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玑天缘03

是时有发生。
  
  打架免不了砸烂东西,酒楼饭馆是最容易遭殃的地方,杯子碗碟什麽的,一掀桌就是一大搁。更有些家夥武功还不到家,误伤无辜,不小心把寻常百姓给伤到了,少不得得赔偿伤药费。
  
  打人的武林人通常也就是口头上阔气,其实钱袋涩得很,哪里赔得起砸了人家门面的银两?一般都是扬长而去,不识武功的百姓也拦不住他们。於是这些烂摊子,又是欧阳无咎来收拾。
  
  帐房先生的算盘敲得嘀哒响,可都不是往上增,全都是一笔一笔往下锐减的算法。好不容易对欧阳无咎升起一丁点好感,也在赤红的数字面前彻底给打压至无。
  
  好不容易,终於捱到了八月十四,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之期。
  
  虽然还不到八月十五,但月亮已明亮照人。
  
  三更过後,海棠熟影间,那个高大的男人非常少有的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腰间佩有一剑,虽然已得剑鞘束缚,然而剑身沈啸,仿佛感觉到主人的锐意。
  
  一卷白影翻落树来,正是那凤三公子,他皱了眉头,看著高大的男人:“欧阳,你别告诉我,你打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欧阳无咎笑容不改,略略点头。
  
  他那不动如山的态度,在凤三眼中简直就像挑衅,一向自命风流倜傥的男人终於忍不住暴跳如雷,一把揪住他黑色的衣领:“既然你早有打算去暗袭血煞,还搞那劳什子的武林大会作甚?!你耍我啊?!”
  
  “如果没有亮眼的架子烟火,如何能引住众人的眼睛?”
  
  这一场看上去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请来了正道中各门各派,他们就像一条条肥美鲜嫩的鱼饵,把嗜血好腥的大鱼从河底深处引了上来──血煞,急欲在中原武林立威的魔教头目,又岂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凤三瞪了他良久,然而总是微微笑著的眼睛藏著无比坚定,让他无法反驳,末了,他泄气地放开手:“啐──连我都蒙在鼓里,你也太不够义气了。”欧阳无咎自有他的道理,凤三对他的做法一向认同,只不过这一回被瞒了过去有些不甘不愿。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凤三哼了一声:“你还不如飞鸽传书!!”
  
  “我没有放养鸽子的习惯……”
  
  “行了吧你!!”对著欧阳无咎状似无辜的笑脸,估计没有几个人能气得起来,凤三自然也不例外,“我说欧阳,你真打算去暗袭血煞?别忘了你可是统帅武林正道的盟主啊!”
  
  欧阳无咎一脸正气:“并无明文规定名门正派就得光明正大地正面迎击,也没有听说过武林盟主不能搞暗袭!”
  
  凤三一愣:“是、是没有……”
  
  “我总不能等血煞灭掉几个门派,把武林搞得腥风血雨风声鹤唳了,我才大旗一挥,纠合武林正道围杀魔教,然後又重复一场正邪大战,等人都死个七七八八了,再跟魔教头目决战吧?”
  
  “可这不是正常的做法吗?”
  
  欧阳无咎的大手轻轻按在凤三的肩膀上,笑意蔓延,然而在且明且暗的月色下,却显出几分诡秘的玄意:“凤三,你认识我这麽多年,你觉得……我正常吗?”
  
  明明夜风不算凉,他今夜也穿了足够厚的衣物,然而凤三还是小小地打了个冷战。
  
  也是,把一堆眼角高於头顶的武林人视作棋子玩弄股掌之间的男人,怎麽想也不可能很正常……
  
  半晌,忍不住再问:“这个血煞魔头不比十年前那个,你可有把握?”
  
  “没有。”
  
  欧阳无咎很老实,凤三觉得自己脑门的青筋在跳:“没有你还去个屁啊!!”
  
  “所以把你找来啊,如果我要是回不来,盟主之位我就交给你了。”然後从怀里掏出一个绸包,不等凤三回神,塞进他手里,“这个是盟主的印信,先借你地方放一放。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身形一闪,以绝不逊色於凤三的身法消失於海棠树影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凤三,气得就差没将那武林众人梦寐以求的圣物丢在脚下狂踩一通:“混蛋欧阳!!我要当上那群草莽的老大,我爹不请圣上派兵把我给剿了才怪!!!”树影摇曳,人已走远,再没有任何回答。
  
  他站在海棠树下良久,才慢慢收回视线。
  
  如何不知,欧阳无咎的做法虽妄顾正统,然而确是最直接,把伤亡减少至最低的做法。擒贼先擒王,只要血煞魔主一死,魔教群龙无首,届时中原声势浩大的武林大会一开,不愁那魔教不会知难而退。
  
  然,欧阳无咎这般做法,却是吃力不讨好。灭血煞的功劳无法公开,而这一场莫名其妙没有下文的武林大会更会让各派掌门不满,嘲笑这个武林盟主的杞人忧天……
  
  但欧阳无咎并不在意这一些。
  
  那些自以为武功高强、高於常人的武林人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欧阳无咎用正道中人所不屑的方法,默默地守护这片中原武林净土。
  
  “混蛋欧阳……”凤三的手捏了捏那绸包,里面的东西,武林中人视之为瑰宝,却不知得到它的人,所担负的绝对不仅仅是这二两三分的重量,“你若是不回来,我便把这东西丢粪坑!!”
  
  事实上,凤三并没有将号令武林的信物丢入粪坑,当然,他连打开来看看都懒得,随手丢进柜子也就算了。八月十五那一日,欧阳无咎并没有如约归来。
  
  八月十五的武林大会上,欧阳无咎并无缺席。
  
  武林大会在欧阳家的郊外别院召开,大会之上,欧阳无咎将所获得的情报尽数公开,各派掌门闻得血煞已炼成魔功无不大惊失色,十年前的血屠仍历历在目,如今不过十年安逸,居然又要再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当然也有些派别掌门质疑,中原武林如今依然平静,显然血煞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如果贸然挑衅,说不定反而是踩了虎尾,惹恼恶虎。
  
  众说纷纭未能一一而定,有曰静观其变者,有曰主动出击者,加上不少本来就有些对头的门派火气不小,才说得几句便对骂起来,武林大会当即变得闹市一般。此时台上欧阳无咎手中茶杯往桌面猛地一放,竟将整个茶杯拍入云石桌中。
  
  他露了这麽一手,顿时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场都是练武之人,能将一个极其易碎的青瓷茶杯不损分毫打入云石桌中,功力之深,劲力之巧,是如何厉害。不由得各自掂量,无法与之相匹的人当即敛声凝息,不敢再大声喧哗。
  
  “各位!”欧阳无咎站起身,向众人拱手,“血煞之恶,想必各位早有所闻,如今魔教危害我中原武林,我等岂能束手待毙?虽然魔教动向未明,但不可不防!此次召开武林大会,一来,为警醒各门各派,莫要掉以轻心令魔教有可乘之机。二来,是望众位鼎立支持,一旦魔教举事,各派当屏弃前嫌,同气连株,抗击魔教!”
  
