等来判断……再加上知道我会因为学习辅导而前往战场原的家的有哪些人,综合以上的条件,作出了这个推断,呢……嘛,只是找你确认一下,如果弄错了的话,那也只是弄错了罢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嗯,原来如此,真是卓见呢。」神原好像真的很佩服我。「听说有男孩子中有人能根据腰部形状来分辨女生,就是这种方法吧?」「完全不一样吧!」雨衣中看得到哪门子的腰部形状啊!「真是抱歉了。我也不想做那种事的。」神原,再一次,低下了头。那让人觉得——是真诚地在谢罪。不过,不想做那种事什么的……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事呢?明明是冲着我而来的——但却又说,“不是冲着我来的”?「……不,即使你道歉,我更想知道的,是理由。不,关于理由——总的来说」关于那个理由。也并不是完全想像不到。虽然在这个情况下故意没有说出来,但这个猜想,是我才能首先联想到神原就是雨衣人真身的契机。不过。「总之,把那个力量,那个怪力的事情—」怪力。妖怪。把单车如同纸屑般弄坏。把水泥墙一击弄开。然后,把人—「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唔唔。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果然应该是从头开始吧。也对呢,不过……阿良良木前辈,你是相信那些超乎寻常的事的人吗,首先回答我这个吧。」「超乎寻常的事?」这样说是——啊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吗。神原她,不知道我身体的事。不知道这副原不死身的,我身体——就算是昨晚的事,虽然受了伤,但伤口也并没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所以她是无法察觉到的。所以才会有这个首先吧——不,并不是这样子的。神原她,即使不知道我的事,也是知道战场原的事的。战场原那超乎寻常的秘密,神原比我更早知道。所以——她认为身为战场原恋人的我,肯定会知道那个超乎寻常的秘密吧—也就是说,现在的这个问题,是神原在试探我。「你不明白我说的吗?也就是说,阿良良木前辈,你是那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的人吗?」「我只相信眼见为实。所以呢,看到的事,我全都相信。当然,包括战场原的事。」「……什么嘛,这个都被看穿了啊。」就算被我这么说,神原也没有半点抱歉,半点内疚的样子,「不过」,神原这样说。「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呢,并不是因为想知道战场原前辈的事,才在最近,纠缠跟踪阿良良木前辈的。」「咦……? 不是这个原因吗?」这个——我本以为肯定是那样的呢。是为了确认阿良良木历与战场原黑仪正在交往的这个传闻的真伪——吗?然后,知道了昨天我一个人,独自拜访战场原的家,进行一对一的学习辅导这件事后得到了确信—不是这样吗?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个推测应该并没有什么问题。难道跟踪我这件事本身有什么其他理由?「身为篮球部的你和田径部的战场原,曾经被人合称为“瓦尔哈拉组合”吧?」「啊啊,是的。连这种事都知道呢,阿良良木前辈,我真是小看你了。虽然我本以为已经给很高评价了,但是看来我这样的行为仍然是在侮辱阿良良木前辈。虽然并不是非常,但是阿良良木前辈真是深不可测。越是开始了解你,就觉得你离我赶回遥远。」「……我听是找人打听过罢了。」就算用出这么露骨的词藻,出不显得阿諛奉承,在某种意义上如同一件艺术作品呢,这家伙。「由来也听说过了。是个很恰到好处的外号呢。」「对吧。那个名是我起的哟。」很骄傲地挺起胸膛的神原。……自己想出来的啊。这么郁闷的感觉,真是很久没体会过了呢……。「那可是我拼命想出来哦。顺带一提,我的个人昵称呢,虽然是有想过“努力骏河妹妹”,但很可惜,这个没有得到接受。」「我也觉得很可惜呢。」「是吗?同情我吗。」是啊。同情你的感性啊。「阿良良木前辈,你太慈悲了。嘛,话又说回来,因为这个昵称还真是有点儿长呢,没办法。」「该反省的问题不是这个吧。」看来,中学时代的神原,周围似乎有一群很好的伙伴。其中也包括了当时的战场原……。「算了,就是这样子。瓦尔哈拉组合就放在一旁吧,因为阿良良木前辈你已经知道得相当多了,这样的说明,虽然可能有点烦吧,战场原前辈和我呢,在中学时代时——不,在说这番话前,我有样非得给你看不可的东西。正因如此,我才特地要求阿良良木前辈浪费宝贵的时间,周车劳顿地前来我家。」「非得给我看不可的东西?啊啊,原来如此。那东西在你的家里,所以才不选择学校或者其他地方啊。」「不,不是这样子的,该说是在学校太显眼了,还是我忌讳被人看见呢……可以的话,我不想给其他人看到。」神原她—一边说,边开始拆左手的绷带。包得紧紧的绷带,把扣针拿开后,从手指那边开始,按顺序—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事。破坏自行车,弄坏砖墙,令我的内脏破裂的——全部,是那只左手的拳头造成的。「老实说,这是很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呢。怎样说我也是一个女孩子嘛。」当绷带完全解开后——神原把制服的袖子卷起来。然后我所看到的是,神原那女孩子般纤细的上臂连着的,由肘部开始的是——如野生野兽般,被纯黑的毛所覆盖,瘦骨嶙峋的左手。曾经从橡胶手套的破洞中看到的。充满了野兽的,气味。「嘛,就是这个了。」「………………」显然——那不是什么特别设计的手套,或者木偶剧用的道具。