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玑天缘09

奇。
  
  就听那腾戈问道:“你怎麽会落在道士手里?我不是让你在塔里待著,囚期一过,我便会来接你。”
  
  穷奇咕噜两声,乖乖应道:“锁妖塔里没日没夜,都不记得关了多久了,只记得那日突然锁妖塔破掉,我以为囚期已过,可以出来了……可是出来也没看见你,所以想去找……就在一座山下面遇到了那个瞎眼道士!”穷奇说到此处,毛发倒竖如同钢针,“他身上有蛊毒的腐臭味,想把他吃了,可他说不要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就带老子去了西域,遇到了一群恶人,肉不好吃,不过道士让老子把血分给他们的头领,他说就像钓鱼,把鱼饵放出去,就能把好吃的大鱼引过来……”
  
  王玑要笑不笑地回头看了欧阳无咎一眼,欧阳无咎颇为无奈,好吧,连那个险些引起一场武林浩劫,他们这群江湖中人视之为魔头的血煞教主都能当作饵来用,他这个武林盟主也只能自认倒霉,做那条被引出来的好吃大鱼了……
  
  “本来差点就能吃到……”精绿的瞳仁悄悄瞄了欧阳无咎一眼,始终不改垂涎之色,不过很快就收敛了,“谁知道那道士居然翻脸无情,突然出手袭击,老子一时没防备,就给他抓住了。他本想炼成蛊兽,可惜老子吃蛊无数,岂会受他那点小伎俩控制!”
  
  看它得意,腾戈敲了一下它的脑袋:“吃、吃、吃,我告诉过你,迟早得因贪食误事!”
  
  狰狞的兽面露出一个表情,这表情,某程度上来说,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委屈的表现。可是,一头吃人的恶兽?委屈?!……
  
  正在此时,忽然一个悠然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几位到访贫道居处,也不打个招呼,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三百六十六魂锁,孽业求替归仙道
  
  穷奇一听到这声音,浑身钢针般的毛发倒竖而起,半弓虎躯,怒声咆哮。
  
  众人朝它咆哮方向看去,只见虚空之上,一名赤袍道人踏空而至,此人看来风度翩翩,手中拂尘随意地搁在臂弯间,道袍飘逸随风,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可惜一张称得上俊朗不凡的脸上,双目之处犹如遭受火烙之刑,凹凸不平的疤痕横於目上,极尽狰狞。
  
  “贫道越非凌,向几位客人稽首了!”只是双目不视,倒不影响他辨别四周状况,听到穷奇咆哮之声,便施然道,“几位贸然来到,不与贫道打个招呼,便放了贫道囚禁的妖怪,是何缘故?莫非几位不知,这头穷奇乃四凶之兽,凶残食人?”
  
  欧阳无咎看了旁边那两人一眼,见腾戈冷哼一声并不作答,而王玑亦不作声,欧阳无咎只好走前一步,道:“越道长见谅!”
  
  “哦?原来是欧阳公子。先前是你请贫道前来降妖,为何如今本末倒置,倒将那妖怪放了?”
  
  欧阳无咎沈实老练,并未被他几句说话左右,反问道:“穷奇虽是凶悍,但道长以铁链长矛穿其躯,手段未免残忍,故此在下擅作主张,将其解下,正准备带往他处囚禁。未曾知会道长一声,实在是无咎疏忽,望道长见谅。”
  
  “哈哈哈……若非贫道耳聪代目,差点要给你骗了过去!”
  
  “道长何出此言?”
  
  “跟在你身边那只,应该是与穷奇同出一辙的腾根吧?呵呵,欧阳公子你耳朵软,可别要听了妖兽唆摆,放了穷奇,纵虎归山!”
  
  “好笑。”一旁腾戈冷冷笑道,“你说我是妖兽,我看你一身的魔气,臭不可闻,分明就是魔族!骗骗那些肉眼凡胎的凡人倒还可以,可惜瞒不过我!”
  
  越非凌沈默,忽然笑声变得尖锐:“贫道一时忘了,腾根善嗅,能辨仙魔真身,难怪在天宫待不下去被赶落凡间当驱邪的怪兽!”
  
  “魔道,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锁妖塔破後,魔域尊主曾下禁令,不许魔族肆虐凡间,但你利用奇煌贪食本性,害人性命,後又企图将之炼成蛊兽以作驱使,这般逆令之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魔尊交待!!”
  
  越非凌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怒道:“谁要听那什麽魔尊的号令?!贫道本该是仙!!”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他吸了口气,恢复之前从容,哼了一声,转向欧阳无咎道,“贫道奉劝欧阳公子,莫要与妖兽为伍,兽性难驯,难保什麽时候会反噬一口!”
  
  双方剑拔弩张,越非凌在半空中虽然面色依然从容,但身边缭绕的紫黑之气渐渐浓厚,而腾戈反手在背,执起羯磨杵,他身旁的穷奇龇牙咆哮,虽然一身伤痕累累,但威风不减,只要掐在脖子上腾戈的手一放,它就要扑上去将那道人撕成碎片。
  
  忽然,一直在旁边并不言语的王玑却阻止了腾戈:“且慢动手。”
  
  腾戈看了他一眼,并未松开羯磨杵,但放在穷奇後颈的手稍稍施力,制止凶兽发难。
  
  王玑打量了那越非凌,说道:“阁下的目的,恐怕并不止於穷奇。”
  
  越非凌神色淡然,并不回答,只听王玑娓娓道来:“若为了炼成蛊兽,何必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有意挑在穷奇肆虐後出手相助,我看阁下必定另有所图,而且目标不见得就是穷奇,而是你救下来的人。”
  
  欧阳无咎听来有些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我?”他一个凡人,也就武功好点,若是把他往神仙妖怪堆里这麽一放,简直就是无法相比,怎麽老是遭那些妖啊魔啊的惦记?!
  