  他这一番话,在情在理,众人一时亦无异言。
  
  此时陆英浩亦站起身来,朗声言道:“诸位,十年前一场浩劫,幸得欧阳盟主出手诛灭血煞保我中原武林!想不到如今魔教死心不熄,血煞卷土重来,我等侠义中人岂可坐视?陆英浩自当鼎立支持欧阳盟主!”
  
  这十年之间,欧阳无咎在武林中立威无数,手中一柄长剑未遇敌手,加上陆英浩不经意间提及其曾诛杀前任血煞,更令武林众人精神大震。各大门派掌门想了想,亦纷纷点头,至於其他的小帮派自然也是马首是瞻,纷纷应诺。
  
  人心归一,正是欧阳无咎乐见。
  
  至於实质需要做的事情,以及各门各派分派的任务,便是要到之後再作商量,折腾了一整天,各人都累了,欧阳无咎吩咐下仆好生款待众人,便与陆英浩等人驾车回府。
  
  此次武林大会似乎并没有被血煞魔教搅局,出乎意料的顺利,对此陆英浩不由暗赞欧阳无咎处事果断,想是连血煞也没来得及做准备。
  
  一路上觉得欧阳无咎少有的拧紧眉心,似乎心事重重,心想大概是还有些细节安排,便也不去打扰。
  
  等回到府中天色已暗,陆天昊与那陆莺莺一听到步声便迎面出来。
  
  因担心武林大会上血煞来犯,陆英浩没有带他二人前去,陆莺莺倒没什麽,她虽有习武,但自小远离江湖,其实已与普通的闺中小姐无甚差别,反而是陆天昊甚是不甘,他一心去看热闹,可偏偏爹却不肯带他。於是一见欧阳无咎和陆英浩回来,便急不可耐地问:“爹,今天的武林大会可热闹?”
  
  陆英浩闻言皱眉,如此江湖大事在这孩子眼中竟当成庙会赶集,真是荒唐胡闹,便不应他。
  
  见他不应,陆天昊禁不住好奇,转头去问欧阳无咎:“三帮四会七大派的人都到齐了吧?我听说天鹰帮帮主跟华山派的掌门不合,每次见面少不得大打出手,这回有没有打起来?还有丐帮的乞丐是不是个个都打扮得脏兮兮,腰上别几个破布袋作识别的?”
  
  他一直被陆英浩管得甚严,只关在家里习武,也不曾出来行走江湖,自然对那些道听途说的江湖逸事好生向往,拉了欧阳无咎问个不停。
  
  一旁陆莺莺慧心玲珑,扯了扯胞兄的袖子,小声低语道:“弟弟,爹和欧阳大哥忙了一天,想必都累了,就让他们先歇息一下,回头再问吧!”
  
  陆天昊虽是不甘,但当著陆英浩的面也不敢造次,“啧”了一声。
  
  欧阳无咎却并不计较,笑著拉起搭在臂上的手,冲陆天昊一笑:“陆世兄若对江湖中事有兴趣,无咎自然愿意细作详述。”
  
  “真的?”
  
  陆天昊向来任性,家里人对他千依百顺,旁人对他好,他向来是理所应当。然而来到这里之後,欧阳无咎对他不假辞色,除了对任何人都一样的温厚笑容,再没有其他特别,让他不由得略略失落。
  
  然而今日他却出乎意料地表示善意,不禁让他略有不信,偏偏忍不住高兴起来。
  
  欧阳无咎看了看陆英浩,见他正往偏厅步去并没有注意背後,便笑著低下半个头,凑近陆天昊耳边,小声与他说道:“他日若有闲暇,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边说,边捏了捏陆天昊的手心。
  
  陆天昊登时脸红一片,完全没了言语。
  
  那边陆莺莺见他们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欧阳大哥,你跟昊弟在说什麽呢?”
  
  欧阳无咎闻声回头,笑容更深邃温柔:“没什麽。陆小姐为了等我们,想必在这里已站了很久吧?”
  
  陆莺莺有些不好意思,颔首摇头:“也没有很久……”
  
  “还说不是?”欧阳无咎的手慢慢探过去,陆莺莺有些受惊到连忙抬头,却被那双泛著邪魅流光的眼瞳吸引住,修长的手指缓缓接近,脸颊的肌肤都能感觉到薄薄的热度,陆莺莺只觉得自己剧烈心跳的声音已传到耳中,让她心悸不已的手指却在快要触到脸颊的瞬间错开,在她鬓边轻柔地摘下一片桂花瓣。
  
  “还说不是?发上都沾到落花了。秋夜风凉,还是快些进去厅房吧,否则冻坏了,无咎难辞其咎。”言罢留下一抹温柔的笑,转身入内。
  
  心中有丝丝的酸甜之感,陆莺莺只得乖顺地点头,跟在欧阳无咎的身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悄悄注视那宽厚魁梧的背影。
  




第十章

  第十章 泥胎为身石为庙,百姓福德土地公
  
  晚宴之後,欧阳无咎辞别陆英浩等人。
  
  出了偏厅,赵管家提著灯笼前面引路,忍不住道:“少爷,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
  
  欧阳无咎略是点头,语中也透出疲意:“吩咐下去,若无要事,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是的。”赵管家略觉出奇,很少见欧阳无咎累成这样,但既然是少爷吩咐,他也不敢多说。
  
  送至院门前,欧阳无咎说:“行了,赵管家你下去吧。”罢了从他手上接过灯笼,径自入院去了。
  
  欧阳无咎所居之处的院子没有仆役伺候,皆因武林盟主住的地方少不得有来偷袭挑衅的高手,若留一般仆役在院中,高手过招不喜受人萦扰,就是说正打得兴起之时突然来个莫名其妙的失声尖叫,然後引来一大票不会打只会乱叫的仆人,实在是非常麻烦。而且兵器无眼,喜欢徒手过招的也会有些掌力掌风什麽的,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欧阳无咎自小在山中修行,每事皆能自理,反而不习惯几个女子贴在身边伺候,故此虽然贵为欧阳府主事,但身边却并没有贴身小婢。
  
  回到院中,却见他并没有直接回房,反而是坐到院中的青石椅上,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绸缎包裹的小布包,捏在手中,若有所思。
  
  忽在此时,不远处脚步声响起,一片青色的人影穿门而入:“少爷,你可回来了!”
  
  欧阳无咎皱眉略有不悦,适才不是已经吩咐了管家无事莫让人来打扰吗?当即转头看向来人,只见此人一身布衣,鬓发齐整干净,身上透著淡淡墨香,看上去便像个教书先生。
  
  其实也怪不得赵管家,他才刚下去吩咐一众下仆别去打扰少爷,可这位帐房先生是早便守在院外候著欧阳大少爷了。最近的银两花得实在是太凶,他打算跟欧阳无咎来个详细的说明,让他知道再这麽花销下去不出一月就得家空物净!
  
  欧阳无咎想了想,便道:“时候不早,先生若无紧要事宜,帐务之事可否明日再议?”
  