长度及粗细,很明显不自然——而且,即使抛开这种外观的理由,我在黄金周的时候,亲眼目击过与这个很相似,却又不完全相似的东西——所以,我明白这是什么。这是,妖怪这种东西。妖怪。野生兽类——虽然这么说,不过,若问那是什么野兽,我却没有半点头绪。感觉像是某种动物,但又不像任何动物。那东西看上去好像大部分动物,却又不属于任何任何一种动物。但是,非要说的话,从那五指,从那有着各自长度以及指尖爪子的形状来看,非要说的话——虽然用这个词来形容女孩子身体的一部分好像有点不什么适当。「猿猴之手。」我这样说。「很像是——猿猴之手呢。」猿猴。由哺乳类灵长科中,除了人类之外的动物的统称。「呵。」神原她,不知为何——露出一副很感叹似的表情。然后,突然拍了一下正盘坐着的膝盖。「阿良良木前辈真的是独具慧眼呢。我真是太吃惊了,就像与我们拥有的眼睛有本质区别一样。一眼就看穿了这个的本体,真是令人惊讶的一言啊。与我这般凡俗之人,所积累的知识完全不同呢——也就是说,之后不用再加多余的说明了吗。」「别、别随便就下判断啊!」怎么可以说明就这么一半。这根本是有头无尾嘛。「我只是,把看到后的感想说出来罢了。还完全没看穿任何事情呢。」「是吗?William·Wymark·Jacobs的某篇短篇小说的标题就是——『猿猴之手』。原著名字是『The Monkey’s Paw』,所以这应该是直译吧。『猿猴之手』这个主题在各种媒体中都出现过,所以不断派生再派生,已经衍生了各种模式了—」「完全不知道。」我老实地这么说到。是吗?神原回答。「就算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说得那么准确,只能让人觉得阿良良木前辈是被上天的某位神明所选中的人呢。在不知道道理的情况下直观事情的本质。」「……嘛,我的第六感也是颇有名气的。」「果然是吗。嗯嗯,我觉得很骄傲,虽然并没有阿良良木前辈那么准,但是做出盯上阿良良木前辈的决定这件事,说明我的第六感还未至于失去准头呢。」「是吗……」虽然我觉得你的准头已经偏得相当离谱。好了,我重新,看着神原的左手。野兽之手——猿猴之手。「我……可以摸一下吗?」「嗯,现在的话,可以。」「是、是吗……」得到许可后,在神原左手手指附近——试着摸了下。恭恭敬敬,提心吊胆。质感、肉感……体温、脉搏。它是活的。这个妖怪——果然,是活物类型的妖怪。……就算被看见这么惨烈的房间,也无动于衷的神原骏河,都不想让这只左手被人看到……当然,在自主训练中扭伤这个借口,确实很方便。绷带不是为了要保护伤口,而是为了隐藏手腕……明明说是扭伤,却完全没有没有一点保护身体左侧的动作,这一点,我之前就觉得很可疑了……哦不,那种事,事到如今,马后炮似的再提起来,也完全没说服力。虽然这样,但是。有这种左手,确实打不了篮球呢。我不知不觉间。紧握了那只手的指尖。「嗯,呀,不要。」「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啊!」我下意识把手挥开。「因为阿良良木前辈用奇怪的方法摸我。」「我才没用什么奇怪的摸法呢」「我很怕痒的。」「所以我叫你别突然发出这种会令你角色形象崩坏的声音啊……」真是的,回想起来,战场原那家伙,也做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种事了。当然,神原的操作方法,与现在的战场原是完全相反呢。不过,既然神原早已掌握了这招,那么,这招是否曾经属于中学时代战场原的身怀绝技之一……「虽然你可能已经忘记了,但是神原,这里是你的家,你的房间吧?你发出的那种声音如果让你父母听到了的话,我会不会很危险啊?」「啊啊,那个没问题的。」神原很快乐地说到。「我双亲的事,请完全不用在意。」「……是么,那就这样吧。」咦……?那是什么,好像不想被询问一样,那么露骨地拒绝深究的语句……这可是能将,你到目前为止的角色属性,全部崩溃崩坏的台词,居然这么平常地,快乐地说出口了呀。嘛嘛,神原一边这样说,一边改了个姿势。左手,做出开合的动作。「就像这样,现在还能随我的想法活动—但是,也有不能如意活动的时候。不,说错了,是违反我的想法活动,这样说才比较对吧——」「违反你的想法?」「不,与其说是想法,不如说是意愿呢——唔唔。有点难以说明呢。因为要解释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事,所以当然很难吧……就是说,阿良良木前辈。在昨晚袭击阿良良木前辈的是我没错,虽然是我——但,我真的没有当时的记忆。」神原她这么说。「该说是似梦非梦还是梦境呢——也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就像是在看电视一样,能看到影响,但是不能参与——」「催眠状态」我打断了她的话。「催眠状态。那个,我知道的……是种凭依在人类身上的妖怪,把肉体和精神,慢慢侵蚀。」虽然我的情况与这个不同,但是——羽川,羽川翼的猫就是这个样子。所以羽川才基本不记得她与妖怪接触的那个黄金周所发生的事情。从事件上来看,和那次比较像吧——羽川在那时候,身体也发生了改变形态的状况——「阿良良木前辈真是博学呢。是吗,是叫妖怪吗,这种事——」「那个呢。我也只是现学现卖,知道得并不详细。只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接触这类事件比较多罢了,还有,详细知道这种事的家伙——」忍野。这已经完全是——忍野的领域吧。忍野的守备范围。「——我认识一个。」「嗯,是吗,阿良良木前辈是个大胆的人真是太好了。要是你在看到这手腕就逃掉,连话也不能好好地说呢。而且,我会少许伤心呢。」「幸好,我对那超乎寻常的事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你放心吧。