  越非凌沈吟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贫道曾为欧阳公子卜过一卦,他命中有一仙缘,可说得是遇难呈祥,吉星高照,原来就是阁下!”他感叹一声,“贫道本来也可飞升天际,只可惜算错一步,被人所累,未能渡劫成仙!否则如今已与仙君同殿为臣……不过所谓亡羊补牢,未偿不可!”
  
  他笑著降下身来,落在众人面前:“贫道想请欧阳公子帮一个忙!”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这珠子不过珍珠大小,色调暗黑如墨,也普通得很,可若是瞧得仔细,却见表面弥漫妖气,珠体内更见鬼影森森。
  
  “贫道本已渡过天劫,可惜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所害,非但无法成仙,反而堕入魔道……贫道窥透天机,既然受业所累,只需找人代承孽障,便可摆脱魔身,重入仙道!”
  
  他捏著那颗黑珠子,那颗珠子在他手上渐见光晕,隐隐听到里面传出鬼哭神嚎之声:“这颗锁魂珠,便是当初贫道用以收纳那三百六十六枚妖魂的法宝,欧阳公子,就请你纳下此珠,代贫道承孽,好等贫道摆脱魔障,再升极乐!大恩大德,贫道铭感五内!”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不等欧阳无咎拒绝,王玑冷哼嗤笑,“想不到你这老道对登天成仙如此执著,想必是为了加快修为而不惜戮杀妖怪,到头来却被杀孽所害堕入魔道。如今还不知悔改,试图瞒天过海,就算给你摆脱孽业,也不见得你魔心泯灭!”
  
  “贫道为何不能成仙?!”越非凌怒极,面相突然变得狰狞可怖,“论法力,论修为,就算天上神仙也不及贫道!可就因为杀了几个小妖怪,就把我打入魔道!?贫道不甘心!!只要有人代我承受恶孽,贫道一定可以重渡为仙!!”
  
  王玑问:“为什麽挑上他?”
  
  越非凌缓和脸色,笑道:“怪就怪欧阳公子宅心仁厚,积善成德,呵呵……命中大富大贵者天下比比皆是,但要福德深厚,却是寥寥可数。如果不是两者兼备,又如何能够承受这三百六十六枚妖魂?”
  
  “原来如此。”王玑看向欧阳无咎,“看来你不但在武林中有声望,在妖怪和魔族之中,也颇有人望啊!”
  
  欧阳无咎苦笑不已:“我也不想啊……”他看向越非凌,“但道长的要求未免太过,此事恕无咎无能为力。”
  
  “这可由不得你了。”越非凌阴阴一笑,“欧阳公子,你最近可有觉得精力大耗,无可为继?”
  
  王玑闻言心中惊乍,却见欧阳无咎朝他安然一笑:“道长可是趁传道之机,在我茶中下了穷奇的妖血?”
  
  道人想不到他竟然识破机关,登时面色绷紧。
  
  “道长实在低估了无咎。”欧阳无咎此时长剑出鞘,纯钧似有所感,龙吟声震,“道长乃是修道之人,若论毒杀暗杀之术,还是我们这些江湖中人略胜一筹。”
  
  “那你为何不揭穿贫道?”
  
  “没那闲心。”欧阳无咎堂而皇之地回答,看向王玑的眼神满是安逸,“那时我只是想著一切等找回先生再说……若是当真找不到,你那些茶,我还是会喝的。”
  
  王玑心头一紧。
  
  越非凌闻言哈哈大笑:“哈哈……贫道一时大意,忘了凡人狡诈!不过……”笑声落下,他的声音更显阴森,“既然进了魔障,就由不得你们了!!”
  
  他话音一落,周身黑气腾空而起,四周空气如同漩涡翻滚,此时腾戈亦不再压抑穷奇,羯磨杵横於胸前,法诀念动,就见金光法咒从他身体四周凭空冒出,震得整个魔障剧动不休,穷奇咆哮大啸,背上长翅横展跃上半空,张开血喷大口便向越非凌扑去。
  
  越非凌手中白毫拂尘一转,瞬即化作一把长剑,剑指朝天,口中念念有辞,顷刻间只见魔障之中风漩如疾,绞得众人摇摇欲坠。但那穷奇正巧也是使风沙的主,张口咆哮,平地卷起黑沙旋风,跟四周的魔风纠缠而上。
  
  欧阳无咎不过是个凡人,面前妖怪斗法,他根本没有插足的份儿,能够自保已算不错了,眼见面前两股恶风互相纠缠,时分时合,风势之大,只怕连头牛都能吹起来,他看著王玑站在风中抬头去看战情,一身青衣在烈风中犹如旗帆扬起,怕他身形单薄被风吹跑,便一把将他搂了过来,逆风中在他耳边叫道:“风太大了,先生抱紧我!”另一只手将纯钧倒插入地,他运劲其上,加上纯钧锋利无匹,当即整根没入徒余剑柄,大约是想著万一真的被风吹起,总得有个地方著力才行。
  
  王玑看他在那里折腾,挑眉:“你在折腾些什麽啊?”言罢从怀里掏出定风珠,瞬时在他四周一丈之内的地方就像多出了一个透明的罩子,风静无息,就连一个发丝都吹不起来。
  
  欧阳无咎有些尴尬地用手指刮了刮脸,他就是常常忘记身旁这位也是神仙。
  
  风突然停了,王玑抬眼去看,已见不妙,越非凌果然不愧是以道成魔者,魔力高强更兼修道术,穷奇与腾根虽是神兽,但身在其魔障之中,力量不免有所折扣,转眼之间已是大败。那青年被锁链绑紧吊在半空之中,眼中满是悲愤不甘,穷奇更是凄惨,大约是为了挡住越非凌打向腾戈的攻击,它挂就在腾戈身前,浑身被无数链条生生穿透身躯,血肉模糊,生死未知。
  