  青衫的青年停下脚步,听了他的话居然并不回应,黑白分明的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面前的欧阳无咎,忽然冷了声音,凉凉问道:“你是何人?”
  
  欧阳无咎打了个突,随即展开笑颜:“先生说笑了!”
  
  王玑皱紧眉心,冷道:“你不是欧阳无咎。你到底是谁?”
  
  欧阳无咎打了个突,然後笑道:“先生莫非是误会了?”
  
  王玑并未被他话语所惑,眼神依然坚定:“你有两个选择,一,说出实话,二,我马上报官抓人。”
  
  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让对面的男人沈默片刻,然後终於说道:“先生为何觉得我不是欧阳无咎?”
  
  “在脸上随便沾片破兽皮就能瞒过旁人,未免太过可笑。”
  
  “欧阳无咎”听了险些想要吐血,他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一天下来,别说一群功力深厚、眼睛锐利的帮主掌门看不出破绽,就连前任武林盟主陆英浩、府中的仆役,甚至贴身跟随欧阳无咎多年的管家都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小帐房瞧出究竟,“欧阳无咎”静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声却与之前截然不同,他坐下身来,大掌往脸上一抹,扯下一片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流英俊的脸庞,竟是那凤三公子!
  
  没有人知道这位当朝太师的三公子,是位武功高强,更以轻功领尖武林的高手,更没有人知道,其实除了轻功,这位凤三公子最得意的,竟是易容术。江湖上传闻易容术最高明的人物,是天下第一神偷甄贾,他甚至曾经取代了皇帝身边回乡访亲的太监总管大模大样地走进皇宫,伺候了黄帝一个月,临走时盗走了黄帝龙床前一对黄金蚊帐钩,之後归隐再也没有出现。然而也没有人知道,所谓大隐隐於市,如今凤三公子家中有位打理庭院花草的老奴,他的名字,叫做贾甄。
  
  凤三公子对於自己的易容术极有信心,出道以来未曾被人看出破绽,然而今日居然被人一眼看出端倪,不由好奇起来:“我想问一下,先生是如何瞧出我的破绽?”
  
  让对方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看著一傻子拿了烧火棍当绣花针。
  
  正当凤三公子以为他要细细解释时,突然见他转过身,两手合成喇叭形状,提气……发声:“快来人啊!!──有……”幸好凤三还算机灵,未等他那个“贼”字喊出声来,身法一动已闪至王玑身边,一手将他嘴巴捂住。
  
  “嘘──那个,我不是坏人……”
  
  在对方锐利的视线下,凤三难得地有些心虚,“先生不要误会,我叫凤天翎,是无咎的至交好友。”
  
  王玑拨开他的手,也没有再高升叫人,然而他显然也不轻信:“少爷不在,你有何凭据?”
  
  凤三挑眉一笑,嘴角那邪邪的笑意很是勾人,强壮的臂弯若有若无地环上王玑单薄的肩膀,桃花眼中满是专注情深,他伸过手去微微挑起王玑的下巴:“何须什麽凭据?难道说,你还不信我麽?”边说著,边以指腹磨挲王玑的皮肤,极尽挑逗,往时无论男女,只要受他这般挑逗,没有能把持得住的,当然也因为贾甄传授的独门绝学──摄魂术,只不过凤三一向自负,就算不用摄魂术,也能让人迷醉在自己怀中。
  
  然而,今夜的意外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多。
  
  王玑眨了眨眼,眼神没有半分痴迷,依旧清澈锐利,顺手挡开他过分嚣张的手,直白地道:“你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家少爷哪里去了。二,我马上报官抓人。”
  
  “啧……”
  
  凤三感到严重的挫败感,若是可以,他很想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家夥给宰了随便找个地方埋掉,不过不行,此人是欧阳无咎家的帐房先生,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管钱的不是?
  
  百般无奈,他只好叹了口气,说道:“无咎在家太无聊,说到苏州玩一阵……”
  
  “你觉得这可信吗?”
  
  凤三有些沮丧,是啊,这个理由说出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谁让欧阳无咎这个人平日老实惯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不交待任何事便消失不见的事来。
  
  王玑迈前一步,突然一把揪住凤三的领子。他可不是领他的饷银,自然不买这位凤三少爷的帐!清雅的脸庞一扭,愣是给他挤出一个面目狰狞的样子,堪比鬼怪变化之夸张。他与凤三的个头不差几厘,但那气势却压得凤三好像当下矮了几寸。
  
  “你、你想干什麽……?!”
  
  王玑眼睛一眯:“快说!欧阳无咎在哪里?!”
  
  可怜那凤三完全忘记了自己武功比眼前这个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帐房先生高出许多,被他这麽一问,当即非常没有原则地倒戈,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前前後後,欧阳无咎的打算以及去处给交待个清清楚楚……
  
  末了,王玑放开了手,然而眉心却更是紧皱。
  
  凤三见他脸色差极,只道他是在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不由安慰他道:“其实不必太担心,无咎去得,自然是有把握,以那家夥的品性,是不会干那种伤敌八百,自伤一千的蠢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厉的眼神给狠狠剐到了。
  
  “怎、怎麽?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王玑嘴角见抽,“他带剑去了?”
  
  凤三有点愕然,笑话了,欧阳无咎成名的就是藏天剑法,血煞绝对是当世高手,遇此强敌,岂有不带兵刃徒手御敌的道理?!不过他已经不怎麽敢抵抗这位比那些老油条掌门还要老练犀利的帐房先生,於是非常老实地点头。
  
  “哼。”王玑不再理他,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凤三完全是莫名其妙,好不容易回神才赶紧喊问:“你去哪?”
  
  王玑的脚步快的不可思议,看得凤三目瞪口呆,他不是不识武功吗?可那身法快的,连他傲笑江湖的成名绝技──飞仙步法也未必追得上,看上去,好像连脚底都离地了!完全只剩下半抹影子的帐房先生头也不回的回答:“我得去提醒他一下,这剑要是再断了,就不给再花钱买了!!”
  
  “什麽?!……这、这……”凤三愣了半天,才想到问题的重点所在,“喂!!你知道他在哪吗?!……”然而院门之外,连半抹影子都早没了。
  
  王玑先去跟赵管家交待了一声,这几日武林大会的事让府上的人都忙翻了天,赵管家也没怎麽细问。王玑收拾了一下,便从後院出了欧阳府。
  
  正如凤三所料,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欧阳无咎的去处。血煞行踪非常神秘,就连来开大会的武林人士居然也不知道他早已潜入杭州城,更何况是大半时间都待在帐房里敲算盘的帐房先生?
  