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战场原,当然——也算吧。」与我自己有关的妖怪,曾经变成一段时间的吸血鬼的这件事,稍后再说明,会比较好吧……本来,在义务上,也许说明一下才比较合理。不过,为了能清楚说明两者这不同,先深入了解一下神原左手的妖怪,比较好。「虽然这么说,但我是有些被吓倒了呢。按照我的某个小学五年级朋友的说法,就是吓得快打嗝了。不过,一开始受到的惊吓最大,之后,不管听到怎么样的情节,我都有信心不会再被吓倒」「是吗,当然,我也是为了那样,才一开始就把这只手亮给你看呢。最麻烦的事,在最初搞定了。那么,我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神原继续笑着。「我是蕾丝」「……」我倒了。就像藤子不二雄老师的漫画人物般倒在了地上。「嗯,啊啊。」看到我这种反应后,神原她,「阿良良木前辈是男性,我刚才的发言有少许露骨吧。那换—个」这样说,头开始斜倾。「这么说吧,我是百合。」「那还不是一样吗!」大声地吼出来后,才保持住了自我。咦?什么?这是什么意思?那是在说和战场原在中学时代瓦尔哈拉组合时的事吗?前辈和后辈?战场原把神原的事说成是「那孩子」?咦咦?昨天她说过没有与男性分过手的事,难道是这个意思吗?「啊啊,不是这样子的。我对战场原前辈是单相思而已。在我眼中,战场原前辈纯粹是一位完美的存在,令我憧憬的前辈而已,我只要能陪在她身旁便已经满足了。」「只要能陪在她身旁便满足……」这是一句好话。这的确是一句好话不过。比起这个,你普通地说出了单相思这个词啊,这女孩……。八九寺,你那些属于女性直觉的部分,得出了完全偏离靶心的答案哟……不,冷静一点,不管怎么样,不能不分青红帛白地否定别人。对了……今时今日的女孩子,搞不好都是这样子不是吗。说不准只是我的感觉已经过时罢了。应该要更加轻巧地,更加自由地,进行考虑不是吗?「是吗,百合吗……原来如此。」「嗯嗯,是百合哟。」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的神原。不过,就算是这样,什么跟什么啊……。又有吸血鬼又有猫又有蟹又有蜗牛,又有班长又有病弱又有小学生,又有猫耳又有傲娇又有迷途小鬼,最后就是百合吗,该说这个世界什么好啊,说是有挑战的价值吗,还是得陇望蜀呢……这展开也太乱来了吧。战场原对神原这方面的事应该知道的吧……但由神原的对话来看,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嘛,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觉得中学时代的战场原估计跟这种事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田径部的明星与篮球部的明星。瓦尔哈拉组合。「虽然战场原前辈是大家的偶像,但我对战场原前辈的思念,在那当中也是排在第一线的,我有那种自负。我觉得为了战场原前辈,就算要我死也心甘情愿。对了,换句话说,就是Dead or I Love这种感觉。」「……」咦……那个?该说这句英语用的好还是不好呢,很微妙呢。「嗯,刚才,我说了很有趣的话呢。I love与Alive很近呢,我真太有才了。你不这样想吗,阿良良木前辈?」「啊啊,虽然一开始觉得有点微妙,但后面你自夸后让我确定了自己的判定。」好逊。总之。我催促神原把事情继续说下去。「接下来该说什么呢,其实也并不是在说过去的事情。要是再接下去说的话,就得说到现在了。本来我会选择就读直江津高中,也是因为想要追随战场原前辈而已。」「我猜也是呢……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猜就是这么回事。比起吃惊,我更多的是理解吧。」刚才我想到一件事,这件事如果说出口,按照个人看法的不同,或许可能会被视为对神原整个小队队员们的侮辱。所以我没说出口,留在了心中。不过,中学时代起就身为篮球部的皇牌,体育推荐也好什么也好,完全可以去一个更充实的环境继续打篮球吧。为何神原她,要选这个包含篮球部在内,所有课外活动都完全没实力的升学学校直江津高中来就读呢——她的动机是什么呢?单纯的心愿。话说,也太单纯了。「我已经被战场原前辈吸引到,想去品尝她舔过的糖的地步了。」「………」那是能对其他人说的话吗?「不过,阿良良木前辈。自战场原前辈中学毕业后,我的中学三年级生活,可说是一片灰色呢。」「灰色吗?」「啊啊。灰色的百合生涯。」「……」她真的很喜欢呢,对百合这个说法。随她喜欢就好。「就像是灰色脑细胞那样的灰色百合生活。」「这句话很明显一点都不高明。」不要在对话当中勉强地加进笑料。明显缺少紧张感。「阿良良木前辈你真是太严谨呢。这么严格的基准对我来说很有难度呢。不过,当我考虑到那也是阿良良木前辈为了我着想才这么说,会很不可思议地坦率地接受呢。」「那么……之后的灰色百合生活,怎么样了?」「嗯。在那一年之中,我才后悔莫及般意识到,战原场前辈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没想到,比起和她在一起的两年,与她离别的一年对于我来说更加沉重得多。所以,要是我就读直江津高中,和战场原前辈再会的话,我打算向她告白。以此为目标,我开始了为了通过入学考试的苦读。」神原如是说。虽然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不过无心地,脸红起来了。看来,这是单纯地在害羞似——不好,有点可爱。跟踪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有点混乱,不过在现在,我头一次觉得这位神原骏河真的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后辈。