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玑天缘05

了颗七窍玲珑心,若他们俩能匀上一匀便好了。
  
  “欧阳大哥对那帐房先生……罢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明日我们便要回家了。”
  
  陆天昊一听可不甘愿了:“我才不要回去!要跟爹回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出来,定然见不到欧阳大哥了……”他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好办法,只好凑过去陆莺莺身边,道,“莺莺,你的主意多,给我想个法子!”
  
  “你真的想留下?”
  
  “当然!”
  
  陆莺莺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喜欢欧阳大哥吗?”
  
  陆天昊闻言顿时脸红犹如火烧:“你、你问这个做什麽?”他不甘示弱地瞪了陆莺莺一眼,“你才是喜欢他吧?我们可是一母同生,自小就喜欢同样的东西。”
  
  陆莺莺垂下眼帘,遮掩著眼中一丝离光。
  
  半晌,终於说道:“欧阳大哥重义,必然不愿有负於人,若是……”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怨念啊(咬手帕)我也好想看欧阳老大出浴图~~~~(被众欧阳fansPIA飞中……)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莫道血腥江湖事,不愿浊水湿青衣
  
  等陆氏兄妹离开帐房,欧阳无咎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王玑见著也是好笑:“想不到还有事情能把你给难住了。”
  
  欧阳无咎叹了口气:“先生莫要取笑於我……我已经很头疼了……”
  
  “脾气好也有坏处,若是你能多几分势利,用几分手段,事情不就好解决了吗?”王玑边说边转过身去回到位子上,整理了一下弄乱了的账册。
  
  “毕竟是陆师叔的子女,不看僧面看佛面,事情不好做绝了。反正……总有办法。”
  
  “哈哈……你的办法就是没办法!”
  
  门口传来一阵调侃的笑声,凤三像只蝴蝶般飘了进来,难得在日头见到他,欧阳无咎不由奇怪:“你今天起得真早啊!”
  
  气得凤三险些没一步踩差了,就该是他每日眷恋温柔香,没过晌午不起身。
  
  他笑得古怪,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扬了扬:“我是来收帐的!”
  
  王玑抬头,道:“八月十五那笔帐已经结清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呵呵……先生之前托我之事已有消息,这里是答复。”凤三将一叠纸放到王玑面前,王玑接过看了,脸色变得凝重,凤三在帐房转了个圈,径自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得意扬扬的债主模样,“酬金是三百两银子,麻烦先生付清了!”
  
  王玑一脸茫然,欧阳无咎却坐不住了,问那凤三:“这是怎麽回事?”
  
  凤三便道:“先生托我打探天下何处有关於神珠的传说,既是先生托付,我自然不敢怠慢,发散人手四出打探,终於收集了不少坊间传闻,故此特来告诉先生。当然了,我凤三的消息可不便宜,三百两银子已经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减了零碎。”
  
  王玑摇头:“我倒不知,打探消息也需要付银两。”
  
  凤三拉下脸来:“我说先生,谁不知道我凤三消息灵通,就算死了几百年的人我也能掘地三尺把他给找出来。可这活也不是白干的。”
  
  王玑点头,他算是有点明白过来,原来凡间问询消息也是需要买卖付银两,於是转过头来,对欧阳无咎道:“欧阳,我手上没那麽多银子,可否容我先借半年月钱?”
  
  欧阳无咎岂能让他为难:“先生莫急。”随即转过眼去,盯了凤三:“凤三,先生是我的朋友,前些时候若非得他相助血煞一事绝难得到解决,我等尚未报答先生,你莫要借机为难!”
  
  武林盟主的话一向是掷地有声,若换了其他武林中人,只怕此时已诺诺应和,可惜凤三是谁?皇帝的小舅子!可不吃他这一套,嗤道:“我这可是在商言商,跟交情没什麽关系!”
  
  那边王玑也说话了:“如其所言,在商言商,我欠了银子自当归还。”他看向凤三,“凤三爷,现钱我手上实在不够,可否以物易物?”
  
  “哦?先生莫非有什麽宝贝不成?”
  
  王玑笑道:“宝贝倒算不上。”言罢他从贴身处掏出一个玉佩,“此物自我出生之後一直带在身边,虽然不算什麽宝贝,但应该值得你的消息。”
  
  “哦?”凤三接过,仔细一看,见是一块螭纹玉佩,乃以羊脂白玉为基,雕工虽非精细,但此玉却是温润细腻,如脂如膏,透著一股莫名的灵气,凤三也是识宝之人,连忙笑道:“先生此物确实有价,如此就多谢了!”言罢将玉佩往怀里一塞,扬长而去。
  
  王玑也不可惜,坐下来仔细研究起凤三送过来的消息,也就没注意到欧阳无咎行色匆匆,丢下一句“先生,我有事先走一步!”,便追了出去。
  
  尚未走出院门的凤三故意放慢了脚步,听到身後急急传来的脚步声,嘴角不由得咧出个狡猾的笑意。
  
  显然,後面跟上来那人著急得连放轻脚步的功夫都忘记了!
  
  “凤三!”
  
  一阵风掠过身畔,高大的男人像堵墙般拦了他的去路。
  
  凤三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你还有事找我吗?”
  
  欧阳无咎与他相识日久,岂不知他在装模作样,皱眉道:“凤三,我怎不知道先生托你替他寻物?”
  
  凤三耸肩:“前些天你不是很忙吗?我看你跟那夥老头一块儿花天酒地,玩得挺开心的,就想不过是件小事,也就没跟你提起。”
  
  “他要找什麽?”
  
  “珠子。”凤三道,“也没说有何用处,只是说想找一颗有神怪之力的珠子,这种东西倒是不好找,坊间传说确实不少,可是不是真的存在便不好说了。”
  
  欧阳无咎沈默片刻,然後说道:“先生要寻珠子必定有他的理由,凤三,你去召集人手,随时听候先生差遣。”
  
  凤三表情古怪地盯著他看了片刻:“欧阳,我不是很明白,他不过是个帐房先生,实在没必要如此关照吧?”
  
  “不必多问,你且去办就是了。”
  
  “好吧……反正他懂法术,到时候要再遇上血煞了,还得劳他出手相帮,也算值得。”
  
  欧阳无咎却是摇头:“听好了,凤三。江湖之事,以後切忌在先生面前提起。”
  
  “为什麽?”凤三狐疑地看著他,“他能一个人上黑松岭而毫发无损,绝对不是个普通人!血煞不好对付,而且不是说还修炼了什麽古怪的妖法吗?”
  
  “血煞是人非妖,只要他的脚还踮著地,我们就有办法。至於先生,他非是江湖中人,本就与此事毫不相干,不能把他拖入浑水。”欧阳无咎按住凤三肩膀,语意深沈,“你我都清楚,江湖是个什麽样的地方。”
  
  “……”凤三嗤鼻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确实,江湖并非只是问鼎武林,快意恩仇的地方。
  
  光华背後,血雨腥风少不过沙场杀戮,恩怨情仇看不透人心诡变。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能进去,却难退出。
  
  并不是很多人能够捱到金盆洗手的时候,更多的人埋骨荒野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欧阳无咎不愿王玑涉入江湖之事,他也是能够理解。
  
  “行了,我知道了。反正眼下血煞不知所踪,若当真对上了……到时候再说罢!”
  