  他并没有四出寻访,更没有像盲头苍蝇般去客栈民宿或者偏僻空屋去搜寻,只见他直向城东北角走了去,在城墙下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终於停下脚步。
  
  城墙下有棵低矮的老松,树背後极不起眼的地方垒了几块石头,三块为壁,一块作顶,原来是个磊形的土地庙,放在石块阴影下的泥雕土地公公身上裹了条几乎褪光颜色的红布,面前黄土地上插了烧剩下的香根,连个像样的香炉都没有。
  
  其实也无怪如此,土地庙供奉的是土地公福德正神,神格不高,算是平民百姓供的神,故此庙宇多半简陋,不似大庙里法力无边保佑达官贵人的大佛菩萨金刚天神,塑的是金身,烧的是高香,供的是净莲。
  
  王玑扫了一眼四周,此处地处偏僻,人影全无,便低下头来,道:“土地公何在?”
  
  地上骤然卷起一阵旋风,沙尘迷眼,土地庙里渐渐出现了一个虚幻的老头儿影子,越行近来越是清晰,只见这老头衣著朴素,银发长须,戴了顶古怪的员外帽,拄了根比他个头还要高的木拐杖。
  
  老态龙锺的模样好似多走一步都要抖两下,昏花老目还没看清楚来人,嘟嘟喃喃地哼著:“谁人在叫老夫?……唉呀,都十几年没人来过了……”这一抬头,只觉星芒耀眼,恍然愣神,连忙揉清双目,再定眼看去,当即吓得腿脚发抖,慌忙行礼:“原来是星君驾临,小神失礼了……”
  
  王玑微微一笑,收了法性,这才言道:“土地公公不必多礼,本君此番到来,乃是有事相求!”
  
  北斗七星当昆仑之上,司生司杀,养物济人。既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北斗之政命。故北斗七元星君在天界地位甚高,众神仰仗,下界小神自然更是百般恭敬。
  
  土地公公连忙回应:“未知星君有何差遣?”
  
  王玑略略点头,道:“本君想你帮忙找一个人。”
  
  “找人?……不知星君想找谁?”
  
  “你既是杭州土地,应该知道欧阳府家的大少爷欧阳无咎。”
  
  土地公公想了想,连忙点头:“知道的,知道的!这个欧阳无咎天命富贵,福泽深厚,平日修桥补路,行善积福,乃是一方善人。未知星君为何提及此人?”
  
  王玑咳嗽两声:“自然有莫大因由。”
  
  土地公公虽说老眼昏花,但还算懂得察言观色,听出他话带隐晦,便不敢多问,加上上仙做事也不是他这土地老儿可以管得,连忙点头应下:“请星君稍等片刻,小神去去就来!”
  
  言罢隐去身影,过了半拄香的时间,便见他重新出现,神色略带慌张:“启禀星君,您找的那个凡人如今身在黑松岭!”
  
  “黑松岭?”
  
  “是的,那黑松岭离杭州不过三十里,地处偏僻,并无人家,不过近日来了一夥西域人,把附近的百姓尽数驱走,霸占了黑松岭。”土地公公喘了口气,“小神本想入内查看,不知为何却被弹了出来!岭内隐有妖气!”
  
  王玑皱眉,想那锁妖塔破之後,百妖狂放,令凡间纷扰不断,想不到这一回居然与欧阳无咎有关。
  
  “可知是什麽妖怪?”
  
  土地公公摇头:“小神法力低微,连稍微靠近都不行……故此无法得知是何方妖孽作怪……”
  
  王玑也不为难,点头道:“多谢土地公公襄助,本君自会记得,请回吧!”
  
  “岂敢岂敢,星君言重。”土地公公边是作揖边是後退,恍惚间,已变回石块间的泥胎塑像。
  
  之後过了两天,有个福州来的商贾,因为货船遇了海难血本无归,无望之下在土地庙前告诉,谁想当即下仆来报说货船安全到港,船上货物安然无恙!几日下来,古怪的事情层出不穷,比如说有个来躲雨的小乞被一袋子金子砸中,又听说有个清早挑担卖油条的老人拣到一叠上百两的银票……就算只是无端路过,也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往你手里塞银子!
  
  一传十,十传百,这里的土地公无比灵验,特别是求钱财一道,更是有求必应。於是乎这里香火变得极为鼎盛,半年之後,那福州的商贾重临此地,自从当日重得生机,他的生意是风生水起,如今更是富甲一方,於是便斥资为土地公公重塑金身,更在近地选址建了一座“福德祠”,奉二月初二必定亲自前来祭拜。自此这座福德祠香火不绝。
  
  这些自是後话。
  
  王玑从土地公公口中听到消息,心中不由担忧,若是一般凡人倒是能用些掩眼的法术对付,凡人总是迷惑於表相,故此也是不难对付,可若当真如土地公公所言,在黑松岭藏了妖怪,事情便不好说了。
  
  毕竟他不是贪狼、武曲,法力无边,御妖无数,要他去降妖伏魔未免太过勉强……念头一转,却已向城门方向走去。
  
  他得承认,他现在非常担心……
  
  欧阳无咎……你……
  
  你给我小心点!!……
  
  ……
  
  纯钧剑再是锋利,也不过是凡人打的剑!
  
  可千万不要拿去砍妖怪,非断了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虽然一开始武侠感很强,但是大家千万不要忘记了……这个系列是古中国玄幻系啊~~是不是有人已经忘记了?!(沮丧ing)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定风珠儿分黑沙,翳形草影隐人形
  
  他本是有备而来,但当他看到黑松岭上冲天妖气,实在是发觉自己算是准备不足。
  
  这一山的妖气弥漫四野,徐徐蔓延,似乎还有增强的趋势。
  
  若是以前,有贪狼星天枢、武曲星开阳,这种降妖服魔,冲锋陷阵的活怎麽也轮不到他头上来,如今各位星君散落凡间,要找也是不易,更何况据土地所言,欧阳无咎身在黑松岭,若当真是落在妖怪手中,只怕再找帮手,已然不及。
  
  而且看那妖气,浓黑中隐隐透著血光,绝对不是什麽善良之物。
  
  岭下卷著黑色的风沙,烟尘滚滚,难怪那土地说进不去。
  
  王玑卸下扛在背上的口袋,在里面挖了几下,掏出一颗其貌不扬的珠子,就见此珠看似寻常,珠心之处隐见流光浮动,王玑将此物捧在掌心,大踏步走入风沙之中。
  
  说也神奇,那珠子一遇风沙,当即飞速自旋,荧光大作,就见四周喧嚣不休的风沙竟然遇珠而分,让出一条道来!王玑轻松走过,两旁呼啸盘旋的黑色风沙半颗尘粒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待他穿过风沙,身後的狂风如同关门落帘般重新合拢,遮天蔽日,将黑松岭重重包裹。
  
  王玑嘟囔著:“定风珠果然使得……”说完随手将宝贝往口袋里一扔,往岭上走去。走了不多几步,就听到山道上有说话声,树影草丛间,隐约可见几个黑衣人扛著大刀走过来,似乎是巡逻的守卫。
  
  他们脚步轻灵,踩在乱草杂枝上也不过有些微声响,厚背大刀寒光闪烁,想必都是些武功高强之人,若论武艺,估计十个王玑也不是对手。却见王玑不慌不忙,掏出一大摞绿油油看上去跟毛草没什麽区别的绿草,随便捡出来一根,往嘴里一含,当即隐去身影,连一片影子都不曾留下。
  