啊啊,在我心中,有种名为百合的萌之领域正在发芽……总觉得,神原那只野兽左手的事已经无所谓了……不对,事情的主线应该在于那只手才对啊……。「不只是糖,就连口香糖,我已经被吸引到,就连战场原前辈咬过的口香糖都想要嚼的地步了。」「我完全不明白你所说的基准……」再举一个明白点的例子好不好。「只是。」呃——这时,神原的音调露骨地下降了。「战场原前辈她,变了。」「啊啊……」「彻底地变了。」蟹。与蟹相遇的——战场原黑仪。失去了众多的东西,舍弃了众多的东西,损失了众多的东西——拒绝了全部的,战场原黑仪。羽川也是一样,在中学时代认识她的人的眼中,那完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完全改变了。更不用说,对信奉战场原的神原来说——那肯定是令人无法置信的变脸吧。令她无法置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她成为高中生后,身患重疾的事也听到过,因为疾病而要放弃田径的事也听说过。这些我都是事先知道的。不过,我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变成这样子。我还以为是谣言而已。」重疾,呢……算了,实则上,那个解释也没有错,但是……那是战场原始终,到最后,至今也是还没完全治好,类似顽疾的东西。「不过——我错了。那个谣言本身确实偏离了真相。但是,已经超出了谣言的程度,战场原前辈的身体发生了更大的变化。我注意到了这件事—一决定要做些什么,这样想。我觉得一定要帮助战场原前辈才成。不是吗?我在中学时代受过战场原前辈很多照顾。这恩情没齿难忘。虽然我俩的学年和参与的课外活动不同,但战场原前辈她对我,非常温柔。」「那个温柔是指……」那个温柔是指战场原的什么呢——这种话,在眼下这种时候,既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所以我,就想像战场原前辈帮助我一样——去帮助她。可是,一开始就被直接拒绝了。」「是吗……」到底是用怎样的形式去拒绝,她也不会告诉我吧。这大概也是在包庇战场原吧……神原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嘴巴裂开也不会说战场原半句坏话的。大概,她遭受到和我一样,甚至更残酷的事这种推测,虽然很容易就能想到……但是,那些事我也不想去问。为了我,为了神原。也为了战场原。订书机。「我当时觉得,我可以帮助她。」惭愧的心情不能释怀似的——四周漂浮着打从心底懊悔的空气,但就算这样神原仍然固执地,勉强装出平淡的样子,这么说。「我觉得对于那困扰着战场原前辈的东西,我是可以做点什么的。就算不能把原因消除也好,就算改善不了现状也好,我只要陪在她身旁——就可以治愈战场原前辈的心。」「……」「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呢。我真是一个笨女人。现在想起来,这个想法真是太滑稽了吧。」因为,战场原前辈她,对这种事,完全没有向我要求过——这时,神原她望向地板。「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也没把你当成后辈——以前是,现在也是。她对我,明明白白地这样说。」「嘛……」会这样说的吧,如果是当时的那家伙的话。当时的战场原黑仪可是随身携带着比那些文具杀伤性更强的凶器——狠辣的暴言毒舌。「一开始,我还以为战场原前辈把我当成恋人吗?我这么过想,不过,不是这样的。」「你真是乐观呢。」「嗯嗯。然后,被更清晰地说了。和你这种优秀的后辈好好相处的话能令自己的评价上升,所以才跟你好好相处的,为了那样才饰演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前辈——她这么说」「……还真是刻薄的话呢。」目的是伤害他人——目的是令他人远离自己——不过,从战场原昨天,称呼神原为那孩子,还说是我中学时代的后辈等等看来,就算她说现在不是朋友,但战场原也认同了对方在中学时代曾经是自己的朋友这件事吧。虽然这或许是我单方面的解释罢了,不过,即便这样「虽然她说我是优秀的后辈这句话让我很高兴。」她真的很乐观。彻头彻尾的。「可是——我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什么陪伴在她身旁来治愈她,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战场原前辈所希望的——是无人羁绊。」独自却并不寂寞的人——确实是有的。一般来看,战场原当然是属于那种人吧——至少,她不是那种,以无意义地加入群体为乐的人。即使在人际关系不错的中学时代,在战场原的内心,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是。独自却并不寂寞。与想要独自待着,是不同的。正如不喜欢与人相处,和讨厌别人是两回事一样。「所以我呢,在那之后便再没接近战场原前辈了。因为那是,战场原前辈对我的唯一的期望。当然,要我忘记战场原前辈这件事情我可做不到——不过,通过我抽身而退,什么都不做,通过我不在在战场原前辈身旁,哪怕只有一点点能拯救到战场原前辈的话——我也乐意去做。」「……你。」该说些什么好。我也不知道。这并不是说,我在为她那种甚至可以说是纯洁无垢的态度而感动。她的选择,其实并非情非得以或者无可奈何。我感动的正是她所坦言的话语。战场原虽然之前说过神原没有再回来过——其实并不是这样,神原,以自身的意志,主动抽身而退了。她真的,很认真——呢。对战场原的事。从中学时代,到一年前都用心牵挂着战场原——而且。至今仍是。「我留意不和战场原前辈见面。