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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帮他按电梯。走进电梯里他盘算着晚上要煮些什么。其实夏春秋的口味很淡,似乎也不太爱吃肉,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不干脆吃素......冰箱里有茄子......绞肉......白菜......烧个茄子煲好了......白菜......煮奶汁不晓得冬海吃不吃......还有苦瓜......有咸蛋的话就来炒咸蛋苦瓜,没有的话......煮汤好了......陆以洋靠上电梯边,想着晚餐的菜。又、又来了......陆以洋悄悄放下正在扳算着的手指,他觉得电梯里有别人在......跟昨天他回来的情形一模一样。他低着头,紧靠着电梯边,他不敢回头也不敢侧头。连呼吸都显得很小心。只是恐惧感愈来愈重,跟白天学校里那个无头女不一样。他感受到很重很重的压力,他觉得自己开始在流汗,虽然他打从心底冷起来。不可以去不可以去不可以去不可以去......陆以洋忍住想尖叫的冲动,抱紧了背包发抖着。我、我没有要去哪里呀......我要回冬海跟春秋那里......压迫感愈来愈重,明明速度很快时电梯都好像变得非常的慢。陆以洋的颤抖愈来愈剧烈,他很害怕很害怕。然后电梯停下吋。明明只是轻微的震动,他却觉得重重地顿了下。电梯门开。那里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恐惧占满了全身,跟昨天一模一样,为什么他会忘记......春秋......对,是春秋,电梯门开的时候,是一片令人屏息的黑暗,就在他觉得自己会被恐惧逼到窒息的时候,突然亮了起来,虽然只是蒙蒙的光线,可是照亮了叶家的大门,然后沉重的窒息感和恐惧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走出门,看见了坐在另一部电梯里的春秋。然后因为春秋不舒服,所以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怎么办......怎么办......春秋......救我......夏春秋停下了正在折纸鹤的手。凝起眉抬头,他的确听见了。没有思考太久他马上就起身走向大门。拉开大门,他打开门外走廊上的灯。一脸惨白不停发抖的陆以洋,那张吓到几乎已经要哭出来的脸,在看见夏春秋后,不晓得是在深呼吸还是在抽泣了几下之后,尽量保持冷静的开口。......谢......谢谢......我、我怕黑......在一片光明之后,陆以洋看见了在他眼里就像神一样的夏春秋。陆以洋很想哭着冲过去,不过理性告诉他那不行,而且夏春秋不喜欢他。他只好努力克制想哭的感觉,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什么,而夏春秋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只好继续蟑螂之后又多了一样会怕的东西。夏春秋也没说什么,侧着身子示意他进门。陆以洋赶紧种进门,连看都不想往后看一眼。夏春秋关上了灯,望着电梯里微弱的光。我不管你跟着这孩子想做什么,也不管你跟这孩子什么关系,总之你给我离这个家远点,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夏春秋只是站在那里说完话,然后转身关上大门。电梯门也跟着合上。第五章不知道是为了感谢还是吓到想用做菜去忘记刚刚的遭遇,夏春秋望着一桌过于丰盛的晚餐,只迟疑了二秒,就坐下来开始大快朵颐。陆以洋见夏春秋吃得好像蛮高兴,才放心坐下来一起吃。但其实他心里有点不安,如果夏春秋看得见学姐,那应该看得见到底是什么在自己身后。虽然陆以洋不想知道、不想看也不想问,但是他感觉得到,那个东西不想要他走进夏春秋的门。陆以洋无意识的边吃边发呆。你找到房子了吗?夏春秋像是随意开口。啊......忘了......陆以洋愣了下,想起来他可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夏春秋叫他八天以内要离开的。......他终究不喜欢我待在这里吧......对、对不起。还没有,我有请人帮忙也有上网查了,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离开。陆以洋带着歉疚的微笑,感觉得出他十分落寞。你家人呢?夏春秋倒是没提要他离开的事。