  原来那一大摞看上去跟路边地上随便野生的杂草极为相似的绿草,竟是传说中的翳形草。翳形草其貌不扬,却是凡间不可多得的宝物,乃是道士修炼隐身术时的宝贝。
  
  小小异草,却极有大隐於市的智慧。形似寻常,若要在遍布方圆百里的毛草地中找到一棵,简直比大海捞针还更不可能。
  
  故此自古翳形草之难得,堪比风狸杖,如今在王玑手上,居然有一摞之多。
  
  看他隐去身形,迎面过来的几名守卫自然看不到他,擦身而过,并未发现异状。王玑借翳形草之便,堂而皇之直上黑松岭,一路上也遇到过几拨守卫,可见此地确实守卫森严,只可惜这些守卫武功再高,也不过是凡人肉眼,无法识破仙术,任得那一个肩不能挑的帐房先生大摇大摆地直入腹地。
  
  黑松岭上有个小村子,如今已无百姓居住,王玑一路走过,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下,这里盘踞的黑衣人不下百数,想必已来了一段时日,巡逻放哨,守备戒严,看上去皆是井井有条,并不似一盘散沙。
  
  只是这山民的小村落都是些茅柴搭成的破旧屋子,偏南方有家比较体面一些的,大概是以前村长居住的地方,在那里的戒备最为森严,看来这群黑衣人的头目就住在那里。
  
  王玑走近那屋,尚不到十丈距离已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虽说血腥极重,但并没有太重的妖气,王玑不由有些奇怪,便走近屋旁透过一扇窗户往内瞧去。
  
  黑松岭上风沙蔽日,就算日在高空,岭上也是昏暗阴森,屋内没有点上灯,黑糊糊的一片,隐约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盘膝坐在正中央的地上,那人一动不动,然後所坐之处大片干涸的血腥,干凝的血泊间隐约见有些奇怪的阴影,窗角处漏下一丝极其微末的光亮,落在那人的脚边,“咕噜──”有样东西动了动,不大,就像半个西瓜,然而但那物落在光线之中,王玑清楚看见,那竟是一颗人头!!
  
  半颗像被野兽啃过,血肉模糊的脑袋,半张扭曲至极的血面,瞪出了眼眶的眼珠子足以说明死前所经历的恐惧。但王玑的眼睛适应了屋内光线,他更清楚的看到,不仅是那颗人头,在四周甚至散落了一断断人体残肢,而且那数量,绝不仅止一人。
  
  若看到这般情景的是个普通人,只怕此时便要失声尖叫,毕竟如同地狱一般的恐怖景象,非常人能够忍受。
  
  可王玑毕竟是历尽千万年的星君神人,地狱他没少去,阎罗王的座上宾他也当过。
  
  恶鬼、邪妖会有这般残忍他倒还能理解,可有些料不到活人竟然也能残忍至此,不由皱了眉头,不由得怀疑,这真是个活人吗?
  
  此时那人动了一下,门口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然後有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教主大人,您吩咐的时候到了。”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慢慢站了起来,看他身形瘦削,走起路一颠一抖,竟像个患了疟疾的病人,他走近窗边的一张桌子,王玑借著光线看清出此人,见他是个颧骨突起,瘦弱骷髅的男人,枯槁的皮肤已看不出年岁,一双眼珠子溷浊发青,但身上的衣服却光鲜华丽。就见他从上面拿起一个小小的瓶子,抖著手捧起来,珍而重之地打开瓶盖,王玑顿时闻到一股尘封已久,腐烂到了极点的气味,其中更混杂了妖气。
  
  男人他喝下一口,不到一阵,浑身剧烈颤抖,连站都站不住,倒在地上不断痉挛抽搐,一丝丝黑色的妖气从他体内渗出,然而却见他枯槁的身躯逐渐盈满,像蒸笼里的包子般渐渐丰润,结实的肌块撑起了干瘪的皮肤,塌陷的脸也显出正常的脸色和容貌,原来是个不过而立的男人。
  
  经此折腾,这男子全身都是汗水,仿佛脱胎重生般乏力,需要搀扶著墙壁才能站立。但外面说话的人也不敢催促,更不敢推门进来,也不过过了一拄香的功夫,这人迅速恢复体力,眼中精光大盛,打开大门,外面的人一见教主出来,都纷纷跪倒在地:“教主金安!”
  
  此人正是让中原武林人士夜不能寐,提心吊胆了十年的血煞魔君!
  
  就见这血煞魔君一身藏黑长袍,邪目带厉,扫过一众下属的眼神犹带腥血。
  
  半晌,让人背脊发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人抓到了吗?”
  
  跪在他脚边的一个黑衣人抖了抖:“启禀教主,那人武功高强,逃入黑松林後不知所踪……”话音未落,“咯喳!!”一声厉响,那黑衣人的脑袋就像扭断黄瓜般清脆利落地折断。旁众的黑衣人面色漠然,然而眼神深处却埋藏著恐惧。
  
  血煞将那颗沾满鲜血,眼睛和嘴巴仍然张开著的首级拿到面前,像是仍在问一个活著的人般:“你的意思,是本座的属下都为无用之人,连一个人都抓不到是吗?”
  
  王玑闻言心头一紧,莫非他所说那人就是……
  
  那颗人头已无法回答,嘴角冒出血沫,血煞随手将之丢落一旁,侧目看在那具无头尸体後面的另一名黑衣人:“你说。”
  
  那黑衣人颤著声音应道:“属下已、已派人守住要道,岭下有黑沙障封路,想必他逃不出去。”
  
  血煞冷冷看著他:“既然能得来,自然是能出去。”
  
  黑衣人当即不敢回应。
  
  血煞抬头看了看天色,哼道:“不过他受了一掌,虽保性命,但功力难继……如今天色已暗,必定会趁机逃脱!马上加派人手,搜寻黑松林,务必找到此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侧腹的部位,眼中厉色乍现,仿佛巴不得将那人抓到面前煎皮拆骨。
  
  众下属马上应诺:“是!”
  
  从那血煞的话中,王玑已得到了几个重要消息。细细理来,不难知道欧阳无咎不知用何方法,穿过了连土地公公都闯不过的黑沙障,悄悄摸上黑松岭,更曾与那血煞交手,可惜那血煞修炼妖法,已非常人能敌,欧阳无咎剑法再是厉害,也敌不过这妖人,受伤逃匿,如今尚未被魔教捕获。
  
  一经想到欧阳无咎身负重伤,如今死活不知,王玑心里不由抽紧,连呼吸都有些不顺,虽然那个家夥是个败家子,可说实在的,他确实个非常好的人,他在凡间多年,遇到的都是些贪慕虚荣,被钱财迷了双眼的凡人,可欧阳无咎这个只懂得洒钱去做些旁人眼里看似无用之事的男人,却是意外地让他难以用旁观的态度对待。
  
  王玑正在想著如何解救欧阳无咎,突然那血煞神色一变,猛地抽出身旁一名黑衣人的长刀横空一扫,一丈之内仍未及离开的几名黑衣人顿时惨遭腰斩,而王玑为了听清他们的对话也正在附近,不及闪避顿时被刀劲割到,所幸他站的地方稍是偏远,只是削去了他半片袍子,但即便如此,口中所含翳形草效果顿失,即刻现出身形!
  