  “不自量力。”
  
  越非凌冷哼一声,徐徐转过身来,朝欧阳无咎及王玑笑了笑,突然,一道铁链从侧旁窜出将王玑卷住,扯离欧阳无咎怀抱,狠狠地抽上半空。
  
  “先生!!”欧阳无咎追之不及,他不懂得施法也不懂飞空之术,只有眼睁睁地看著王玑被俘。
  
  越非凌施然地走下地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定风珠:“定风珠?好宝贝。”
  
  欧阳无咎咬牙,道:“道长,有话好说,请把先生先放下来。”
  
  越非凌笑容平和,慢慢走到他身前:“贫道果然没有挑错人,欧阳公子宅心仁厚,若换了他人,只怕此时已自己逃遁去了。”
  
  “若没有道长放行,恐怕我们一个都逃不掉吧?”
  
  “哈哈……贫道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欧阳公子也不想看到自己关心的人受伤吧?”他从地上轻而易举地拔出纯钧,手指轻轻一弹,那把削铁如泥的古剑瞬即龟裂粉碎,“欧阳公子不必无谓挣扎了。”边说著,边翻手递出那可锁魂珠。
  
  王玑在上面看到这般情形,不由挣扎起来,大声叫道:“欧阳无咎!!你别乱来!!我有法子离开!!你别给我乱来!!”
  
  欧阳无咎嘴角苦笑不已,他虽然不懂法术这些门道,但相处之久,也知道王玑的法术要比寻常的仙家要差一些,如今他们身在魔障之内,根本不可能找来龙王之类的神族帮忙,连那头凶恶的穷奇都败在越非凌手上……
  
  欧阳无咎看了一眼,道:“我想与道长做个交易。”
  
  “交易?”眼镜上满布疤痕肉块跳了跳,“欧阳公子难道觉得还有与贫道作交易的本钱吗?”
  
  欧阳无咎坦然一笑:“本钱是少了点,不过还是做得过的。”他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我想道长需要的会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尸体。欧阳无咎虽说不懂法术,但习武多年,要在眨眼之间震断全身筋脉也还是能简单做到的。”
  
  “你──”
  
  “无非一死,我若不惧,这本钱,想必还是相当足够的。”
  
  越非凌沈吟半晌,哼了一声:“好,你有何要求,且说来听听。”
  
  “我可以顺了道长的心愿,不过,你必须答应放了他们三个。”
  
  越非凌神色一宽:“这个好说,贫道若得飞升,便与这位星君同殿为臣,自然不会伤害他。至於穷奇藤根,贫道也不需要如此凶悍的坐骑!”
  
  “好。一言为定。”欧阳无咎从他手上拿过锁魂珠。
  
  越非凌忽然咧嘴一笑,阴阴问道:“欧阳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这珠子吃下去之後,会如何吗?”
  
  “我想道长会愿意告诉我。”
  
  “呵呵……功德与孽业互相抵消。”他凑到欧阳无咎耳边,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魂飞魄散。”
  
  “欧阳无咎!!!”王玑想不到他如此做法,想要制止,可身上的锁链却是越锁越紧,几乎要将他骨头勒断一般,他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悔恨自己的法术不济,只懂得控制天运之财的能力,在这个时候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欧阳无咎!!若你死了,我与你一世的承诺就算是结了!!”
  
  欧阳无咎抬头看了先生一眼,虽远,但仿佛近在咫尺距离,熟悉的笑容带著从容和满足,半点不像将死之人。
  
  看著他,王玑无声地摇头,眼中的悲伤让他的心刺痛著。
  
  “先生,我早说过,凡人其实极之贪婪……”
  
  他将珠子放入口中,咕咚咽下,“一世真是太短了。我想要先生一直记著欧阳无咎,直到天地毁灭,万缘皆尽时。”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鸾鸟高鸣亮青翅,贪狼星煞灭魔痴
  
  眼见欧阳无咎吞下锁魂珠,王玑一时间心如刀割。
  
  他怎麽能?!
  
  他怎麽能用这种方法延续他们之间的感情?!
  
  原来欧阳无咎早是看透了这段感情的短暂,犹如恍然一梦,他怎麽以为,他并不在意?
  
  高大的男人被体内撕裂般的痛楚折磨得蜷缩成团,浑身痉挛,在无声的挣扎中,一滴血滴在地上,他的身上没有伤,但却因为痛咬破了唇肉。
  
  一滴,再一滴,血珠不多,却触目惊心。
  
  无数凄厉惨烈的声音在耳边嘶吼。
  
  “妖道──还我命来──”
  
  “妖道──我一生不害人命──你为何灭我全族──”
  
  “我一双儿女不过初成人形──就被你炼作丹物──”
  
  体内散乱不堪的力量在冲撞,痛难自抑,那越非凌所犯下的种种杀孽,如今强行转移在他身上,带著沈重怨恨的妖魂早已失去理智,只将这个凡人当成是越非凌般百般□。
  
  欧阳无咎的魂魄就像被三百六十六枚妖怪的冤魂团团围困,那些妖怪将怒意、憎恨,埋藏了数百年的恨发泄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撕扯他的魂魄,无法以言语可表的痛楚,让他几乎有击碎自己天灵的冲动。
  
  可惜越非凌不会让他这样做,他早已施下法术,让欧阳无咎无法简单地结束凌迟般的痛楚。
  
  凡人的躯体始终是脆弱的,即使他的精神强韧,也抵受不了妖魂冲击,瑞凤目中漆黑的瞳仁渐渐变得溷浊,呼吸变得短促,当硕大的躯体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的瞬间,一切才终於回复平静。
  
  头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越非凌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已经感觉到了,感觉到浑身溷浊之气离他而去,一直需要以法术制衡的妖邪力量消失了。
  
  “哈哈……”越非凌仰天长笑,“贫道终於可以成仙了!!哈哈……”
  
  突然,一点光芒在魔障之中骤现,如同星光璀璨!
  