我老家在头份,啊、虽然是客家人,可是我们可一点都不小气唷。提起家人,陆以洋的脸上多了些光彩。头份往来也不远,怎么不住家里?夏春秋问。......我不能住家里......似乎是问到痛点了,陆以洋像是一下于漏掉气的轮胎......不,没那么硬,是海滩球......夏春秋胡乱想着。却也没再问,像是知道为什么。陆以洋也注意到夏春秋没问,一般人听到他这么回答,接下来总是会问他为什么,听到答案都会告诉他说,你多心了,别想这么多。他的家人也是一直这么告诉他的,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那绝对不是。也许、也许夏春秋知道为什么......陆以洋吞了口饭,边偷看了夏春秋一眼,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还在犹豫的时候,夏春秋突然开口。那是命,有些人就是跟家人没有缘分。陆以洋愣了下,觉得很难过。......嗯......他有个慈祥的外婆,善良的母亲,乐天知命的父亲,认真负责的大哥,和愿意把公公婆婆当成亲生父母的嫂嫂,受尽宠爱但是不娇纵不任性的乖小妹。他的家里有一片祖传的果园,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大哥三年前从竹科的科技新贵身份退下,把家里父亲种着好玩的果园发展成网路事业,嫂嫂和妈妈外婆帮着制作了许多副产品,一家子做起了产地直销的网路购物。生意还不错,一家子忙得不可开交。父亲因为自己没有父母,所以把外公外婆当成自己的爸妈一样。嫂嫂有样学样,和小妹的感情好得跟姐妹淘一般,任何人只要认识他们一家人,都会觉得这真是电视里才有的幸福家庭。只有自己是例外,陆以洋觉得自己是生来破坏的。从小,家人就为他出尽意外。三岁的时候外公抱着他出门一跤滑进王爷爷的菜田,在床上躺了六个月,之后只能柱着拐杖行走。六岁,爸爸带着他出门,只是要帮妈妈买包糖,明明没什么车的产业道路上突然飞来一台高速行驶的机车,撞得他爸爸复健了二年才好。后来九岁的时候,妈妈带着他去吃喜酒,在那里平静的小镇上,回家路上硬是被抢了,手臂披割伤缝了二十针,做了三个月的噩梦才好。十二岁的时候,他大哥因为他在学校发烧,请假带他回家,在路上被招牌砸到脑震荡了一个月。十五岁那一年,某天外公告诉他,想他陪他出门走走。他迟疑了很久,但是外公很坚持,所以他牵着外公,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他庆幸着没事,但是当晚外公就在睡梦中走了。他只记得外公天在院子里笑着,说好久没让小洋陪他,他很开心。他偷偷在夜里哭了一个月,之后不让家人陪他去做任何事。虽然乐天知命的家人都告诉他那无所谓,那是巧合,外公走得安详,他还是觉得那是自己害的。所以他高中故意报考台北的学校,想离家远些,又不要太远,这样不会让家人担心。开始时他每周都回家,尽量小心地待在屋子里不要出门,但是偶尔还是会出些意外。每当哥哥跟爸爸,甚至是妹妹,手上带着伤,脚上挂了彩他就觉得满心愧疚。连嫂嫂都为他从二楼楼梯摔到一楼过,嫂嫂当时笑着跟他说是自己不小心的时候。他居然哭出来,害得嫂嫂不晓得该怎么办,只好不停的安慰他告诉他没事。后来他越来越少回家,直到半年前,妹妹开心的打电话给他,说他就要当叔叔了,他又喜又悲,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他不想害死爸爸头一个孙子。不论家人怎么叫怎么留言怎么打电话他死都不回家。他不能回家。陆以洋咬着筷子,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他咬住筷子吸了吸鼻子,赶紧抓起一张面纸擦掉就快溢满眼眶的眼泪。......啊哈哈......有点过敏......今天有砂尘暴......夏春秋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吃,陆以洋对他的没有回应反而很感激。大多数人问了,听他说了,总是说他想太多,叫他去拜拜的,安慰他的都有。但这对他来说都没有用,他不想听人跟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因为那明明就是,所以不管他多想回家,他都不能回家。也许,就如夏春秋说的一样,他就是跟家人没有缘分,那也没办法。陆以洋跑去洗了把脸,觉得有些丢人,再跑回饭桌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啊、冬海回来了。陆以洋顺手再拿了个空碗准备给冬海用,一转眼发现夏春秋的神情变了。