  一众黑衣人见他突然出现,连忙兵刃出手将其团团包围。
  
  那血煞笑得阴森:“方才一直觉得有人在旁,却不见真形,原来是有人用障眼法想瞒天过海。呵呵……可惜,你不是习武之人,呼吸之声早被本座察觉!”
  
  王玑一个文弱的帐房先生,此时站在一群黑衣人的包围中,就跟羊入狼群般凶险。他看了看地上被腰斩的尸体,皱眉:“这些都是你的下属,何至如此?”
  
  “区区几个人,为本座成就大业,有何可惜?!”
  
  王玑完全无视周边危险闪烁的刀林,瞥了他一眼,甚是不屑:“你也不过是个凡人,焉知百年之後,孽障缠身,欠债终需还。”
  
  血煞眼中红光大盛:“你是何人?竟然敢在本座面前口出狂言!?”试问天下武林,谁人不惧血煞之名,然而眼前这个看上去文儒雅弱的男子,居然全无惧意。
  
  王玑环顾四周,并不理会自己所说的话多不适合这个场合,慢慢地说道。
  
  “我是……一个帐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後语:就算你是一个帐房先生,你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帐房先生好不好……(无力)我承认在偷懒啦~~~最近都在玩开心网,那什麽,发觉可以用来开赌CP攻受啊~我来做庄好了,黄瓜菊花南瓜茄子都可以啊~哈哈~真有趣!
  呃,我会继续努力……不要偷我的东西……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岭高重重飞燕灵,密林森森萤蝶影
  
  大多数的时候,人会被高於自身的力量所震慑。
  
  然而有的时候,却会被过於轻描淡写的态度所吓到。
  
  站在那里的王玑,完全不像被一群手执凶悍嗜血的魔教教徒团团围困,事实上随便一个人动手都能将他剁为肉酱的危险。可他那态度,仿佛不过是站在临街的铺子,在算账的时候被问及身份不经意说起的话题般轻巧。
  
  在所有人都愣了的这刻,忽然一个人动了。
  
  一个不起眼的,站在所有人身後的黑衣人动了。
  
  那个人以极为不可思议的身法越过围成包围圈的黑衣人头顶,近乎脚不沾地地落入圈中,一手将王玑捞起夹在腋下,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跃上半空。除了血煞,其他人根本无法看清来者。
  
  那人负著王玑,身法依然如飞燕轻灵,等他们回过神来,那身影已离他们十丈之遥,众黑衣人连忙去追。最靠近的两名黑衣人从侧向急速贴过来,大刀劈来,眼睛见就要将他二人斩成两截!
  
  电光火石间,只闻得剑啸如磬缶共鸣,震耳而起,剑光横空出鞘,未几,已闻得金刃互碰声起。那两柄厚背大刀竟不敌利剑,被削断坠地,若非两名追击的黑衣人及时撒手,只怕连他们的手也要齐整切断。
  
  但毕竟出手耽搁了一下,空中灵动之势兀止。又有几名黑衣人追了上来,此人剑法之强匪夷所思,人未追近,反手一剑凭空扫去,剑气荡开,那几个黑衣人如同碰到一堵石墙,狠狠地撞了回去,四散落地。
  
  眼见那人就要挟著王玑逃出包围,血煞眼中杀气大盛,然而才迈出一步,却仿佛有什麽阻止了他,他顿了足,摸了摸侧腹的部位,随即抬手一扬,一片红光如电闪烁,无声无色地打入背心。
  
  王玑被人莫名其妙地揪了起来,虽然他当神仙那会儿也经常腾云驾雾,可没试过被人挟著又蹦又跳。纵然对方身法再是轻灵,也免不了腾跃颠簸,更何况不时还夹有打斗,王玑只觉得自己的胃部要给挤出来了。
  
  想开口叫骂,可那人穿梭在林中时,专拣偏僻之处去钻,灌木、松枝哗啦哗啦地拦过来,那还顾得了开口。
  
  此人对附近似乎非常了解,在松海之中穿梭,绕了一刻锺的功夫,便摆脱了那群尾随的魔教黑衣人。
  
  黑松岭的松树高大茂密,覆盖正片山岭,密麻麻的松针如同遮天的黑幕,别说藏两个人,就算藏个两百人都不易察觉,那人终於在茂密松岭深处一个岗下停下脚步,屏息凝听,仔细听过四周无人後,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放下。
  
  可怜这位禄存星君,自古到今都没受过这般待遇,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脑门顶上一声暴喝:“你来干什麽?!”
  
  王玑瞪大眼睛抬头来看,那人竟然是失踪多时的欧阳无咎!!
  
  就见他浑身黑衣打扮,脸色略显苍白,一向带著温厚笑容的脸现在带著愤怒的扭曲,就像王玑刚才做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事情般。
  
  那眼睛里如果能射出刀子的话,只怕王玑身上已经穿了好几个窟窿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法子避过那些守卫,但难道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该死的!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中人!!你手无寸铁地跑到这里来干什麽!?要不是我碰巧在那里,你难道就任他们把你给剁了不成?!”
  
  欧阳无咎只觉得自己很难按耐心底一种发狂的冲动,站在密密麻麻的刀锋之中,那个手无寸铁的帐房先生,到现在还让他脑门的青筋不住地抽动。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发过脾气了,然而王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破例。
  
  江湖这淌混水,不是说能随便擦干净的,他一直将王玑屏弃於外,便是不想他涉足其中,可这个看上去精明的帐房先生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在如今江湖中最危险的魔头面前……
  
  他虽然焦急,然而对方却不怎麽领情。
  
  须知上天下地,还真没有神仙吼过堂堂禄存星君!
  
  平静的眼神下,就像凝聚怒气的暴风前夕。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王玑说:“自称是你朋友的那个傻瓜。”
  
  “凤三?!”欧阳无咎此时只觉得所托非人,凤三那个家夥什麽时候变成嘴巴这麽不严实的,大概是以为王玑一个不识武功的帐房先生没法子做出些什麽,想不到他居然有本事摸上黑松岭。
  
  其实也怪不得凤三,就连欧阳无咎也料不到,王玑居然能只身无恙地闯入禁地。
  
  “你来干什麽?”
  
  “告诉你别把纯钧给弄断!!”
  