  欧阳无咎笑了:“尽力而为。”
  
  “你倒说得轻巧。”凤三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让人看见您这位德高望众的武林盟主跟我这个纨!子弟混在一起可不好!”欧阳无咎知他并非抱怨,事实上这位凤三公子当他的纨!子弟是不亦乐乎。
  
  他没打算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出去,提气正要跃起,不想肩膀一沈,欧阳无咎沈声道:“且慢。”
  
  凤三可没料到被阻行功,体内真气险些走岔,好不容易按住紊乱的气息归位,登时回头大骂:“作甚麽?!想废了我啊?”
  
  “把东西交给我。”
  
  “什麽东西?”凤三装聋作哑。
  
  欧阳无咎皱眉,指了指他的怀里:“先生的玉佩。”
  
  “那可是我的酬劳!”
  
  欧阳无咎知道他这个朋友喜欢作怪,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开个价……我帮先生赎回此物。”
  
  “哦?”凤三打量欧阳无咎,一副调侃的诡秘表情,“欧阳,莫非你……”
  
  欧阳无咎当即板起面孔,然而脖子到耳後的红晕却难免出卖了他。
  
  凤三接著恍然大悟:“你瞒著先生藏了私房钱!!”
  
  “……”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先生的玉佩玉质上乘,可不止三百两银子啊,欧阳你打算出多少?”
  
  欧阳无咎有些咬牙切齿,可又发作不得,硬邦邦地回答:“五百两。”
  
  “今日方知,你还是位很阔气的大少爷啊!”
  
  言罢,从怀里掏出那块螭纹玉佩,塞进欧阳无咎手中。
  
  看他接过,细细抚摸如获奇珍的模样,凤三忽然轻叹:“若你当真属心先生……只怕要难了。”那个看上去不敌他们一指之力的帐房先生,却出乎意料的难以左右,即使面前站的是武林盟主还是官家少爷,也不买帐。一身傲骨,非常人能比。
  
  明明手里敲著算盘,算得是一笔笔的俗帐,却不沾半星铜臭。
  
  欧阳无咎捏著玉佩的手不由一紧,没有看他,只是低哑著声音,道:“无咎,不敢妄想……”这不是他该想的人,不是他该有的念。
  
  凤三与他相交多年,焉能不知他话中之意,不由叹息。
  
  忽闻那欧阳无咎轻声问道:“凤三,我对一名男子生了情念,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什麽话?!”凤三大掌一拍,手里折扇敲在欧阳无咎肩上,“你当我那妙竹楼是开著好看的?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你喜欢男色,送过来的帐子少不得从这里来一笔!”其时龙阳之好在坊间日渐兴盛,官吏富商甚至在府中蓄养雏伶,但这毕竟非常道也,故亦遭卫道者唾弃,只是既有所需,便见有供,赏玩男色的风月作坊自是盛极一时。凤三名下的妙竹楼,正是个中翘楚。
  
  欧阳无咎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千万不要!!”
  
  “怎麽?”
  
  “我不喜男色!你又不是不知道!!”
  
  凤三歪头想了想:“我想也是,若你当真性好龙阳,怎麽先该看上我吧?”他打开扇子,非常潇洒地扇著,也不管现下是秋意渐浓,何须扇风纳凉,“以我这相貌,这人品,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人也是趋之若鹜的!”
  
  “是啊,”欧阳无咎笑得温厚,“还如蚁附膻,如狗夺骨。”
  
  “喂!你这是什麽话?”
  
  “实话。”
  
  “……欧阳,当你朋友实在太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我觉得最近各位画画的亲RP无双大爆啊~~无数精彩图出现了……害我都不好意思懒惰……




尾声

  
  尾声
  
  待清风吹过,眼前再无旁人。
  
  手中的玉佩被他大掌所握,渐渐变得温润。
  
  羊脂白玉,纯色无暇,仿如那青衣男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他生了情念,或许是小客栈内受伤濒死的一夜,或许是黑松林中生死悬危的一刻,或许是府中第一眼看到青衣如柳的瞬间,又或许是……更早,更早。早得让他没有任何记忆,仿佛早在前尘过往,他们已曾相遇。
  
  想起凤三的问,和自己的回答。
  
  欧阳无咎不由苦笑,他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背负,根本容不得他任性妄为。
  
  或许旁人眼中,是醉心权势,是不舍富贵。
  
  但若是能够,他情愿与外公的孤坟为伴,而不是在武林中人簇拥中,心依旧孤独。若是能够,他宁愿溪边垂钓无盐而食,而不是锦衣华食下,被□着欲望的目光虎视眈眈。
  
  旁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其实不过二十有五,他需要做得更多,才能得到肯定。也不是未曾想过推卸责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仅仅是欧阳无咎,他是独孤一方的外孙,是藏剑门的门主,是欧阳世家的大少爷。
  
  他早是知道,这样身不由己的他,即使以后知道所爱为何,也断不可能随心所欲。他曾经想过,若有一日他遇上了喜欢的女子,无论她是出身贫寒,还是寡女残疾,他一定要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即便那双羽翼尽伤。
  
  然而他却怎也没有料到,他爱上的,会是一名男子……
  
  忤逆纲常,为世唾弃,他都甘愿承受。
  
  可他呢?
  
  想起杭州城另外一家望族秦府,秦家的老爷也曾与一名男伶相爱,甚至不顾族中反对,以妾身份娶入府中。他不知道那男伶在秦府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只记得一个夏天,秦老爷到苏州行商,那个男伶从秦府的后门被抬了出来,死了。浑身都是伤痕,曾经貌若天仙的脸被利器割的血口翻卷,惨不忍睹。死了人,官府过问,秦府的老太太只是说强盗入府,抢了些珠宝,杀了人,然后事情不了了之。待秦老爷半月后归来,骨头都找不到一块,怕是在乱葬岗被野狗分了。
  
  满嘴情爱,说得好听。
  
  却又怎该令珍爱的人涉身险地,乃至伤及性命?
  
  那个看上去眼里只有钱,然而骨子里却有出尘傲气的男子,他唯求能为他遮挡风雨,又岂能叫那市井污水沾他分毫?!
  
  小心翼翼地将那玉佩收入怀中。
  
  这块玉,他没有打算还回去。
  
  或许他不能放纵,但他可以悄悄的,不为人知地收藏一件曾经属于他的东西。
  
  等到自己两鬓斑白,儿孙满堂,没有人再需要他承担任何责任的时候,他就会重新拿出这块玉,在阳光下……细细地亲吻。
  
  上卷完
  






  序
  
  清早时分,欧阳府门前便准备好了远行的马车,陆英浩准备启程回高州,包袱行李早有仆人替他们放上马车,欧阳无咎自少不免亲自送行。
  
  他与陆英浩在府门前寒暄告别。
  
  马车是给陆莺莺准备的,毕竟女儿家长途跋涉,骑马并不方便。
  
  陆天昊少不得臭着一张脸,手里牵着马缰,心不在焉地踩着地上的石头。
  
  陆英浩抬头看了天色,奇怪陆莺莺还没出来,不由奇怪:“莺莺怎么还不出来?莫非忘了时辰?”
  