  从王玑体内燃起的光辉将他的躯体照至通亮透明,他竟是不顾一切地燃烧起自己的星魂!!
  
  一旁腾戈见状大为吃惊,他以星魂生辉,如同燃烧生命,星寿非无期,他这般做法无异於兵解!“禄存星君!不可!!”
  
  越非凌听他叫唤,不由“哦?”地叫了一声:“仙君无需再作挣扎,贫道施下的魔障,天下无人能破!呵呵……”
  
  漆黑如墨的魔障中,那颗星闪烁生华,在赤红的豔光中却让人感觉到一丝逐渐颓败的绝望。
  
  正在此时,魔障顶端被撕开一道大口,裂缝之出透入五彩霞光,只闻鸾鸟高鸣,响彻天宙。
  
  就见一头青羽鸾鸟拍打双翅,长尾如岚,半空中傲意高鸣。
  
  鸾鸟之上,坐了一位苍衣神人,但见此人面相严酷,不苟言笑,眉宇间煞气难掩,虽骑著神鸟青鸾,可是一身凛冽霸道的气势却与那些与世无争的仙人截然相勃。
  
  牢不可破的魔障,在他手下竟如破布残帛,不堪一击,连越非凌亦不禁脸色发沈,七元星君之中,其实他与武曲星君算有渊源,更曾与如今已成为妖帝的巨门星君见过一面,但眼前这名神人,实力却显然在他们之上……不,更甚,这个男人身上的煞气,连他戮杀了三百六十六妖所生的魔气亦无法相比!
  
  莫非这个星君所杀妖魔之多,更在他之上?
  
  若是如此,他又如何能够避开孽业成仙得道?
  
  此时那神人看了一眼被锁链挂在半空之上的王玑与腾戈,以及奄奄一息的穷奇,一挥长袖,空气中犹如射出无形的利器,“叮叮──”几声脆响,锁链尽断,腾戈挣脱之後飞过去抱紧那头软了四肢昏迷不醒的凶兽缓缓落地,倒是王玑似乎根本没有察觉神人到来,身体一松,倒头往下栽去。
  
  青鸾展翅掠过,那神人已将王玑稳稳接在怀中,看他星魂光华四溢,大有衰败之相,不禁皱眉,以指点在王玑额前,轻叱一声:“收。”
  
  星华骤敛,但见收去光芒的星君双目紧闭,嘴角淌落一道鲜血。
  
  神人以袖拭去那点血迹,眼中掠过一丝柔和,然下一瞬,凶厉的眼神转向下方站立的道人,一时间,越非凌只觉得浑身犹如被无数利刃所指,毛骨悚然。
  
  鸾鸟颇有灵性,不需多作吩咐,已降下身来,落在地上。
  
  落地时小小地颠簸了一下,王玑猛然惊醒过来,睁开双目,看到上方严酷凛然的脸。
  
  “天枢,是你……”
  
  来者正是七星斗魁之首,贪狼星君!
  
  贪狼星命带煞,刚正不阿,受天庭帝君倚重常至凡间降妖除魔,故一身刚烈煞气无可匹敌,就连天上仙众亦为之侧目。
  
  就见他扳起脸来,看著怀里的青年气若游丝,显然是适才莽撞之举令星魂受损。
  
  “胡来。”呵责之意溢於言表。七元星君之中,唯天玑法力略有不达,他早已多有留心,适才在千里之外见中天之上突生异象,禄存星耀目天顶,璀璨至极,却渐见衰败之相,故急忙弃下手边俗务,不远千里而来。
  
  所幸来得及时,否则星魂一灭,就算大罗神仙亦无从施救。
  
  若是从前,这个看上去法力不济但总有自家主意的天玑禄存星君必定会笑著掺糊过去,然而如今他却只是愣愣地看著地上一动不动的凡人,连眼神都变得僵直。
  
  “无咎!……”
  
  躺在那里的人……
  
  再也不会露出和煦如阳的笑容,问他是否需要喝点他亲手酿制的桂花酿。
  
  再也不会委屈地露出委屈的表情,解释大笔大笔花钱的理由。
  
  再也不会……
  
  明明知道百年之後,这种情况仍是会发生,这个男人毕竟是个凡人。
  
  本来以为,位居仙班的他对生死别离早已看透,然而没有料到,当事情到来的时刻,他的星魂竟然有种被生生撕裂的痛觉。
  
  他挣开贪狼怀抱,踉跄著脚步走过去,将已经气息断绝的欧阳无咎翻过来,见那张脸已全是死灰颜色,唯有咬得血肉模糊的唇带有刺目的鲜色。王玑拢来袖子,为他擦掉脸上的灰尘,动作这般轻柔,仿佛怕惊醒了沈睡中的男人:“没关系,我与阎王素来交好,定不会让他将你锁去。”
  
  一旁越非凌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仙君错了。黑白无常不会来,因为这里没有魂魄可以收。”他阴恻恻地看著他们,“承百妖之孽,区区一个凡人,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贫道倒要感谢欧阳公子,若非得他大义相帮,承受了诸多罪业,贫道也不会有机会得道飞升!哈哈……”
  
  贪狼星君转过头来,冷冷打量面前道人。
  
  “魔心未灭,何以得道?”
  