本来看起来还很柔和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冷漠。陆以洋不太懂为什么,明明这二个人应该都很在意对方的,可是一见面却都像防卫中的刺猬一样。这么香,你煮了什么?叶冬海一脸愉快的走进饭厅,发现夏春秋也坐在那里,停顿了下。啊、我、我烧了茄子跟白菜,先洗手,我弄饭给你。陆以洋赶紧开口,他希望大家能一起和乐的吃饭。叶冬海没说什么,只进房去换衣洗手。坐到饭桌上的时候,他注意了一下夏春秋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看起来还好,迟疑了会儿,他开口。还好吗?夏春秋并没有看向他,只是低头吃着他碗里的饭,模糊地应了声当作回答。叶冬海没再问下去,接过陆以洋递给他的饭,给了他一个微笑。在陆以洋还想着要拿什么当话题的时候,夏春秋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啊?春秋你才吃一点点,不、不好吃吗......?陆以洋露出失望的神情。夏春秋怔了一下,没,我只是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看着夏春秋回房,陆以洋咬着筷子想着是不是自己刚刚的反应让夏春秋不想吃了,还什么......他食量本来就不大,尤其身体不适的时候,他肯多解释那一句表示他心情很好了。叶冬海笑着安慰他。你的菜很好吃哪,跟谁学的?我外婆。陆以洋开心了起来,开始讲起他外婆的事。叶冬海应着,可是其实没听进去,他想着刚刚进房的夏春秋。想着是不是该去问问他的工作,想要开口去关心他,却又怕直接对他付出关心的后果。他已经不想再去伤害夏春秋,不想再伤害自己。冬海?!陆以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吭?啊、对不起。我分心了一下,你刚说了什么?叶冬海抱歉的对他笑着。陆以洋摇摇头,我说菜要冷了。看着叶冬海似乎有些烦恼的模样,陆以洋放弃对他说电梯里的事,他想明天没课还是别出门,不然就等叶冬海一起回家好了......然后还是得快点找房子......叹了口气,陆以洋觉得这种心情就像他考上高中那年,搬到台北的时候,那种不想离开,却又不得不走的心情......想着想着,心情又变得低落了起来。过了几天白天和无头女玩要晚上和无影人互斗的生活,虽然已经稍微习惯无头女的存在,陆以洋还是觉得他的生活就活像一部大法师。什么?吭?什么的什么?陆以洋觉得意识有点模糊,勉强打起精神看着发问的人。你说什么可以拍三集?易仲璋回头看着他。吭?我有说出来喔......陆以洋摇了摇他不太清醒的脑袋。小陆真可爱。易仲璋笑着,双手捧住陆以洋的脸摇了几下。啊啊--不要摇了啦。陆以洋抗议着推开易仲璋的手。......学长你干嘛每天来,等下又要跟真顾学长吵架......我来看我可爱的小陆呀。易仲璋笑着摸摸他的头。......陆以洋扁扁嘴没有回答。他没有揭穿,易仲璋每天来都坐在窗边看着隔壁楼的教室,一、三、五的时候三点会离开,星期二就五点离开,星期四的时候不一定会来,有来的话会专心玩他或跟顾典恩打闹,这一年来都是这样。陆以洋知道去查一下就知道谁的课那么准时,但是他不想,那是易仲璋的隐私,他没必要去探。虽然他很好奇易仲璋会对哪个女孩那么有兴趣到一年了都没有下手......不过念头一转也许是哪个老师或是哪个有男朋友的学姐妹就可以想象了......唉......这就是人参吧......陆以洋叹了口气。你的实验不是豆子吗?什么时候变人参了?易仲璋好笑的睨了他一眼。没啦......陆以洋随口回着,听见包包里传来的铃声,赶紧去接过。易仲璋把视线调回窗外,寒流已过的天气变得温和一点,但是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仍然冷得让人发抖。在身后的陆以洋惊叫的一个月多少?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好!我马上去!的语句中,他知道他大概找到房子了。有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易仲璋抓起钥匙,在陆以洋惊喜的叫出来以前,他笑着开口。在哪里?我载你去。好呀--在......陆以洋开心了下,突然看到时钟指着二点,而今天是周三。他想了下,改口说,不用了啦,也不远,我骑车去就好了,可是我过滤过一半学长你帮我顾一下好吗?因为对方说三点前不到就要租给别人了......易仲璋笑着,心里很感激这个贴心的学弟,然后决定接受他的好意,好呀,那学长就帮你顾着,要做什么吗?