  话音落下,就见陆莺莺来了,却是满脸憔悴。
  
  “莺莺,快些,我们还要赶路。”
  
  “知道了,爹。”
  
  莺莺盈盈点头,迈步走下台阶,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跌了下来,所幸一旁欧阳无咎手疾眼快,横臂一捞,将美人纳于怀中。
  
  靠在欧阳无咎宽厚结实的怀中,女子便似小鸟依人般娇弱。
  
  头颅侧枕在他肩下,眼目迷蒙湿润,光滑的脸颊此刻却红润得有些不同寻常。
  
  “陆小姐?”欧阳无咎感觉到她肌肤炽热,不由吃惊,“陆师叔,陆小姐似乎病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众人一阵惊慌失措,欧阳无咎连忙派人去请大夫,亲自将陆莺莺送回客房。
  
  来的是杭州城的一位老神医,曾经在皇宫当过御医,后来告老还乡,便建起药庐悬壶济世。老神医为陆莺莺搭脉,言之气血虚弱,加上奔波劳碌,不小心受了寒气,故此病倒。
  
  欧阳无咎闻言不由心感愧疚,既然在他府中患病,自然逃不过照顾不周之过,他仔细问过病情,待老神医开了药,吩咐赵管家速去买药,又吩咐找几名做事利落机灵的女仆过来伺候。
  
  陆英浩见女儿病了,自然也是走不得了,倒不好意思起来:“又得多叨扰无咎数日了。”
  
  欧阳无咎连忙道:“都怪无咎照顾不周。陆小姐身体抱恙,耐不得路上颠簸,陆师叔不必着急,再多住半月,等陆小姐休养恢复了,再走不迟。”
  
  陆英浩心中告慰,便也由他安排。
  
  欧阳无咎说完,便下意识地移目去看内房的病人,却见那陆莺莺此时半靠在床栏上,貌美如花的女子病体虚弱,流苏垂在她鬓边,眉目温婉,脸色绯红,朱唇色薄,犹比西施捧心,美得教人怜惜。
  
  看到他们在门边处说话,美目流盼,竟是专注于欧阳无咎身上,仿佛盼他能过来温言安慰。可惜君子守礼,男女授受不亲,虽说这里是他欧阳府的客房,但既是闺中女子居住,欧阳无咎根本没有打算迈进去一步。
  
  欧阳无咎与陆英浩说完事情,便告辞离开,背后透过珠帘凝视在他宽厚背上的视线,渐渐染上丝丝哀怨。
  
  




第一章

  第一章 娇女病榻君子远,世家公子随身旁
  
  “欧阳大哥!”
  
  陆天昊从後面追赶上来,欧阳无咎站定,回过头来:“陆世兄,有何见教?”
  
  “欧阳大哥,爹说我们能多待几天是真的吗?”
  
  欧阳无咎点头:“陆小姐身体抱恙,不便上路,陆师叔便决定暂缓归程。”
  
  陆天昊一阵欢呼:“如此好极!既然不用走,欧阳大哥不就可以带我到外面开开眼界了吗?”
  
  欧阳无咎见他非但不为同胞姐姐担心,反而为能够留下游玩而大为兴奋,不由皱了眉头:“陆世兄,令姐抱恙在身,我想你应该在她身边陪伴照顾才是。”
  
  陆天昊愣了愣,随即噘嘴道:“都有好些人陪著她了,我去凑什麽热闹……”
  
  “此言差已。”欧阳无咎脸色不豫,慢慢说道,“令姐虽生在武林世家,但毕竟是闺中女子,随陆师叔奔走江湖,其实也颇为尴尬。而今身在他方,又病倒榻上,岂会不需要亲人陪伴?我纵然能派在多的婢女伺候在旁,也不及你一句慰问关心。”
  
  欧阳无咎义正词严,陆天昊当即红了脸,好像在对方眼中,自己成了个不顾亲姐死活,只顾自己享乐的纨!子弟。
  
  脸容漂亮的人便占的好处,不管他做了什麽可恶之事,眼红委屈的模样总是教人莫名心疼,仿佛若不迁就就是十恶不赦一般。
  
  欧阳无咎叹了口气:“若是无咎说的话重了,陆世兄且莫见怪。”
  
  陆天昊闻言撇过头去,哼道:“你跟爹爹都是这般,只对姐姐好,却从来不理会我的感受……”边说眼圈更是发红,他虽是成年男子,然而身材偏小与陆莺莺并不二至,加上脸蛋秀气,往高大的欧阳无咎身边这麽一站,又再一副被欺负得可怜的模样,旁人看上去就像欧阳无咎在折腾这华美娇弱的公子。
  
  欧阳无咎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只好道:“陆世兄若不嫌弃,这几日可随无咎一同外出,若事情办完还有时间,无咎便带世兄四处走走,未知陆世兄意下如何?”
  
  “好!如此好极!”
  
  陆天昊兴高采烈,一改适才颓靡模样,欧阳无咎心中轻叹,但也是无可奈何。
  
  之後几日,欧阳无咎遵照王玑的吩咐,走访了几家欠帐较多的商户。
  
  这日收帐归来,也不停歇,直接便入帐房,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沓分量十足的银票,放到王玑案头。
  
  “先生请看!这些从宝生斋,妙珍堂等商家收回的欠帐,统共三千五百两。”
  
  王玑从帐目间抬头,伸手拿过数了数,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欧阳无咎,非但没有半点赞赏之意,反而眯起眼来。
  
  旁边那陆天昊可不乐意了,这人不过是个帐房先生,竟然完全没有为仆的卑微。
  
  “你这是什麽表情?!我和欧阳大哥一大早出去跑了好些地方,才收回了欠帐,连水还不及喝上一口!”
  
  欧阳无咎不理身边青年叫嚣,只问道:“先生不高兴吗?”
  
  王玑将毛笔搁在砚上,叹道:“少爷,收回欠帐当然是好,可不该以欠更多帐为前提吧?”
  
  “呃──这……”
  
  王玑凉凉说道:“还一千两银子,赊一千五百两银子的货,我还真没听说过有这般做生意的。”
  
  欧阳无咎笑容变得极之尴尬,连忙解释道:“这也是生意,宝生斋的老板说了,过了这个月头就会还清货款。铺子里正巧有批压著的货,所以我便应了。”
  
  要不是桌上那端砚矜贵,他就要抓来敲醒这位比败家子还要败家的大少爷了!有他这样收帐的吗?以前的欠帐是还了,可欠下比以前更多的,一笔算下来,得不偿失。王玑咯吱咯吱地磨牙,三天时间,归还五千两银子,但帐面赊出货物的价值却有一万两。要等他把所有的帐款都收回来了,那岂不是把铺头里的货都搬光了?!
  
  偏那陆天昊在一旁说道:“你都不知道欧阳大哥多受欢迎,那些老板一见到他,都是亲自出迎,斟茶送水无微不至,那宝生斋的老板还说要在楼外楼做东,请我们用饭!”
  