  越非凌闻言大惊:“不会的!只要承业者一死,万般皆尽头,贫道不会再受孽障所困,便可重入天道!!”
  
  “这个凡人还没有死。”
  
  众人闻贪狼所言更是吃惊,明明看著欧阳无咎气绝身亡,如今身体僵硬躺在王玑怀中,怎麽会还没死?!王玑眼神一阵发亮,他连忙查看怀中之人,见他虽然面色灰白,但一股黑气不知何时盘踞在灵台之上,不由一惊,失声道:“凝魔?!”
  
  所谓凝魔,便是入魔之初,全身以魔力凝聚,灭凡心而成就魔心。
  
  越非凌双目虽不能视物,但同为魔族,自然也感觉到一股逐渐盘踞成形的魔力,他难以置信地惊呼:“不可能!!凡人若要成就魔心,必定是罪孽深重,涂炭生灵之恶人!贫道以天术算得此人乃大德大福者,岂会……”
  
  贪狼星君漠然道:“天道玄机,岂是心魔蔽目者可窥。”
  
  王玑急问:“天枢,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贪狼星君乃有司命之责,故对天道命数了如指掌,闻王玑问,便看了欧阳无咎一眼,道:“此人命数本不该如此。他原是七世孤魂,因妻儿惨死之恨,起兵作乱,涂炭生灵,更在破城後坑杀全城十万军民,造下不世恶业,阎王判其七世凄绝,无爱无依,孤独终老,如今,本该是最後一世。”
  
  王玑听著也愣了,想起自己在入凡之前,奈何桥下,因为一时心念所动,与一缕冤魂换了命数,莫非那缕魂魄,就是今世的欧阳无咎?!
  
  想不到早在奈何桥上,看不见、解不开的缘分便已缠在了他们身上。
  
  越非凌想不到自己千般计算,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非但未能驱除孽业,反而助就魔心,如此一来,罪孽更重,离天更远!他浑身抽搐,突然一声大叫,举起长剑向欧阳无咎灵台刺去:“不能让他成魔!!”
  
  王玑岂会让他再伤害欧阳无咎,当即将欧阳无咎搂在怀中用身体去挡,眼见就要被越非凌手中之剑穿胸而过,然而那把剑,却在距离他背部不足半寸之处定住,转眼间,化作飞灰。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魔心在哪里……”
  
  魔心如核,只要魔心不灭,魔体皆可重生,魔心所在之处非常隐蔽,极难击中,故而魔亦是极难消灭。
  
  然而贪狼星君缓缓收起手中薄刃,这片刃,乃上古神器盘古凿所化,莫说是魔,便是天上尊神亦难抵挡。
  
  “本君不需要知道魔心何在。”
  
  踏过越非凌身侧,在冷酷的贪狼星君後面,那个为成仙而执著反倒成魔的道人被无情地截成碎片,瞬间化作飞灰。四周由他魔气所成的魔障亦渐渐溃败散落,魔气散尽,露出一片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严重提醒:不可歪楼!!~~~~~~~~~~~~~~~~~~~~~~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诺定一世无逆转,与君同守万年约
  
  一切重归平寂,王玑却仿佛无所感应,只是搂紧怀中的欧阳无咎。
  
  轻轻地呢喃,似在问贪狼,也似在自问:“如果不是我与他私换命数,是不是他就不会被选中为牲?”
  
  贪狼星君摇头。
  
  命数非一人可成,皆是环环相扣,时见乾坤倒逆。
  
  所谓乐往必悲生,泰来由否极。谁能言天数,拂龟亦难测。
  
  “此事原不怪你。前孽因他一时妄念所至,如今他能噬妖成魔,足证此人执念极深,绝非善类。你与他换命,不过是因缘际会。须知幽都之内,阎君双目炯炯,焉能任你胡乱作为。”贪狼言辞刚硬,听来并无半分砌辞安慰之意,但言中种种,却让王玑渐渐清醒过来,不再纠缠追究无用之事。
  
  “他既成魔,”王玑忽然抬头,清亮的眼睛直视贪狼,“天枢,你要灭了他吗?”
  
  “……”贪狼星君仍没回答,却见厉目半敛。
  
  正如他适才所言那般,即使有宿世孽业,也不足以让一个凡人成魔。在他身上的三百六十六枚妖魂之强,莫说凡人,便连天上仙人亦不见得能够承受。然而此人竟能噬妖魂,炼魂成魔,足见其执念之强,早达魔境。
  
  说不定那些妖魂,不过是个契机罢了。
  
  要灭,只有趁他魔体未成之时。似他这般以凡人躯体成魔者,在凝魔之後尚需重修魔体,此时的魔犹如初生婴孩,若无戒护在旁,轻易就能诛灭,且魔魂炼成丹药比之金液更有别样功用。故此不少得道之人常以猎魔为好,近三千年来亦未曾有过一个能够成功修得魔体的凡人。
  
  但这种人一旦成魔,便是天下间最难收服的人魔!
  
  人魔最嗜人血,魔力高强,但喜怒无常,难以控制,听闻连魔域尊主亦无法掌控。
  
  此时不灭,只怕後患无穷!!贪狼星君杀念一动,煞意满身。
  
  王玑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他非但不惧,反而笑了:“天枢,实话告诉你,他的体内,有半枚星魂。”
  
  “荒谬!星魂乃你我星君寿元所在,岂能随意分割?”贪狼星君一身怒意,四周风沈云重,连那头坐骑青鸾亦被他一身煞气压得缩头耷尾。
  
  难怪这魂魄能够挨过百妖撕噬,原来有星魂作护。
  
  成就人魔,岂是天规能容?!
  