  可怜盟主大人一口火气顿时给死死堵在胸口。
  
  习武之人就有一点不好,内息容易走岔……
  
  欧阳无咎顿时觉得胸口一闷,喉头涌甜。他心知不好,嘴唇一抿,牙关一紧,竟是生生把那口血给咽了回去。
  
  然而这般做法反而更伤己身,压抑不了地浑身一震,嘴角还是漏出了一丝血来。欧阳无咎反应也快,借天色遮掩,假作抬手,擦去嘴角血痕,暗地稳住内息,然後错开身瞥开眼神,说道:“先生放心……我也就用剑小小地在血煞腰侧上划了一下而已。其余打斗,我都有将内力灌注剑锋,剑碰到刀之前就已经被剑气震碎,绝对不会伤到纯钧。”
  
  手腕脉门突然被拿住,欧阳无咎不由吃惊:“先生?”
  
  “你的脉象乱得厉害!”
  
  欧阳无咎摇头:“那是方才跑得太快,所以气息乱了。”
  
  “是吗?……”王玑声音一沈,“别想瞒我。”松林的黑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容,然而这位帐房先生的语调,却有仿若神灵般教凡人莫敢反抗的无上威严。
  
  在王玑非常锐利的视线下,欧阳无咎便只好老实说道:“之前交手,一时不察,左胸不小心被刮了一下。”
  
  “把上衣脱了!”
  
  “哦……”
  
  欧阳无咎不敢反抗,揭开黑色外衣以及贴身的里衣,露出结实的上身,王玑探手过去,顺著锁骨而下,摸过肩带肌块,而至腋下肌肉凸现的胸肌处,触手之感在冰冷的夜里显得炽热温暖,习武之人的皮肤并不细腻略略显得粗糙,就算欧阳无咎是富家少爷,但却改变不了他浸淫武学日夜修习的心志。
  
  心里的怒气,在不知不觉间,被升起的担忧轻而易举地熄灭了,其实王玑自己也知道,欧阳无咎又怎会知道自己是天上星君?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弱不禁风,只懂得在帐房打算盘的帐房先生。
  
  他更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欧阳无咎根本不会被发现。然而他为了救他,不惜冒险出手。欧阳无咎是受了伤的,运气不好的话自己都不一定能逃脱,更何况要带上不识武功,如同累赘一般的他?
  
  在默默的无言中,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方法,尽所有的能力去保护他。
  
  活了千万年,王玑还是头一次觉得明明不需要保护,却因为这没必要的保护感到悦意……
  
  触诊的手摸过心房位置,心脏有力的跳跃仿佛就在他的掌心之中,不经意地,掠过一颗小小的浮凸之物,软软的,不设防的,划过他的指腹,引来结实的胸膛本能的略抖,那轻得难以察觉的颤抖,却从手指轻易地传了过来,扰得他心神一动。
  
  王玑连忙收慑情绪,在胸肋附近轻按几个部位,在触及一个部位的时候,欧阳无咎显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吗?你觉得如何?”
  
  欧阳无咎道:“不是很疼,就是动的时候好像听到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
  
  “肋骨断了……你还敢又跑又跳?!若断骨插入腑脏,我就算下去找阎王要人也要不到了!”
  
  “其实我也没觉得……”
  
  “等你觉得就晚了!”王玑剐了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的大少爷一眼,转身掏出一颗药丸来,不等欧阳无咎看清,便塞入他的嘴里,那欧阳无咎竟也未有半分疑虑,任得王玑将药丸塞入口中,喉咙一咽,囫囵入肚,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渗起,仿佛有股清流导入全身百骼。
  
  欧阳无咎有些诧异:“先生还懂医术?”
  
  “不是很懂,也就帮几位邻居的坐骑治过点小病。”
  
  欧阳无咎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牛马?!”方才那药该不是用来喂牛马用的吧?
  
  王玑想了想,天马、青牛,说的倒也不差,便就点头,然後略有补充:“还有些禽畜。”可怜那些仙鹤、金毛!等,凡间敬若神明的仙雀神兽,在王玑口均沦为禽畜一类,“它们要比你老实多了,见了我便会把痛处露出来。”
  
  欧阳无咎委屈了:“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哪里老实了?!”他声音再小,也因为林子里过於寂静而瞒不过王玑的双耳,这回可真是把火星丢爆竹里,劈里啪啦炸开了,“有你这麽当少爷吗?!丢下一大堆烂帐就跑个没影不说,居然还敢给我跑到这种荒山野岭招摇!?”
  
  “我没有招摇……”
  
  说得他好像去花街柳巷浪荡的富家子……他可是孤身涉险,险些连命都丢了……
  
  欧阳无咎可怜地萎缩了一下肩膀,明明高於面前这个弱质彬彬的帐房先生,可偏偏有种被完全压制无从反抗的错觉。
  
  “还说没有!!跑了也不唧一声,要是那个凤什麽的也撒腿跑了,府里还不知道得乱成个什麽样子!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找茬吗?!”
  
  “没、没有……我一时没想那麽多……”
  
  “少爷!”
  
  王玑踏前一步,完全占於上风的态度:“您反省了吗?”
  
  欧阳无咎被逼退了半步,後面一棵松树挡了去路,高大的身躯完全贴在松树上,一手还拉著尚未穿戴整齐耷拉在健臂上的衣服,实在狼狈。被盯得没有办法,可怜的被胁迫的大少爷只好连连点头:“是,我知道了,以後有何要事,一定先与先生商量!”
  
  “很好。”王玑得到满意的答复,这才退开来,容他松了口气,然後扶他坐下。
  
  欧阳无咎好不容易扯好衣服,抬手按住胸口伤处,抬头瞧人的样子意外的有几分不适合盟主身份的无辜和脆弱:“我只是想著事情办好了就回来,大概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谁想……”
  
  “哼,想不到那个家夥如此厉害是吗?”
  
  “先生莫非知道?”
  
  王玑鼻头一哼:“他修的乃是妖法,你又岂是他的对手。”
  
  “妖法?先生说笑了吧!”欧阳无咎有些莫名其妙,“我想应该是些古怪的戏法,或者障眼法什麽的……”
  
  凡人对怪力乱神之事一向敬而远之,也莫怪欧阳无咎不以为然。
  
  然王玑却道:“你不相信?那我问你,若非施行妖法,这岭上岭下遮天蔽日的黑沙旋风如何而来?我想你前些时候刺他的那一剑,绝对不止破皮那般简单吧?”
  
  欧阳无咎其实心里确实存疑,他上岭之时受风沙所阻,若非碰巧有魔教中人入山,他趁势跟随而入,只怕如今也只能在岭下徘徊,不得其门而入。然而入岭之後竟然无法觅路下山,更是匪夷所思得很。
  
  他用剑多年,一剑刺出,分寸如何,就算蒙了双眼他也能知晓。当日与血煞相拼,他拼著受血煞一掌的风险刺出一剑,那一剑开膛破肚,必能取其性命。可今日他有意回去察看情况,却想不到那血煞安然无恙,仿佛并未中剑,让他好生愕然。
  
  就算有再好再上乘的金创药,也不可能让他一日之後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欧阳无咎心里虽还是存疑,但已信了三分,露出担心神色:“若当真如先生所言,那麽事情便更麻烦了!我总不能去找一个道士来对付血煞……但我的剑似乎也对付不了他……”
  
  王玑却是摇头:“剑为百炼之刚,无妖不斩,能指摄三界鬼神,绝灭地境邪精。更何况,他不过是个人,怎可能金刚不坏。依我所见,他确实被纯钧所伤,只不过是喝了一瓶药,喝完就由一副骷髅骨头变得肌肉结实。”
  
  欧阳无咎沈吟片刻:“我行走江湖这麽些年,还真不曾听说过有这种可以古怪的药。”
  
  王玑道:“那不是凡间该有的东西。我想,恐怕是妖怪的血……只是不知他从何得来。”
  
  欧阳无咎一阵愕然:“世上莫非真有妖怪!借妖怪的血复原,却真是……闻所未闻!若当真如先生所言,那我们找几个道法高深的道人把妖怪给抓了,便就让血煞无法再取妖血修炼,先生认为如何?”
  