  王玑嘴角见抽,是啊,赊了千两银子的货,请吃顿饭又有何妨?
  
  欧阳无咎心知要坏了,果然……
  
  王玑“啪”地合上账本,站起身来,施然说道:“帐房乃银钱重地,本宜谨慎,不得闲人入内。阁下既非复姓欧阳,又非府中主事,我与少爷商量帐务之事,涉及银钱交割,阁下实在不便在此旁听。”
  
  “你说什麽?!你的意思是我会趁机从中牟利?!你当我是谁?!”
  
  “陆家的少爷。”
  
  王玑非常肯定地答复了他,眼神并无不同,似乎他这个陆少爷的身份,跟街边铺旁的那些地痞乞丐无甚区别。
  
  “你既知我身份,当知道我爹就是前任武林盟主,你若胆敢对我无理,小心你的脑袋!!”
  
  王玑挑眉:“我一下子没听清楚,想问问,陆少爷的爹是前武林盟主还是当今皇上?”那个“前”字还加重了音调。
  
  “你──”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就王玑敢说出口,武林中人虽在江湖打滚,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是狂妄,只要脚踩在地上,仍须受朝廷所管,受律法所限,草菅人命,本来就有违律法,就算是武林盟主亦不例外。
  
  “你这、这是……简直不把我放在眼内!”
  
  看那张漂亮的脸气急败坏的模样,王玑只是耸耸肩:“我领的是欧阳府的月钱,要把陆家少爷的事也管了,岂不是要亏死?”
  
  那陆天昊被气得两颊发红,他自出生以来一直都是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言语上说不过,偏又发作不得,少不得回过头来向欧阳无咎求助:“欧阳大哥,你给我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夥!!”可见欧阳无咎一手掂了额头,垂著的脑袋遮了大半表情,可耸动的肩膀不难发现他在笑。
  
  陆天昊气得浑身发抖,猛得起身一脚踹在椅子上,把结实的椅子给踹成破木片,狠狠一跺脚冲出帐房。
  
  “笑够了。”王玑曲指敲了敲桌面,瞥了一眼那个肆无忌惮,笑得趴在桌上的欧阳大少爷,“他没给你惹麻烦吧?”
  
  欧阳无咎咳嗽两声止了笑,此时也放开了,道:“是没少惹……”嫌人出迎迟了怠慢,嫌茶叶太次不是人喝的……诸如此类,难以量数。
  
  “我想也是。”
  
  王玑看了看一地的木屑,那位陆少爷脾气还真不小,若他不是欧阳无咎的客人,定要让他赔银子,这可是上好的花梨木椅!
  
  “对了,欧阳,我有些事情要办,可能要告假半月。”
  
  “是去寻宝珠吗?”
  
  “凤三告诉你了?”
  
  “嗯,此去路途遥远,若是先生一人前往,未免有欠考虑。”
  
  “你可以放心,帐务之事我自会处理妥当。”
  
  “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其实坊间传说多有不实之处,若要各一辨别真假,需时日长,而且未必能有所获。”
  
  他所言不差,在此之前王玑也曾四处寻访宝珠下落,但发现大多是坊间以讹传讹,并非真实存在,故王玑走了不少地方,却依然未有所获。
  
  欧阳无咎劝说道:“其实先生大可不必亲自前往考证真实,我已吩咐了凤三,让他派人替你甄别传说真伪,若有所获,立即回报。到时先生再去寻找,有矢放的,岂非更好?”
  
  王玑正要推辞,欧阳无咎又道:“先生莫非仍旧觉得见外不成?其实凤三与我多年交情,不过是帮个小忙而已。”
  
  “这恐怕得花不少银两……”
  
  “没事,之前因为先生不曾与我说起此事,故此凤三才找先生索要酬劳。我已经与他打了招呼,反正他底下的人闲著也是无事,找点事做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幸好凤三不在,否则听到他这般说法,定要气得蹦起来,谁不知道他手下的人都是刺探秘辛的个中高手,一个消息通常价值千金,到了欧阳无咎口中却成了一无是处的闲人。
  
  见王玑还在犹豫,欧阳无咎眨眨眼,道:“再说,府里可是一日也少不了先生的!如果先生出去一头半月,我担心库里的银两会在不知不觉间花个精光。”
  
  “……”王玑被他这麽一说,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实在不想回来的时候连大门门扁都换了名字,欧阳无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好吧……如此就请凤三公子多帮忙了。”
  
  欧阳无咎绽露笑颜:“先生尽请放心!”
  
  只是他这句话,怕是要让正躺在温柔乡美人怀里的凤三公子一阵恶寒了……
  




第二章

  第二章 秋赏桂花上灵隐,不爱金魁爱银盏
  
  杭州之秋,赏的是桂。
  
  桂花之香有九里之誉。
  
  品花者多以浓、清、远、久四字,往往得浓郁香气之花,却难品清。然桂花却兼具清浓两者,自然能得青睐。
  
  传说月中有桂,银蟾光满,桂花飘香,有桂子得缘落於飞来峰灵隐寺,寺中僧人拾去种在山头,每至中秋,必得天香缥缈。
  
  欧阳府里有个习俗,但凡金秋佳节後,必携家眷上灵隐寺,一来参拜菩萨,二来赏桂游玩。
  
  欧阳老爷年轻的时候甚喜游山玩水,若非如此,也不会与欧阳无咎之母结识,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加上被酒色掏空,去不得远地。灵隐寺一行,他显得兴致勃勃。
  
  虽然府中银钱吃紧,不过欧阳无咎向来不会扫父亲的兴致,张罗下来,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故此这回少不免又捱了帐房先生几个白眼。此番有陆英浩等留居府中,自然要邀上他们,但陆莺莺有病在身不宜远行,而陆英浩是武林人士,对赏桂这种附庸风雅之事兴致不大,便留下来陪伴女儿并不同去。
  
  欧阳无咎本想拉王玑同往,但王玑却坚决不肯去,问及原因,竟说是“不想碰见熟人。”欧阳无咎心里奇怪,莫非灵隐寺内有王玑看破红尘剃度出家的故人?
  
  他们清早上山,携家带眷难免脚程放慢,入寺已近午时,寺内早有仆人前来打点,僧人便备好斋饭候著欧阳无咎等人。
  
  用过斋饭,欧阳老爷便带领一众姬妾礼佛,之後一同到後山赏桂。
  
  欧阳无咎并不与父亲同行,反而入了禅房拜见方丈。
  
  方丈慧明已有八十高龄,乃是得道高僧,欧阳无咎与之可谓是忘年之交,每次上山都不免拜访。他们在禅房说道,听得一旁的陆天昊直打瞌睡,好不容易耗了一个时辰,都快要睡著了,才听到欧阳无咎起身告辞。
  
  闻那老方丈说道:“欧阳施主,请听老纳一句,魔由心生。往後缘法,只看施主一念之差……”
  
  欧阳无咎高大的身躯猛然一窒,回头,已见慧明方丈闭目合十,不再说话。愣忡半晌,方才转过身去,拍了拍陆天昊:“陆世兄,我们走吧!”
  