为了在走廊下不遇到,在早会时不看到,连在饭堂也不擦肩而过,将行动范围全部调整过了,已经安排到不仅仅是我避开战场原前辈这样,而是让战场原前辈意识不到我有这样的安排。当然,我在篮球部活跃的话,无论怎样也会有我的事流传出去,所以,我自己操控着,让关于我的传言都虚虚实实」「……难怪,有那么多只能让人以为你的人格有问题的,前后矛盾的流言。」理解了。不过,彻底到这个地步……不是跟踪,而是逆跟踪……这个说法较为恰当吧。「一年来,我就是在这情况下渡过的。已经不是灰色,而是黑色的百合生活呢。然后我不顾一切地投身于篮球当中,到头来,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那样的一年后,我知道了阿良良木前辈的事。」「…………」既然那么担心战场原,我觉得她发现我和战场原的关系,未免有些晚了。那大概不是因为跨学年的缘故,而是神原对有关战场原的话题,就会下意识回避——大概是这样吧。即便是这样。她也知道了,阿良良木历的事情。「我一直坐立不安——经过一年,我自发性地,去找……战场原前辈了。我想要去找她了。当然,这一年来,虽然因为粗心而遇见过好几次,但主动去看战场原前辈还是头一次。当时战场原前辈她,和阿良良木前辈,在早上的教室里,喋喋不休地,在谈话。还露出连我在中学时代也不曾看到,很幸福的笑容。」「………」那是我在饱受各种谩骂杂言时的笑容吧……那个没表情变化女会浮现笑容的时候,就只有那个时候吧。「你明白吗?」神原望向我。「阿良良木前辈你,把我很想做很想做却做不到,最后被迫放弃的事……简直是理所当然般做到了。」「神原……不,那是。」「我最初相当嫉妒你。」逐个字分开来说的神原。「在中途,也曾想要重新考虑一下。」洋溢的感情,被压着一般的声音说。「但到最后,我还是嫉妒你。」作出这个总结。「……」「我不断地想为何只有我不行。我既嫉妒阿良良木前辈,又对战场原前辈感到失望。我以为她只要是男的就可以。因为我是女的才做不到。虽然她不要朋友或是后辈,恋人的话是需要的吧,那么。」那么—这时,神原她正瞪着我。第一次,我被这种指责般的眼神瞪着。「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即使知道她是个后辈,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女生,也知道她也不是那种会下克上,冲过来扭打我的性格——就算这样我也不禁有些胆怯了,形势就是这么一触即发。「我既嫉妒阿良良木前辈,又对战场原前辈感到失望。然后——我对自己,也感到彻底失望。什么治愈战场原前辈,啊。什么抽身而退啊——这种事,全部,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吧。全部,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吧。只有我自己在这么想吧。心想这么做,战场原前辈就会表扬我吧?真的好笨。伪善也要有个度。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好想和以前一样,得到战场原前辈的那份温柔。自私也好什么也罢,我也想待在战场原前辈的身旁——所以。」她这么说。神原用自己的右手——触摸着自己的左手。触摸着,那只野兽的左手。「所以我,向着这只手,许下了这个愿望。」006威廉·威马克·杰普斯(注:William Wymark Jacobs,19~20世纪英国作家,)所著的『猿猴之手』的梗概,虽然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详细说明——相对于完全不知道这个故事我来说,听到这个故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原来如此啊,作为怪谈或者是恐怖故事来说真是个很不错的故事嘛。如同教科书一般的恐怖传奇,带着苍郁气息的正统故事——没错,对于不了解这些的我来说,听闻之后,很有一股以前在哪儿听说过、或是某些桥段很是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叫古典吧。按照神原的说法来看,猿猴之手的故事,虽然比不上吸血鬼那么广泛,但仍然是相当主流的东西,似乎在各种媒体上都出现过。其间经过不断的派生再派生,经过像生物进化图一样的派生之后,出现很多不通的版本,但所有的传说都确确实实有着基本的共同点,而那就是,猿猴之手之所以被称为猿猴之手的最主要原因——猿猴之手能够实现持有者的愿望。但会以违背使用者本身意愿的形式——似乎都有这两点。就是这种,有来头的东西。譬如说,许愿想要很多钱的话。那么就在第二天,全家人都死去,得到他们的保险金。又譬如说,许愿想要在公司里面出人头地的话。就在第二天,公司就会陷入困境,高层被开除了,结果变成在濒临倒闭的公司里出人头地之类。就是这种样子。据说,猿猴之手是印度那些非常有灵验的老修行者制造出来的东西,是一件告诉人们必须顺从命运,妄图反抗命运就会招致可怕灾难的物品。故事的开始所宣扬的就是,猿猴之手能够实现三个人三个愿望。说到能够实现三个愿望这种事,像我的话,虽然首先会联想到一千零一夜中那个神灯的故事,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结局又到底怎样了来着?除此之外,世界上也有类似猿猴之手的故事在流传。不论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存在出现在人类面前这种故事模式,对于被永远无法填满的庞大欲望所支配的人类而言,或许就是最本源的故事形态吧。不过以怪谈形式而最负盛名的,还是『猿猴之手』——「那——那个人,是叫忍野咩咩吗?咩咩,是写作片假名吗?」「是啊。话说回来,那家伙可不像他的名字那么可爱喔。对了,话先说在前头,那可是个喜欢穿夏威夷衫的大叔。