  威压在前,然王玑不为所动,只是坦然笑了:“若你要灭他,便是灭我。”
  
  要灭了这只未成形的魔,其实不过贪狼星君一念之间。
  
  他定定看著王玑,禄存星君虽然法力不济,但总是自由主张,司运有法,从来不需要他从旁指点,本道此次下凡寻珠,并无斩妖除魔的艰险,故也无太过挂心,岂料凡间一遇,不但险些星魂飞散,还背上助就魔业的罪名!
  
  贪狼受天君差遣,於下界降妖服魔,早以千为数,加上性情刚僻,对天上众仙从来不假辞色,眼下又如何能够纵容同宗星君为魔族作保护航之举?
  
  “天玑,念你在凡间多有苦难,横生妄年,只要你将星魂收回,天君面前,本君会替你说话。”
  
  言下已有维护之意,只等天玑收回星魂,他便要将这未成形的魔诛灭。
  
  王玑低头看著似睡非睡,似死非死的欧阳无咎,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间忘记他仙人的身份,或者,他从不曾计较过他是仙是人是妖是魔,一直用他那副在仙妖眼中脆弱得可笑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试图展开并不十分宽广的羽翼将他笼罩在安全的位置,这一回,换他了……换他这个星君来保护他,即使成了魔,即使逆天规,他也没有松开这双手的打算!
  
  “抱歉。天枢,我意已定。”
  
  他小心地抬起袖子,擦掉欧阳无咎嘴边豔红的颜色:“天玑与凡人欧阳无咎早有一世之诺。他虽成魔,但承诺仍在,自然还是要遵守的。”
  
  贪狼目光如炬,岂能看不出他眼中脉脉情意,此时终於明白,天玑竟然对一个凡人动了情念!
  
  仙凡有别,天君有旨,不允许神仙与凡人私订情缘。
  
  凡间多有哀怨缠绵的神话故事,记载了动了凡心的仙女,或化作山岳,或化作松岩,结局惟见凄凉。纵使有情,得成眷侣,又有几个凡人能逃脱天命之数?又有多少凡人愿意让不老不死的爱侣亲眼目睹自己华发苍白,老态龙锺?
  
  他一把抓住王玑手腕,喝道:“天玑,快收去星魂,即刻随我返回天宫!”天宫之上有一池净水能洗涤魂魄,叫仙人忘却前尘往事,虽犯下种种业障,但应该还能够补救。
  
  王玑始终摇头,贪狼眼神见凶,突然左手一探,竟似破开虚空般插入欧阳无咎胸口,他要强行取回星魂,然後灭魔,再将天玑星君带返天庭!
  
  欧阳无咎的躯体顿时剧烈痉挛,王玑无从阻止贪狼,只有牢牢抱紧欧阳无咎的身体,星魂同源,贪狼的力量过於蛮横,将被凝魔包围的星魂撕出来,这痛几乎像将人活生生地撕开两半,王玑痛极惨叫,贪狼的手猛地一窒,见王玑浑身发抖,脸色更是苍白无色,想起他曾燃魂求救,此时正是衰弱,不由缓了动作。
  
  王玑喘息著,一手攀在贪狼臂上:“天枢……他是……我宁愿舍弃……天运之财……也要保护的人……”
  
  贪狼星君不语。这神情,竟是如斯一致。
  
  当日天宫之上,那位,曾经的巨门星君,抱著那头浑身浴血自不周山爬上来的雷兽,毅然弃仙身,堕为妖……
  
  那时的天璇,脸上也是这副义无反顾的神情……
  
  思及此处,心头不由一痛。
  
  猛地凝神,贪狼星君暗地苦笑,难怪天君亦言,“缘”之一字,连九天至尊经万年也未曾参透。
  
  他又如何不是?
  
  贪狼星君仰头闭上双目,半晌,方才张开,将手从欧阳无咎体内缓缓抽出来,他法力非凡,这一下隔空取物并未损伤凡人躯体。
  
  只见他站直身,非常生硬地转过身去。
  
  “此魔未成,亦未犯下杀孽。本君手中并无天君法旨,若无端杀戮有损天规。”
  
  王玑晃了晃神,随即明白贪狼之意,大喜之下,眼中不由溢出泪水,他知道,贪狼星君若要灭魔,天上天下无人能阻。
  
  “苍辂。”
  
  贪狼召来青鸾,一跃而上,鸾鸟展翅高鸣,苍羽飞扬。
  
  他最後看了王玑一眼,道:“天玑,你需将此魔好自看管,莫让他犯下杀孽,否则天君降罪,届时本君亦不会再作容情。”
  
  贪狼又看了一眼抱著穷奇的腾戈,丢下一句:“你也是一般听了。”言罢青鸾展翅,直上九天。
  
  待鸾鸣远去乃至消失,余下来的仙妖才敢松一口气。
  
  王玑低头再仔细查看了欧阳无咎的状况,知他在凝魔之中暂时无碍,才抬头去关注腾戈穷奇那边。
  
  腾戈抱著血肉模糊的凶兽,越非凌的法术非比寻常,之前若非穷奇阻挡,只怕他已被锁链生生撕碎,然而代价,他却极不愿见!
  
  “煌!煌!”他揪住穷奇的耳朵,凑近去呼唤,“你快些醒来!否则我要罚你三百年不许打野食!!”
  
  若换了平日,这头喜食的凶兽必定要蹦起来抗议,可眼下,它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吸也渐变微弱。
  
  腾戈忽然慌了,他认识的奇煌虽然总是受伤,可从来不曾像如今这般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不敢的!奇煌!!如果你敢死了,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挂到南天门前让天上的神将每日耻笑你这头没用的凶兽!!”
  