  陆天昊打著哈欠跟欧阳无咎走出禅房,不由得抱怨:“那老和尚恁是话多,而且怪里怪气的,跟少林那些老秃瓢一个样!”
  
  欧阳无咎皱眉道:“此乃佛门清净地,切忌妄语。陆世兄,请小心说话。”
  
  “哼……”
  
  陆天昊虽说不甘,但欧阳无咎稳重的气势仍是叫他不敢造次。
  
  两人离开禅房,外面阳光明媚,秋高气爽,通往大红宝殿的小道两旁全是桂花,此处的桂花虽比不上後山花团锦簇,浓香飘野,但受寺内僧人仔细照顾,也是开著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随风吹来阵阵清香,教人心旷神怡,不禁叫他放慢了脚步。
  
  陆天昊不禁赞叹:“这里的桂花真是漂亮,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他有意施展,一个鹞子翻身,就像一只轻灵的燕子般跃上半空,在树间跳跃,犹如踏空飞翔,他的武功乃由陆英浩亲自调教,自然不差,总算是年轻一辈中的表表。
  
  他在树顶绕了几圈,不曾震下一片花瓣,可见轻功确实不错。
  
  陆天昊重新落到欧阳无咎身边,拉了他问道:“欧阳大哥,你觉得我的轻功怎样?”
  
  欧阳无咎笑著点头:“不错。流燕掠空,轻灵如蝶。”
  
  得了赞赏,陆天昊自是大喜过望,当即笑得更是开怀:“那是当然!其实我的剑法也是不错,但是爹总说我急躁,一直不肯教我藏天剑法,欧阳大哥,不如你来教我吧?”
  
  欧阳无咎笑容不改,却是摇头:“既然是陆师叔的意思,自然有他的道理,练功宜循序渐进,若是贪功冒急,反而容易走火入魔。我看陆世兄资质天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大可不必急在一时。”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教我……”陆天昊心有不甘,可他性格高傲,又做不到死缠烂打的份上,只好暗自撒气。
  
  欧阳无咎转过头来,丛丛的桂花不过两道之众已如此茂密,想必後山之处更是繁花似锦,想起不愿前来的帐房先生,不由怅然:“若是他也能够看到就好了……”
  
  陆天昊以为他说的是姐姐陆莺莺,便道:“没关系,等姐姐身子好了,我们再带她上来一趟!”
  
  欧阳无咎知他误会,但此时也不便解释。忽然,他停下脚步,愣愣地看著在两道金桂花之间,矗立的一棵极为突兀的银桂树。
  
  与绚烂如阳的金桂相比,银桂花色较白,微微淡黄,若论姿色,与金桂相比稍有逊色。
  
  他走到树下,仰头去看。
  
  葱绿树影间,丛丛银白色的桂花,随风赠香,静静地踮於枝头,不争方寸之荣。风旋过,一朵很小很小的桂花落了枝,打著旋儿,落入欧阳无咎大掌之中,柔嫩仿佛脆弱的花瓣出乎意料的坚韧。
  
  看著白银般的桂花,欧阳无咎忽然笑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帕方巾,将那朵桂花小心翼翼地放於其上,然後弯下腰,一朵一朵地捡拾散落在地上的银桂花。
  
  陆天昊在他身後看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了一树的桂花,照著他们的功夫,轻功一跃,在树上采下一箩筐都不成问题,为何偏偏要去拣地上的落花?
  
  他正要去问,却在走到欧阳无咎身边的时候愣住了。
  
  逆光中那张刚毅的侧脸,眼神中的温柔如同一汪能够溺死人的深潭。
  
  男人半弓了魁梧的身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般做法有失身份,在地上仔细地挑拣著桂花,一丝不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巾中已堆了一个小丘多的银桂花,娇憨可人,清香凝聚。欧阳无咎於是抬头四下张望,见道旁不远处有眼清泉,想必是寺内僧人为了方便灌溉引过来的,他便捧著方帕过去,以清泉水洗涤桂花上落泥的尘土,一朵一朵,非常细致,不曾遗漏半点。待洗净之後,再以方帕细细包好,藏入怀中,这才回头招呼愣在一旁的陆天昊:“陆世兄,我们走吧!”
  
  陆天昊回过神来,看著渐渐行远的高大背影,以及他身後满地如雪的银桂花,脾气一来,居然跑上去大踩一顿,将清素的桂花碾入泥中……
  
  西南群山之深,有山曰罔两,山形诡奇,骤看似恶蟾伏地。
  
  此地人烟稀薄,但半月以来,不知怎的,来了一群西域人。这夥人避大路而择山径,似乎不愿暴露行踪。
  
  他们在这里已盘踞多时,每夜均听到一个凄厉的哀嚎盘旋山顶,仿佛鬼魅凄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深不见底的山谷,在无声无色间,不知吞下了多少具尸体。
  
  石壁的洞穴内,声声喘息仿佛藏了一头野兽,月光在薄云的遮掩下只露入散碎的光亮。枯槁的躯壳,深陷的眼眶,一缕缕稀落的枯发甚至能见到光秃的脑壳,即使包裹著躯体的是华贵绸缎,亦难掩鬼魅形态,简直就如同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饿鬼。
  
  他在咀嚼,手里捧著一段断肢,鲜血涂抹在褐黄干瘪的脸皮上,触目惊心。
  
  突然,他浑身颤抖地丢下那段残肢,筛糠般倒在地上,张大的嘴巴发出凄厉的号叫……
  
  洞外的人惊恐地散开,即使洞里面是他们的主子,但眼见同伴一个一个在夜里莫名其妙地消失,恐惧已深深扎在心底。
  
  不多时,洞里的人走出洞来,他已经恢复了年轻力壮的模样,正是当日黑松岭上的血煞魔君。然而此时他脸上却是一副气急败坏。
  
  他指了两个随从,喝道:“跟我来!!”
  
  “是。教主!”
  
  血煞怒气冲冲地走上峭壁旁一出突兀的高台,因为岩壁遮挡,月光也无法照亮,在那里,似乎蜷缩了一件巨物。
  
  “起来!!你给我的血已经不管用了!!”
  
  暴喝之声引来山体间回声交荡,半晌,岩壁的漆黑中睁开了一双幽绿色的硕大眼瞳,跟在血煞身後的随从吓得连退几步嗦嗦发抖。
  
  “吵死了……”沙哑的声音,那日曾在黑松岭上出现过。
  
  巨物的呼吸带著兽的腥气,幽绿色的大眼,瞳带时圆时直交替变幻,似乎在打量眼前的人,末了,带著嘲笑地哼哼:“看你的模样,想必是急欲求成,喝得太多了吧?”
  
  血煞怒道:“我喝了你的血之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哪里是什麽增长功力的灵药?!”
  
  “老子什麽时候说过是灵药了?”
  