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奇怪的期待。至少,他是个完全没有半点像他名字的家伙,所以希望你至少要有些心理准备」「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字面上给人的印象,或者应该说是象征吧……,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咩咩的话,总觉得很难起外号的样子呢」「说起来,的确如此啊……那家伙,小的时候怎么会起个这样的名字啊。虽然也不是不感兴趣啦……可是,那家伙的童年时代,完全让人无法想像啊」忍野的住处,就在离住宅区不远的地方,一栋四层楼的废弃私塾——简单来说就是废墟。废墟就是废墟,连试胆大会的时候都不会有人靠近,在过着普通生活的人的眼中估计都不会认为那是栋建筑物吧,从景色上而言完全就是座废墟。如果来了大地震的话估计会完全、彻底地垮掉吧,毕竟是有年头的废墟了——不,与其说是有年头了,好像这所私塾是受到车站前的大型补习学校的冲击而倒闭,也不过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建筑物的话,仅仅几年间无人使用就变成了这副惨状,真是让我见识到了时间的无情存在。因此,与其说是他的住所,倒不如说是忍野擅自住进去的,也就是严重的非法侵占。那家伙住在这个被「私有地」「禁止进入」牌子所包围的地方,从寒假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晚上就将废墟里的课桌直接当成床来用,白天则是在镇上游荡。四处徘徊。对,他也不是一直都在里边的。因此,就算是这样上门去找他也是——天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这栋建筑物里面,只能顺其自然了。要和既没有手机又没有PHS(译注:就是日本的小灵通)的忍野碰上,说实话,运气占的成分比较重要。从神原的日式住宅到这里,骑自行车的话要不了一个小时。当然,神原的话,跑步过来也要不了一个小时。我们两人,抬头望着这所废弃私塾。「对了,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曾经被吸血鬼袭击过是吧——那对于阿良良木前辈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妖怪事件……那个,或者应该是叫怪物对吧?」「嘛,差不多吧」虽然可能仅仅是我没留意。但至少在我意识到的时候,那就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在寒假的时候吧,然后,是战场原前辈也是,接着是我……在这之前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过吧,可现在却接连到这里来了三回,就像是中了某种暗示似的」「是啊」事实上,把羽川和八九寺的份也算上的话,已经是连续五回了,不过基于保护个人情报的理念,再考虑到个人隐私的问题,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适当地和和稀泥,能不提就不提好了。「一旦经历过,似乎——以后就很容易再遇上的样子哦?那样一来,我的话,搞不好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呢」「那很痛苦吧」「其实……也不都是些辛苦的事。因为经历过妖怪,有过不同寻常的经验,我才能发现一些,得到一些东西。」虽然这么说,但不可否认,这种听上去像是附和,其实是在扯开话题,掩盖心情。事实上,也不都是些辛苦的事这种话,仅仅回想起寒假时的经历,都会觉得自己根本是像在顾左右而言他。觉得有些窘的我,不自觉的,看向了神原的左手——纯白的绷带已经重新缠好了。虽然看不见里面,但,既然已经知道里面的真面目,就会觉得确实不论它的长度也好形状也好,有些不自然,从外面都看得出来。她似乎在同一个位置多缠了几圈,故意让别人难以发现……「阿良良木前辈与战场原前辈之间,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但是,因为一年,二年,三年都是同班同学,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一定是从老早以前就比较亲密了——但根据刚才的话来说,你们是在三周前才刚刚开口交谈啊?」「要说那就是第一次交谈,嘛,虽然这样听上去很有些怪吧……但至少那家伙要是不发生那种无聊的差错,我是不会发现她秘密的,嘛,也就不可能交往了。而且——要是我不认识忍野的话,也不可能帮得上战场原……这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偶然。或者说,运气吧……或者说运气不好吧。神原,你撞上的猿猴之手,而我撞上的,是吸血鬼罢了」一年前,神原知道了战场原秘密的时候——神原之所以心里没有怎么反感就接受了那件事,也许就是因为如同我那个时候已经经历过鬼和猫的事情一样,神原也已经知道了猿猴之手——的缘故吧。不过,我和神原的不同点就在于,我知道妖怪对抗势力忍野的存在。所以,就不能不联想到。如果,神原知道忍野——不,就算不是忍野也好,只要是知道具有能够帮助战场原能力的任何一个专家的话,要是在一年前战场原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的话。现在处在我这个位置上的,就不再是我而是神原了——吧。总之,先将年龄啊男女的问题放一边。碰巧,吧。机缘也好命运也罢——说到底不过是偶然。「虽然你关心我让我很高兴,不过,这种事情希望你不要再说了,阿良良木前辈。