  虽然穷奇这凶兽委实可恶,但王玑心里也是感激腾戈识破越非凌的阴谋,见他神情哀伤,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唤他过来,将玉瓶交与他手上:“瓶里有一枚元融丹,可痊未死之伤,快些拿去给它服用。”
  
  腾戈接过,大喜过望:“多谢星君!”
  
  穷奇昏迷之时齿缝紧闭,根本不能张嘴,腾戈竟不惧兽牙锋利,用手强行将它双颌掰开,然後将丹药直接塞进喉咙滚下食道。
  
  那仙丹果然神奇,顷刻间就见鲜血抑止不再外流,翻卷的皮肉缓缓闭合,虽然皮毛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渍,但野兽的呼吸渐闻粗重,半盏茶的功夫,它便睁开了眼睛,却见腾戈手掌全是被他利牙划伤的鲜血,不由呜鸣著凑过去,探舌去舔。
  
  腾戈见他回复生机,心中大喜,亦任他而为,回过头来,感激地向王玑行礼。
  
  “星君高义,小神铭记於心。他日若有差遣,腾戈自当竭尽所能,为星君差使。”
  
  “不必客气。”
  
  腾戈看了一眼欧阳无咎,道:“不知星君之後有何打算?星君应该知道,魔体未成之前魔族极为脆弱,一旦被妖怪或是地仙觊觎,只怕会被抓去毁元炼丹。星君若有心维护,还是快些找个地方暂避一时吧!”
  
  王玑有些意外:“你不惧魔族吗?”
  
  腾戈笑了:“我等本就是天地不容的凶兽,若非还有些躯疫鬼的能耐,只怕早就被当作恶妖流放域外。魔又如何?与九天之上的仙家相比,也不过是杀戮之时无需寻些冠冕堂皇的籍口罢了。”
  
  王玑闻言点头笑了,然而道:“净僻之所我倒是知道一个,不过路途遥远……”
  
  腾戈马上道:“奇煌愿效犬马之劳。”
  
  穷奇立马抗议地咆哮,好歹是四凶之兽,怎可当仙人坐骑?!
  
  腾戈瞥了它一眼,也不说话,抽腰间羯磨杵,念动法诀,只见那法器闪烁金光,在腾戈手中变化形态,变成一个黄金辔口,见他一手掐住那颗试图反抗的大脑袋,一手非常灵巧地给它拴上。
  
  可怜那穷奇再是凶悍,被拴上辔口,连嘴巴都张不开,又被腾戈砸了几拳,顿时不敢再作反抗。
  
  腾戈过去从王玑手中将欧阳无咎接过放到穷奇背上,然後让王玑坐上去。美味的人肉香气不断的窜入鼻孔,背上那个人就是它一直垂涎多时的美餐啊!可怜那穷奇流再多口水,被辔口封住的嘴巴连牙缝都开不了,舔一下肉星都做不到。
  
  腾戈看它那副谗样,一扯鞍绳:“别想了。就你之前所作的孽障,够你五百年不得吃食了!还不快些走?”
  
  穷奇一听,沮丧得连尾巴都耷拉了。
  
  那腾戈在前面牵引,穷奇只有乖乖背著王玑与欧阳无咎,在夜幕之中纵身飞远。
  
  归墟,星河从天坠,上古神明遗弃的仙山,不失为一个隐匿的好去处。
  
  有穷奇为骑,倒也不比龙王飞得慢,不到半日便已越过七海来到域外归墟。腾戈助王玑安置好欧阳无咎,便带著穷奇告退。
  
  临别之时,腾戈禁不住与王玑说道:“星君要知,炼魔非一日可成,或千日,或万年,难以言定。”
  
  王玑点头。
  
  “星君愿意……这般等下去吗?”
  
  王玑看著他,以及一旁那头完全不屑四下各类神兽被它凶兽之气吓得躲在草丛不敢动弹的穷奇,笑著反问:“若是穷奇因杀戮之罪再被关入塔里万年,刑期满时,你可会在塔外接它?”
  
  腾戈恍然大悟,清俊脸上一片绯红,不由有些尴尬:“是小神多嘴了。”
  
  此时那被辔口封了嘴巴的穷奇抖动身躯,硕大的野兽慢慢变化人形,乱发蓬松如同野人的男子,高大得堪称过异的身高,即便是腾戈这般高颀,与之一比,却也要矮上许些。□的上身全是横七竖八血的伤痕,法器所化的辔具因其变化而稍稍变形,连至腮後,仍旧结结实实地封住了他的嘴巴。
  
  黑发的男人弓下强壮的身躯,手臂环过来搂住腾戈的脖子,说不出话来,只好不甘心地从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唤。虽被束缚自由,但却无意脱去。
  
  腾戈温然一笑,也不去管他,只是向星君拱手:“星君保重,小神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始终保持不要歪楼啊各位~~~
  好也,在一个尾声就结束了各位老大~~等得辛苦了~~
哦,对了,因为还是没有办法直接贴插图,这个是有爱的亲给画的穷奇和腾戈图哦!非常有爱啊,大喜,故此挂连接:http://i235.photobucket.com/albums/ee100/kuyuzu/14056_500.png
萌的大人一定要去看看哦!不过记得要遵守版权~~谢谢!




尾声

  尾声
  
  欧阳无咎醒来,惊愕地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并非什麽地府,四处一片光明,白玉的柱子圣洁高雅,纱罗布幔若隐若现,非但没有半点阴森恐怖,反而有仙境神域之感。
  
  窗外传来瀑布轰隆巨响,星华随倾泻的天河坠落,划破长空无比壮美。
  
  归墟?
  