  黑暗中的巨物动了,它缓缓地站起身,迈动四肢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月光之下,只见巨物硕大如牛,目若铜铃,面部似虎凶猛狰狞,一身褐红皮毛粗糙坚韧犹如铜钢,头顶至背生了一丛硬如钢针的黑鬃,四肢粗壮,钩爪锯牙,更有一双羽翅长在胁上,极为凶悍。
  
  硕大的兽首缓缓凑近血煞,腥气的呼吸喷在他的面上:“当初可是你说要一年之内增长甲子功力,老子肯把血分给你已算便宜了!一日千里,不用说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血煞无言以对,他身後的随从已吓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怪物不屑地瞅了他们一眼,全然没有追赶的欲望,哼哼道:“跑什麽?老子才不要吃恶人肉,又酸又涩,难吃得要死。”
  
  言罢,忽然全身卷起一股黑色旋风,风过,变化出一个黑袍男人的模样,身高近乎九尺,只是一头乱发又长又是蓬乱,连脸都遮住了大半,简直像个野人。
  
  他瞅了瞅附近荒无人烟的山岭,呵呵笑道:“这里荒山野岭,连鬼都没有半只,老子饿了!喂,之前差点把你活埋的那个什麽盟主是不是个好人?”见对方点头,黑袍的男人馋得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抬手擦了擦口水,仗著身形高大一把将人抓起,“带路带路,好吃的东西得快些下口才行,若是不小心死了,就不新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我知道我写故事有点拖沓,但是……555,请各位忍耐,因为故事在发展中……




第三章

  第三章 十月留香存桂酿,陶坛封蜜意中藏
  
  时间一晃,已到深秋十月。
  
  说也奇怪,陆莺莺的病情时有反覆,总不见好,灵丹妙药吃了不少,可总是病体消瘦,无法踏上归程。陆英浩感到不好意思,毕竟武林大会结束已久,他们久居於此,未免尴尬,本欲到外面租住客栈,但马上遭欧阳无咎劝阻。
  
  期间陆天昊跟在欧阳无咎身边,虽说这位世家公子脾气不好,小祸不断,但有欧阳无咎在旁,也弄不出什麽大乱子来。
  
  这日陆天昊起了大早,去找欧阳无咎时已发现人去楼空,随手抓来一个仆人一问,说是一大清早就见大少爷抱了个坛子往帐房方向去了。
  
  陆天昊与那帐房先生王玑显然是八字不合,每次见到必有一番唇枪舌剑,他特别讨厌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张普通的脸,可眼睛却清透得仿佛能看穿一切。然而欧阳无咎对那帐房先生却极为器重,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份上。
  
  他甚至隐约地觉得,在欧阳无咎眼中,那个帐房先生是不同的。
  
  陆天昊匆匆跑到帐房,却已经不见欧阳无咎身影,只见帐房先生王玑正在点算帐册。他四下张望,看到一个半是开封的小坛正放在桌上,想必就是那仆人所说欧阳无咎带过来的东西。
  
  坛子是土灰色的陶罐子,看上去并不怎麽起眼,想必不是什麽值钱货。他莫名有些放心,正打算转身离开,可忽然闻到帐房空气中一阵阵熟悉的桂花清香,不由停了脚步。
  
  融合著酒香,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从开封的坛口慢慢溢出。
  
  一个浅浅的茶碗放置一旁,碗底残留了一层清凉透明的稠液,细碎的银色花瓣飘沈其中。
  
  陆天昊愣了半晌,有些呆滞地走过去,指著那坛子问道:“这是什麽?”
  
  对於这位陆少爷的无礼王玑已是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只应道:“桂花酿。”
  
  杭州城里的人都会做桂花酿,十月桂花香闻九里,即使是贫户,只要找上一个坛子,放进洗干净的桂花以及糖,待过两月,便可开坛食用。只是若要做出上乘的桂花酿,功夫却不能不仔细许多,桂花不留花萼花茎,需人手细细挑出唯留花瓣,单说这一层功夫,便已让许多有心之人却步。
  
  而眼前这坛桂花酿,成色晶莹,桂香清洌,绝对是上乘佳品。
  
  陆天昊虽然脾气骄纵,却也是个心思聪慧之人,当即明白过来,那日赏桂之时,欧阳无咎辛苦拣拾的银桂原来是为了酿造桂花酿。是不是就因为当日王玑不曾上山,没能欣赏到桂花之美,所以欧阳无咎便借这桂花酿留住桂香,以赠王玑?
  
  他有些难以置信:“是欧阳大哥送给你的?”
  
  王玑虽然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大有不必理会之感,不过这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便就点头。
  
  岂料那陆天昊像被蜜蜂蛰到般跳了起来,瞪著他好一阵子,视线缓缓移到装著桂花酿的坛子上:“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把这桂花酿卖给我!”
  
  五十两银子,别说买一坛桂花酿,就算买一车都没问题。
  
  可是王玑依旧头也不抬:“不卖。”
  
  “这里是五十两的银票……你说什麽?!”陆天昊拿著银票的手愣在半空,无人去接,他没有想到这个尖酸刻薄,精打细算到极点的帐房先生居然拒绝这笔一看就知道赚到了的买卖?!“为什麽?!”
  
  王玑终於抬头看了看他,然後伸手过去将封盖搬正,混著甜味的桂花香气被隔断了,重新封入坛中。
  
  “买卖必须双方同意方可行之,而且我想也没必要与陆公子解释因由。”
  
  “我再多给你一百两银子,反正你得把这坛桂花酿卖我!”
  
  王玑不由好笑:“陆公子,既然你手上有银两,府外大街上食杂铺里多的是桂花酿,何必拘泥於这一坛?”
  
  “我只要这一坛!!这是欧阳大哥亲自从灵隐寺捡拾回来的桂花所酿,外面那些怎比得上?!”
  
  “既然是少爷的心意,我就更不能卖给你了,如若卖了,少爷定会怪罪於我。”
  
  “我不管!!”陆天昊一拳砸在桌上。
  
  王玑非但不受他威胁,反而笑了:“陆少爷,小心你的拳头。之前那张花梨木椅已看在少爷的份上消了帐,如果再砸烂一张桌子,这回请恕我公事公办,帐子会直接送到令尊手中。”
  
  陆英浩虽然纵容儿子,可该管教的还是非常严厉,陆天昊一听当即怒不敢言,自然了,若是被陆英浩知道他在帐房捣乱,而且还砸烂东西,只怕马上就要将他斥回高州。
  
  王玑重新伏案,算盘敲得劈啪作响,无意再作理会。
  
  知道无法从他手中得到那坛桂花酿,陆天昊恼怒之余心里渐渐升起忌恨之意。他现在就要去问清楚欧阳无咎,他堂堂的陆家公子,论相貌、论身价、论才学、论武功,有哪里比不上这个帐房先生?偏偏在欧阳无咎眼中却只有这个其貌不扬,身世普通,不识半点武功的家夥?!
  