战场原前辈才不是那种,会将恩情与爱情搞错的人。那种事情,只是一个契机罢了」神原的话中渐渐地带了些淡淡的寂寥。「正因为如此,我才后悔。被战场原前辈拒绝的时候,我却从战场原前辈的身边离开了。阿良良木前辈却是,朝着战场原前辈追了上去。就算是有差别,也不是鬼和猴子的差别,也不是知不知道忍野这个人的差别,而是这一点上的差别」「…………」这才是决定性的吧,神原喃喃到。这样聊了聊,意外的发现她还是个会自我反省的家伙嘛……还真是与她那朝气蓬勃的运动少女形象正好相反的个性。不过,要说对此感到内疚的话,似乎我和神原一样怀有内疚感。为什么呢?和神原这样子交谈之后才发觉,我的心有种像针刺一般的内疚感——明明没必要,却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刚才那种安慰的话。这却让我越来越,感到内疚。「恩……但是,既然战场原前辈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我还是真心感到高兴的。虽然由我来道谢的话也许会比较奇怪,希望阿良良木前辈能够接受我心中的感谢」「所以说其实不是我,而是忍野那家伙的功劳——不,不对,这也不对。战场原能求得,靠的是战场原自己。那家是自己救了自己才对。」就是这个样子。说起来我和忍野所做的,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已。无可辩驳,仅仅如此而已——「这样啊……也许就是这样吧。但是,请让我问一个问题,阿良良木前辈」「什么问题?」「战场原前辈为什么会被阿良良木前辈吸引的理由我明白了。虽然很嫉妒、失望,还觉得你们俩极度不般配……恩,我也打算认可了。不过,阿良良木前辈到底看上了战场原前辈的哪一点呢?两年以上都仅仅是同学而已吧,明明还是完全不认识的同学而已」「那是因为……」被人从正面问起,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虽然也有不好意思的原因在内,除此之外,明确理由什么的,就算问了也……只是,那天,母亲节那天在公园——啊啊,对了。原来如此那种内疚的感觉,原来是这个啊。「……为什么你要问这种问题啊,神原」「恩。我觉得,如果阿良良木前辈的目标是战场原前辈的身体,就让我来代替好了」「………………」听到了很不得了的提议。神原的右手与缠着绷带的左手猛地一下紧紧地挤迫自己的胸部,凑了上来。就这样穿着制服,身体轻佻的倾斜着,做出了一个甚至散发着异样妖冶气息的诱惑姿势。「我自认为还算比较可爱吧」居然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了。「头发再留长点的话就会更像个女孩子了,皮肤的光泽也保持得很好。而且,唔,也许是从以前就开始锻炼的缘故吧,腰部周围收的也很好,身材也比较紧绷。曾经还有人说过这是很受男人欢迎的超棒身材哦。」「把说这种话的家伙带到这里来,我要杀了他」「是社团的顾问老师」「世界末日了啊!」「杀了他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会被禁止出场比赛的」「怎么样?」神原再一次问我。这次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而且这里面连半分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神原的神态显得极为认真,执拗地要我在Yes和No之间做一个选择。「我的觉悟可是认真的。如果阿良良木前辈想要的话,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做好准备接受前辈的攻了」「攻!?受!?为什么我要干那种事情啊!?」「嗯?啊啊,这样啊,阿良良木前辈没有BL的底子啊。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呢」「我才不想和后辈的女孩子讨论BL的内容!」「恩?BL是Boy’s Love的略称哟」「我知道!我没有在这上面搞错啦!」是啊,我也有注意到。在收拾神原的房间的时候,散落一地的书籍里面,确实有大量这种类型的封面混在里面!不过,明明我特意没去碰那些东西的!明明都当作没看见了!「没有搞错吗。看你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误会了。那么,阿良良木前辈你刚才到底发什么火啊?我不是想让阿良良木前辈生气才说这些话的,难道说,阿良良木前辈是受吗?」「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我是neko(注:原文是ネコ,在日本也有受的意思,发音与猫的日文发音相同),所以成不了攻的」「恩……?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猫?踏入了不能进入的领域了吗。这种对话就像在如履薄冰啊。「再说了,神原啊,男的和女的为什么会扯上BL不可啊。可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必然性嘛」「可是啊,阿良良木前辈。我还是,想把处女奉献给战场原前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薄冰破裂,对话直接被水给淹没了!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你们两个,是想将我的女性幻想破坏得体无完肤吗!现在我相信了,我的危机管理意识能够断言,你们两个毫无疑问的确是前辈后辈的故交关系,瓦尔哈拉组合!幸福正在大量的流失,全身上下都能深深的感受到幸福就像是在以蹑着脚跷着脚轻手轻脚,疾步跑步三步并两步般,步调一致地从身上逃走了。