  稍稍侧首,便看到王玑闭了双眼,托著腮帮坐在床边。
  
  手部传来温暖的感觉。
  
  他一直都在,一直握著他的手不曾离开。
  
  窗外透入的一缕光照著他清俊的侧脸,帐房先生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欧阳无咎虽然觉得浑身睡得发疼,可还是不愿动弹,免得弄醒了他。
  
  就这样耗著,终於见王玑瞌睡著往前一点头,醒了醒。
  
  很习惯地看了床上静静躺了好久都不曾醒来的男人,然後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瞌睡,但更快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唰地瞪个老大。
  
  “先生,你醒了啊!”
  
  欧阳无咎很是轻松地打招呼,仿佛沈睡多时的人是王玑。
  
  精明的帐房先生难得地呆滞了,半晌,眼睛中终於闪出光华。
  
  被他这般打量,欧阳无咎不由有些尴尬,咳嗽两声:“那个先生,莫非我没有死吗?”
  
  “死了。”
  
  “咦?可是我……”
  
  “你成魔了。”
  
  “……”
  
  非常闲适的对话,就像午後醒来,问一句想吃点东西吗?桂花糕?没有。烧饼要不要?
  
  ……
  
  王玑将之前发生的事略略说过。
  
  凝魔修身,欧阳无咎足足睡了半年之久,本以为尚要更久,说不定,要等到天荒地老,却想不到欧阳无咎只用了半年时间就能炼成魔身,看来天枢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的魔性,只怕比自生为魔的魔族更强。
  
  就见欧阳无咎听完坐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体,但除了体内酝酿著一股莫名的气息之外,倒没有其他古怪的感觉。
  
  “那天……我只记得好像被撕碎了,到处一片血红……”仍然记得那一刻,仿佛被数百妖怪分噬的痛楚,他换了口气,内心升起杀戮的冲动。
  
  然而从王玑身上仿佛传来一股清凉的风,吹散了血腥,让他从幻思之中回神。
  
  这就是成魔的後果吗?欧阳无咎笑了:“其实这也很好,既然先生是仙人,当然有降妖伏魔的责任!若不加监管,说不定我会不小心犯下大罪。先生可不能离开了!”
  
  王玑瞪著他,本以为他会为此苦恼,毕竟是个凡人,却在转眼之间一念成魔,任谁都不可能如此豁达地接受吧?害他一直草拟的安慰之言一句都用不上来。
  
  只是他当真能够如此大度?
  
  魔与人,始终是不同的。
  
  “你要回杭州吗?”
  
  欧阳无咎闻他来问,不由有些奇怪。
  
  王玑多少有些犹豫,但还是据实说道:“魔族入世,必定受仙家所阻……若是留在归墟,至少能保住性命。”
  
  “先生是在担心无咎吗?”
  
  王玑瞪了他一眼,不语。
  
  欧阳无咎一副得了便宜的好心情,眯眯笑了一阵,方才说道:“我若离开,先不说府里的父亲不熟商事,他那几房姬妾心怀不轨,只怕欧阳府不出十年便要衰败。便说武林多事,若盟主无故失踪,必定又会掀起一场争夺盟主之位的腥风血雨,我并非执意盟主之位,但若为此引发江湖纷争,损伤人命,却非我所愿。”
  
  王玑沈默半晌,哼出一句:“你到底是不是魔啊?这麽悲天悯人……”
  
  “呃……”欧阳无咎有些不好意思地刮刮脸,“有些东西习惯了,便一辈子也改不了。等我安置好府中众人,然後将盟主之位交与凤三,再与先生请教如何肆虐凡间的事可好?”
  
  不由哼了一声:“这个好说。”王玑嘴角撩出一个非常微妙的笑容,“这三个月睡得可舒服?”
  
  欧阳无咎,如今能让三界震惊的人魔,被他那双眼睛给盯得浑身毛骨悚然,居然不由自主地往床里面缩了缩:“还行……”
  
  “会不会觉得饿?”
  
  “好像不会……”
  
  “看来成魔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省下不少饭钱。”
  
  “……先生……”
  
  “好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午後,欧阳府的帐房,竹影摇曳,算盘嘀哒声中,偶尔会听到细碎的谈话声。
  
  若是听仔细了,却会让人不禁莞尔……
  
  “先生,我想问你……”
  
  “何事?”算盘声没用半丝停顿,回答的人显然头也不抬。
  
  “有没有什麽法术,可以一下子把这些帐目给弄完?”
  
  “本君是仙人,怎麽可能知道魔族的法术?!要不你走一趟魔域学点有用的回来!”
  
  “……”
  
  “记得回来的时候捎点蔽仙草,这东西只生在魔域,在天庭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先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後语:这一篇,算是在这个系列里没有太多激烈冲突的文吧?live我本来想尝试一下写写不一样的玄幻,就是说完全不识法术的凡人对妖魔鬼怪的时候,应该是如何应付呢?於是乎就这麽开写了,相信人定胜天,就算是凡人,也不是完全当炮灰的!!(虽然後来还是差点炮灰了……)
  
  完结一篇之後又不可免俗地感谢各位大人一直以来的支持,特别是追著文看不断给予live鼓励留言的各位亲(激烈拥抱一下),呵呵~没有你们真是说不定中途我又来开天窗了!
  
  还有严重感谢几位对星君系列大有爱的画者,各位画功超强说!给live配的图真是美轮美奂,而且大有正中我心的感觉啊!所以都挂在鲜或者JJ那边的地方了,有爱的亲一定要去看哦!
  
  然後,下期预告?呃,应该是倒数第二的破军了吧?估计很多大人对他一直无感,不过请先看看再说吧~~~
  
  谢谢各位的支持!!
  
  
  
  By live
  
  2009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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