  脚步声消失了,账房内恢复了一片宁静。
  
  算盘声停了下来,王玑缓缓抬起头,凝视著桌面上的那坛桂花酿。
  
  欧阳无咎对他很好。
  
  其实他也清楚,欧阳无咎在凡间而言,可说是呼风唤雨的一方霸主,只需看那些自持武功高强的帮主掌门对他俯首听耳,必恭必敬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这个拥有无上地位的男人,其实完全不必看他的脸色行事。
  
  天上星君如今不过是凡间皮囊,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个普通的帐房先生。然而欧阳无咎却并未因此而有半分不敬,非但体贴周到,甚至愿意把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他分享。
  
  不曾说出口的心意,在无意识地流露。感情可不是武功,岂可做到收放自如?恐怕这些连欧阳无咎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王玑打开坛子,往茶碗里到了小半碗桂花酿,清亮透明的蜜酿渗出阵阵桂花香气,就像那个男人的温柔,并无半丝刻意造作,却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四周。
  
  拿著茶碗,晃动里面略略粘稠的桂花酿,细碎的银桂散在碗中飘荡。
  
  “一坛值一百两,那这麽一小碗,恐怕也该有个一、二十两吧?呵呵……”这本来是不错的买卖,若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东西卖掉,可就在方才,一想到那个高大的男人用并不纤细的指头挑拣小巧玲珑的桂花,然後细细地往坛子里涂上一层蜜,谨慎地用泥封上坛子将之放置房中,看了足足两月之久。然後一大早,兴冲冲地将酿好的桂花酿送过来……
  
  清甜的滋味萦润舌头,滑落咽喉,不腻,味道刚刚好。
  
  坐在桌子旁的帐房先生轻轻地笑了。
  
  “有这般手艺,日後家业败尽倒也不怕了……”
  
  然而陆天昊并没有机会去质问欧阳无咎。
  
  因为凤三那边来消息了,说发现了血煞行踪!
  
  按凤三的消息,那血煞如今身在千里之外的罔两山中,那场山崩埋了他不少手下,如今带入中原的血煞教众剩下不到三十,如若要再从西域调集人手,一来一往至少需时三月,但欧阳无咎并未因此松怠,急忙派人快马通知各门各派严阵以待,慎防血煞来犯。
  
  至於他自己,经之前一战必定成为血煞眼中钉,那血煞凶残成性,为了避免殃及家人,欧阳无咎搬到城外的别院居住,不带一个随从,更将别院的仆人全部迁回府中,并特地放出消息。
  
  陆英浩等人本想一同前往,但遭欧阳无咎劝阻,央他留在府中保护其他人,陆英浩是前任盟主,又是藏剑门的大弟子,武功自然不遑多让,有他保护欧阳府里的众人,他才能放手一搏。
  
  陆英浩听来也觉得颇有道理,於是便应允下来。
  
  入夜,别院一片寂静无声。
  
  这座别院乃是为避暑之用而建起的山庄,依山而建,院内引水成湖,竹楼凌空水上,柳条摇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只是入秋之後颇有些凉意,凉风从湖面卷过荡漾水波,拨散了水中圆月。
  
  欧阳无咎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捧了一卷书卷,风晃过烛台,摇曳了光线,他略略抬头,伸手去拦了拦,让烛光稳定。高大的影子落在墙上,倒有几分幽然之意。想必若有狐仙看到这张刚毅英伟的侧脸,必定幻化人形,夜半来访,再引出一段流传千古的萤窗夜话。
  
  他翻过一页,耳朵忽是听到湖岸之上,有异物阻风之声。
  
  只见他身影一动,从窗户飞跃而出,犹如夜枭滑空而至,无声无色地掠过夜空。湖面无风重归平静,光洁圆昙不留半丝痕迹。
  
  他今夜穿的一身玄色长袍,融於漆黑之中不为察觉,黑暗的柳林中,他闭目侧听,突然猛一伸手。
  
  “啊呀!!”一个人被他从树後揪出甩在地上。
  
  “噌──”长剑出鞘,冰寒光影指在那人咽喉之上。
  
  “欧阳大哥!!是我!!”这声音,正是陆天昊.
  
  欧阳无咎回剑入鞘,龙吟声绝,唯独剩下强烈的压迫感。
  
  “我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别院!”
  
  “欧阳大哥,我是来帮你的!”陆天昊一拍腰间长剑,“爹不让我来,所以我半夜偷偷出来了!欧阳大哥你也曾见过我的武功,而且剑术方面一向是未逢敌手,有我帮你,定能把那血煞杀个落花流水!”
  
  欧阳无咎为之气结,根据凤三昨日传来的消息,血煞已於日前失踪,显然已离开罔两山。虽说此山距杭州有千里之遥,短日难以抵达,可总不能让陆天昊如此肆无忌惮,否则下一回说不定就要碰上血煞。
  
  忍了气,他和声劝道:“陆世兄好意,无咎心领。只是陆世兄毕竟实战经验尚浅,血煞武功高强,凶残成性,世兄若有闪失,无咎恐怕无法与陆师叔交待。还是请回吧!”
  
  “就是没经验,所以这次才是个好机会!”他抽出腰间长剑,只见此剑寒光凛冽,倒不失为一把宝剑,“这是我千辛万苦所得的宝剑,乃是古时欧冶子所铸的神剑,名叫纯钧!”
  
  “噗哧──”一个小小的笑声从树顶传来,欧阳无咎当即皱起眉头,喝道:“凤三!!”
  
  一身风流公子扮相的男子从树上飘然而落,打著不合时宜的扇子,呵呵笑道:“我说这位小公子,你这把剑是哪个地摊收拾来的?”
  
  陆天昊怒了:“这可是藏宝斋的镇店之宝,老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肯出让!!”
  
  “花了多少银两?”
  
  “一万两!!”
  
  凤三吹了个口哨,碰碰欧阳无咎的肩膀:“我说欧阳,先生若在,定然会说一句:‘败家子啊!’是吧?”
  
  “够了!”未待陆天昊发作,欧阳无咎便一掌推开凤三,“你们这是来干什麽?!血煞之事岂同儿戏?”
  
  凤三收了玩闹表情,正色道:“血煞武功高强,加之修炼妖法,此番可不能再让你孤身涉险。老实说吧,我可不想再见你弄得一身的毒伤,回头告诉我就剩下一日性命!!”他虽然平日是个风流放浪公子哥儿,可一旦认了的朋友,却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欧阳无咎颇是无奈,正想著该如何劝他回去,岂料大门处传来扣环声响。
  
  像血煞这般的武林高手,怎也不可能在前门敲门求入吧?!
  
  欧阳无咎脸都黑了,还是凤三利落过去打开大门,就见来者提了一个纸灯笼,火光之下青衣掩映,竟是帐房先生王玑!
  
  “你怎麽来了?!”陆天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毛都快滋起来了。
  
  王玑拍了拍肩上的灰尘:“出来买夜宵,顺道过来看看。”
  
  “你们……”三令五申地吩咐他们不要过来,谁知没一个听话的,非但来一个,还接二连三的来!欧阳无咎在恼怒之中开始反省,是不是近日自己这盟主积威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欧阳,你是大人了,要忍耐,要忍耐~~~(忍不住:噗──)




第四章

  第四章 名利眼前虚幻像,嗜血魔君见末路
  
  “凤三,你送先生和陆世兄回府!”
  
  凤三可不答应了:“不用了吧?这位陆公子我看他武功不错,他一个人回去绝对没问题,捎上先生,不就行了?”
  