  王玑嗤之以鼻:“有本事的道士还不都练仙去了,剩下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那还不如我自己来……”
  
  “咦?难道说先生懂得道法?”想了想又作恍悟状,“怪不得方才先生会突然出现在山顶!那先生一定懂得降妖之法了?”
  
  “我也就看过,知道一些罢了。”
  
  王玑翻了翻眼,要再说下去只怕老底都要被揭出来了,下凡的星君?他可不像被活生生地供在神龛上!
  
  忽然,欧阳无咎以指按在唇上示意噤声,王玑不知发生何事,但也不敢乱动,凝神警戒,四周只闻松树枝叶摇摆,沙沙作响,却没有其他异状,王玑忍不住小声问道:“怎麽,有人跟过来了?”
  
  欧阳无咎紧紧盯著松林的方向,也压下了声音:“我们被跟踪了。”隐藏在沙沙的风声中,有轻微的,近乎无从察觉的煽动,一只蝴蝶带著夜里刺眼的萤光从树後悠悠飞出来,眨眼间,又飞出一只,不过片刻,已然有近百只如同萤火虫般的大蝴蝶,奇异地在欧阳无咎头顶的半空中盘旋。
  
  欧阳无咎猛然直起身来:“他们来了!”话音一落,啸声四起,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已将他二人团团围困。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各位亲~端午节快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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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浴血无染纯钧刃,天塌地崩驱山铎
  
  “欧阳盟主,久违了。”
  
  阴冷的声音从松林中穿出,血煞施然步出,吐信的毒蛇般狡毒的眼神扫过两人。
  
  欧阳无咎侧身挡在王玑身前,高大的身躯笔直如松,傲然而立:“追魂香不愧是贵教秘宝,谁人沾上此香,只要放出追魂蝶,万里之内难隐其踪。欧阳无咎今日大开眼界!”言罢,二指合横空削去,顿闻风啸大作,一股狂猛的剑气拔地而起卷向空中蝶群。
  
  蝶群在半空中遭剑气所伤,几乎全部被割成碎片,荧荧发光的蝶翅碎片在欧阳无咎与王玑附近散落,如同零乱的飞雪,徒余几只伶仃散飞,未及,亦扑腾著翅膀跌落在地,煽动了几下,便就黯然失色。
  
  “好霸道的剑气。”蝶群被毁,血煞却是无动於衷,反而对欧阳无咎大加赞赏,“当年华山一战,先师想必就是败在欧阳盟主这无形剑气之下。本座此来中原,目的其一,便是要会会这中原武林第一剑。可惜之前交手,盟主来去匆匆,未及讨教,今日倒是凑巧,本座一定要与欧阳盟主试一试招!”
  
  他言之所指,自然是之前欧阳无咎偷袭之行,既是偷袭,讲的是一招制胜,全身而退,当然不可能仔细对招,更何况当日欧阳无咎亦未曾表露身份,及至今日他使出无形剑气阻挡追兵,血煞方才看破。
  
  欧阳无咎并不表态,只是淡然一笑:“中原武林向来喜欢以武会友,可惜……”他慢慢抽出腰间长剑。
  
  古剑纯钧,当不愧是嗜血喜腥,感应到主人的煞意,竟自颤抖吟哦不休。
  
  “魔教屠戮中原,连普通百姓也不放过,我等侠辈中人,岂能与尔等邪魔为伍?更遑论称友!!”
  
  “哈哈哈哈……”
  
  血煞高声狂笑,笑中痴狂仿佛疯人。
  
  “你们中原人自诩正人君子,戴著清高面具,却又有几个在名利权势面前不低头?欧阳无咎,你说得好听,未知你坐上盟主这个位子之前,又踩过多少人的尸体?”
  
  欧阳无咎未见动扰,只是坦然说道:“欧阳无咎江湖十年,所作种种,自问无愧於心,不劳教主提醒。”
  
  “哈哈哈……欧阳盟主果然是个妙人!难怪那群老不死的对你马首是瞻!”血煞盯著欧阳无咎的眼神渐渐有些改变,“只可惜,他们武功虽然不错,骨气却比不上你欧阳盟主。本座抵达中原也不过两日,崆峒、昆仑、青城、点苍四大派便投诚我教。”
  
  欧阳无咎心中暗惊,他所提及之门派此次也有来参加武林大会,却想不到他们暗地里倒戈相向,但血煞一面之词,亦未可尽信,也可能是挑拨之说。
  
  血煞见欧阳无咎默然无语,更是得意忘形。
  
  其实他对欧阳无咎一直无甚把握,虽知他剑法高超,武功堪称当世无双,然却也想不到自己练就神功,又得妖法相助,竟然仍被他暗刺所伤,不得不借助妖血复原。血煞教此番来中原可谓精英尽出,集众人之力,亦未能拿住一个欧阳无咎!若中原武林多几个这般人物,只怕侵吞中原之举必不可行。
  
  他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号令中原武林的男人,此时的欧阳无咎不过是甕中之鳖,然一身气度不减分毫,眉宇间自有傲心傲性,血煞不由暗地多生了一层心思。
  
  “欧阳盟主,本座记得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欧阳无咎听完,却是失声笑了。
  
  “今日若非阁下点拨,欧阳无咎确实难有了悟。”
  
  血煞闻言大喜过望,若得欧阳无咎这般有勇有谋,武功高强者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欧阳无咎状似苦恼,以指轻弹剑身,刃响似弦,轻缓旋荡。
  
  “原来我是个相当不识时务的人。”
  
  “欧阳无咎!你──”
  
  血煞何曾受过这般戏弄,顿时恼羞成怒。
  
  欧阳无咎却此机会,悄声与身後的王玑吩咐道:“先生待会千万不要随意走动,只管贴著树身,不管其他。”
  
  身後的人居然没有半点响应,欧阳无咎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却见王玑此时靠在树下,脑袋歪侧……睡得正香!!
  
  面前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有场生死恶战,他居然还能睡得著,欧阳无咎打从心底对这位帐房先生的无奈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不过,也好。
  
  这样就不必被他看到自己一身腥血的模样……
  
  欧阳无咎回过头来,促动内劲,剑起龙吟,直指血煞。
  
  其意,不言而喻。
  
  其实也怪不得王玑,要知道他一个平日大门不迈,只在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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