我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啊……真是的,什么目的是身体,什么富于弹性的惹火身体,尽是些让人极度耗费脑细胞的话题……尽管八九寺那家伙很是早熟,但与她的交谈,至少不会这么变调,而且很愉快——我开始怀念起与小学生的对话了。这是晚期症状啊。「恕我冒昧,阿良良木前辈,我有些多管闲事的话要说。要是不能把跟后辈的女孩子谈论下流话题当成一种享受的话,我想等以后到了社会上以后可是混不下去的哟。女性幻想这种东西,还是趁早丢掉才是正理」还有,什么叫做下流话题?当然我不是指换一种说法就好。「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阿良良木前辈。虽然像是我在喋喋不休,但是实际情况是,要是以你那种基于肤浅的女性幻想来要求女性无比贞淑,那么与人寒暄都会很困难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孩子也喜欢色色话题的嘛」「哈啊……」这个姑且算是它对其他女性的幻想好了……但战场原和你,与普通女性是完全不同的吧。「好,那么,让我们回到阿良良木前辈是内裤派还是短裤派的话题上来吧」「没有说过那种话题吧!?」「咦?那说的是我的紧身裤下面有没有穿内裤的话题吗?」「您没有穿吗,神原同学!?」实在是太过吃惊了,连敬语都不小心用上了。「那,那么,那个,裙子下面露出来的紧身裤里面……!」「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那么吃惊吧。紧身裤原本也是一种贴身穿着的衣物嘛」「那就更夸张,更离谱了!那不就等于在平时生活中都一直能被人看见内裤了吗!」而且,你……跑的时候还有蹦蹦跳跳的时候,裙子不都会时常飞扬起来吗!「嗯。真要说的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嘛这种程度的话,归根结底顶多也就算是运动少女送出来的精致小礼物吧」「不对,那是暴露狂的变态行为!」「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没谈过那个话题嘛。是要不要让我来代替战场原前辈——」「等等,事情没说清楚之前别把话题给转回去!到底是穿着,还是没穿,好好的给我说清楚!」「这种色色的内容应该放弃才对哟,阿良良木前辈。这种细节小事呢」「才不是细节小事呢,这事关我的后辈是运动少女还是暴露狂的分水岭!」先不管色不色。极其、可有可无的话题继续着。「也是呢。那么,这个样子来想怎么样。我既是运动少女的同时也是暴露狂。在认为我是运动少女的人眼中我就是运动少女,在认为我是暴露狂的人眼中我就是暴露狂」「别玩文字游戏了!『既是○○的同时又是××、在认为是○○的人眼中就是○○,在认为是××的人眼中就是××』认为这种台词很帅的只有中学生而已——你难不成是我家老妹吗!」可有可无也到了极限。没有比这更可有可无的了。「……不过啊,神原。说真的,不管怎么努力,你也是代替不了战场原的」「…………」是不可能代替的。我要说的不仅仅只有这点。「你不是战场原啊。谁也不能够成为谁的替代品,谁也是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因为战场原就是战场原黑仪,神原就是神原骏河。不管多么喜欢也好,不管多么仰慕也好,不管多么憧憬也好」「……是啊」沉默之后,神原点了点头。「正如阿良良木前辈所说的」「好。那么,废话就别说了,快点走吧。对了,你那个姿势也该解除了吧。从刚才开始我就像是在跟一个很想要揉自己胸部一样的女高中生在说话。这又不是什么超现实主义的画面」「呃。这我倒是没注意」「快点注意到吧」还有很多事情,也早点注意到吧。「要是不快一点的话,天差不多就该黑了——到了晚上的话就麻烦了吧?左手」「嗯。换句话说,在白天的话就没问题。至少接下来几个小时左手肯定是没问题的」「是吗……活动时间仅限于晚上的话,总觉得,不得不让我联想到吸血鬼啊……」和神原沿着大楼周围的铁丝网走着,就看到了那个大洞。三周前和战场原一起穿过的这个大洞——这次,是和后辈的神原一起。虽然我不相信有什么因缘际会。但这也算是一段奇缘了吧。这大概就是那啥,擦肩而过的缘分吧(注:这是句俗语,全句是今世的擦肩而过也是前世的姻缘。意思是擦肩而过也是一种缘分,万事皆有因缘)。「小心脚下」「嗯。多谢你的好意」前进的时候将疯长的野草拨向两边,好让后面跟来的神原能够更好走一些。不过,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话,等夏天到了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进入了这所眼看就要崩溃,或者说是看上去已经崩溃的废弃私塾。一片狼藉。混凝土的碎片、空的易拉罐、告示板、玻璃碴、还有一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凌乱的散落一地。因为没有电,才傍晚就显得黑暗的建筑物内部比平时看起来要更加的腐朽。忍野这家伙,有空的话是把建筑物里面打扫得干净一点不是更好吗。在这种地方生活不会感到郁闷吗。算了,这里至少要比神原的房间要好上几分……。战场原看到这栋楼里散乱的情形,看到忍野懒于打扫的模样,皱了皱眉,神原的话,就不用担心了……「好脏。好过分,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既然住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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