  陆天昊一听自然更是不愿:“谁要跟这个家夥一起回去?!”
  
  倒是王玑好整以暇地把食盒放到院子的石桌上,打开,里面放著两碗腾腾冒烟的热粥,粥水粘稠,鱼肉鲜香,上面飘著碎葱姜丝,闻上去便教人食指大动。尚有一盘鸡丝炒面,油亮偏干的面条,鲜嫩浓香的鸡肉,正适合配著清粥食用。
  
  凤三看了连吵架都忘了,像嗅了鸡肉香的狐狸般尾随而至,瞅了瞅食盒里的美食,险些没流出口水。适才为了匆匆赶来,连美人喂到嘴边的红烧肉都撂下了,如今才觉得肚子咕咕作响。
  
  “先生,这粥是?……”
  
  王玑看都不看他们俩一眼,只招呼欧阳无咎道:“夜里风凉,可别吹冷了吃!”
  
  欧阳无咎独居於此,又遣散了一众仆从,连烧水都得自己干,那就更不用说会备有丰盛的饭菜或者夜宵,故此他现在也确实饿了。王玑自己坐了一旁,将粥捧在手中吹了吹,勺了一口吃下,点头:“嗯,不愧是南城边上最有名的夜宵摊子,十文钱一碗倒也值得。”
  
  欧阳无咎看他自在模样,心里也不禁放松许多,毕竟血煞离此地还有千山万水,总不见得今夜就会碰到,等今夜过後再将他们送走也是不迟。於是走了过去,袍摆一掀落座,也拿起一碗鱼粥,再以筷子夹来一摞炒面,混著粥水吃下,清甜的粥,加上香炒的面,实在非常可口。旁边是垂柳荡湖,湖映明月,倒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凤三见了更加是饥肠辘辘,不满地叫道:“欧阳!独食难肥啊!!”
  
  欧阳无咎顿了顿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袍之下绝对没有赘肉肥腩凸出的腹部,然後抬头:“还行。”言罢又夹了一摞炒面填入口中,用力地咀嚼,非常美味的样子。
  
  站在他身後的陆天昊脸庞埋在柳树的阴影之中,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捏著剑鞘的手却不知不觉间在收紧。
  
  “好香!好香的味道啊!”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半空响起,众人连忙抬头,就见半空之中,一个相当高大的黑袍男人凌空而立,黑发蓬了一头杂乱无章,手里还提了个人,欧阳无咎定睛看去,他手里那人居然就是血煞!
  
  极其高大的男人缓缓从半空落下,前额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面孔,欧阳无咎缓缓起身,朗声道:“血煞教主半夜来访,未知有何贵干?”
  
  对方并不回答,只是将血煞放在地上。
  
  凤三用肩膀碰了碰欧阳无咎,低声道:“这个人可能就是先生说过给血煞提供妖血的怪物。”
  
  他虽然声音轻微,但站在他身後的陆天昊却听到了,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是一些障眼法罢了,江湖术士多有办法,说什麽妖不妖怪不怪的!”
  
  欧阳无咎没有理会他们的争执,他行走江湖多年,自然练就一种察觉危险的敏锐本能,眼前血煞或许厉害,但站在他身边那个黑袍男人,却让他更有如临大敌之感。
  
  他侧过头,低声与凤三道:“一会你带先生他们先走。”
  
  凤三略略皱眉,虽然不愿,但显然王玑在,欧阳无咎必定分心,高手过招最忌於此,但眼前两人高深莫测,若留欧阳无咎一人应付,他又不放心。
  
  正在犹豫,身後的陆天昊突然大声说道:“欧阳大哥何必怕他们?他们不过两人,而我们有三个人,而且都是一流高手,何须避让?”他话里那三人自然是故意剔除了王玑这个帐房先生,他觉得眼前这个江湖上人人惧怕的血煞,现下的精神颓靡,哪里有一丝魔教教主的风范?
  
  “闭嘴!”危机近在咫尺,凤三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公子已极不耐烦,反手一挫,竟就此点了他的哑穴,叫他只可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声音。
  
  此时血煞说话了,他哼哼笑道:“欧阳无咎,之前在黑松岭上本座有心招揽,可惜你不识抬举。不过也无妨,今夜只要将你这个武林盟主剪除,然後割下脑袋挂於城墙,不怕那些胆小怕事的门派掌门不来降服!”
  
  欧阳无咎笑道:“无咎首级在此,有本事尽可来取!”
  
  血煞一声尖啸,身形如电飙前,手中钢鞭漆黑之中泛有幽蓝,鞭身钢钩倒挂,如灵蛇吐信,直卷欧阳无咎。
  
  只闻龙吟声现,纯钧出鞘,剑影飞骤,兵刃未触无形剑气已先挫其锋,挡开钢鞭。欧阳无咎提气跃出,匆忙间朝凤三最後吩咐一句:“快带他们走!!”
  
  电光火石之间,剑鞭交招已过二十,血煞那鞭子仿佛有灵之物,袭击的角度匪夷所思,更见半空中直角弯转,专打要害部位。且那鞭子倒钩上幽蓝毒汁触碰不得,怕是就算稍稍划破皮肤亦会即使中毒身亡。
  
  所幸欧阳无咎剑法精纯,无形剑气一旦施展开来,如同障壁一般,他有意将血煞引开,好让凤三等人先行离开。
  
  可是凤三那边却显然更为棘手,陆小公子被点了哑穴暴跳如雷,怎肯轻易离开?而王玑早就放下了碗,却未去看斗得正剧的欧阳无咎和血煞,反而径自打量站在一旁一直不曾表露实力的黑袍男子,渐见眉头起皱。
  
  那绝对不是凡人。
  
  虽然如今肉眼凡胎,但面前这只妖怪亦未免过於大胆,九尺身高,全身弥漫一股妖异的腥气,他敢肯定这只妖怪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欧阳无咎,而且还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表情,凡间不少妖怪喜以人为食,但大多更喜吸人魂魄增己修为,但眼前这只,看来却是完全喜欢吃人肉的妖怪!
  
  他今夜过来只不过是夜里心血来潮,府中不见了欧阳无咎,反而让他有些不自在,便想起上一回欧阳无咎请他吃了牛肉面做夜宵,怎也应该稍有回礼,於是便带了食盒过来探望,全然没有料到那血煞与妖怪突然来袭,他法力不济,法宝又都放在家中不曾带出,随身之物也没有可抵御妖物的宝贝。
  
  正寻思著该如何对付,那厢的恶斗却已渐见分晓,血煞虽然招式凌厉诡变,但月夜下的面色却渐渐显得青白见灰,皮肉肌骨在萎缩,头发也不在知不觉中凋落,出招一次比一次猛烈,只是仿佛燃烛之末,虽猛而不久已。反观欧阳无咎,稳稳守住中门,招式老到稳健,每次血煞抢前却总是无功而返。
  
  忽在此时,那陆天昊冲开了穴道挣脱开凤三,大喝一声:“欧阳大哥,我来助你!!”挥剑跃入圈内。那血煞正愁无从突破,此时见他长剑送来,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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