陆以洋开心地指着他刚刚在用的抽滤漏斗,抽干之后帮我把水龙头关掉就好。哇,真难,学长可能要等博班毕业才会做。易仲璋摆出一脸困难的样子。陆以洋好笑地抓起机车钥匙和背包,那就请学长好好的准备博士班的考试吧。易仲璋朝他挥挥手,别骑太快,有事就打电话我。0K--陆以洋应着,跑出走廊问过迎面而来的无头女,回头叫着,喂!别进我实验室,我学长在里面。无头女乖乖地转了方向悠晃悠晃地散步。......变听话了耶......陆以洋飞奔下楼的时候,突然想起,指挥灵体这种事不晓得是不是合理!晚上问一下春秋好了......陆以洋想着,边跨上他的机车,疾驶而去。房子!我来了!易仲璋接到电话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摔得乱七八糟的笨蛋。不管是头上、手上、脚上都是伤。然后一脸不晓得是哭完了还是快要哭的表情,实在很让人心疼。显然那三、四个轮班来抢着帮他上药的护土姐姐们大概也这么想......苦笑着,易仲璋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乖,学长带你回家。陆以洋只无力的点点头,让易仲璋拉着他走。坐上易仲璋的车,让他帮忙拉好安全带,陆以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很沮丧地坐着。那么急着找地方住的话,来跟学长住一阵子好了,学长不会限时叫你找房子的。易仲璋温和地说。陆以洋只是随便地点点头,不晓得是说好,还是要考虑,但易仲璋想应该是后者。好吧,要回你现在住的地方吗?陆以洋报了叶家的住址。他当然知道他可以住在易仲璋那里,易仲璋住的是外面租的学生套房,一个人住觉得还蛮宽敞,二个人就嫌挤,所以他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易仲璋。停在叶家的大楼下,易仲璋望了眼,......小陆,你住在什么朋友家呀?......是!蛮照顾我的一位大哥。陆以洋想,如果说是半路遇到就跟人家回去的话,恐怕他学长会架走他。我陪你上去吧?......没有磁卡或是特别交待过的人是不能进去的。陆以洋有点吞吐的回答。你不会住在顶楼吧?易仲璋盯着他。看着陆以洋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易仲璋笑了出来,天呀,学长不晓得你有这么特别的朋友。学长知道春秋跟冬海?陆以洋睁着圆润的眼睛望向易仲璋。你说的冬海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是有钱人都认得夏春秋。易仲璋耸耸肩。是吗?春秋......这么有名吗?陆以洋一脸不晓得是疑惑还是惊讶。听说是个大师,替人消灾解厄什么的。我老爸每年去找他二次,说灵的要死,还真多亏他跟我老爸说我会断家里的运我才有这么自由的生活过。易仲璋拉下手刹车,趴在方向盘上往大楼上方看。陆以洋怔了下,讶异的看着易仲璋,他知道易仲璋家里十分有钱,虽然他自己住外面,也有车可以开,但是他租的是学生套房,开的也是普通的国产车,陆以洋一直以为是他生性节俭朴实......易仲璋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好像变成了习惯,别误会,我可是很感谢他,我老爸从小就把我当终极接班人,就生怕我不成材不能接他的事业,从三岁开始每天三个家教,小学开始六个,到国中的时候我差点去自杀,要不是夏春秋说我会断家里的运要他把我送出去,但是不能让我饿死的话,我大概早就跳楼了。陆以洋怔怔的看着易仲璋,看不出来这么乐天的学长有这种过去。所以我很感谢他,不过就算是这样,要我来说的话,他不过是个......停顿了一下,易仲璋没有说下去,他突然想起来那是现在正在照顾他学弟的人。于是他把神棍二个字吞下去,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去学校的话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好吗?学长......你对我好好......陆以洋圆润的眼里有着薄薄的水雾。没关系,学长现在没有女朋友要顾了,可以专心顾学弟。易仲璋笑着捏住陆以洋总是粉嫩嫩的脸颊。啊啊......不要理我。陆以洋挣扎的把易仲璋的手拍掉,我要回去了,学长再见......易仲璋笑着跟他挥挥手。小心点,上楼不要跌倒了。我才不会......陆以洋跟易仲璋做个鬼脸,跑进了大楼里。跟管理员打了个招呼,陆以洋走进电梯里。叹了口气,想他要是有磁卡的话,就不用这么累的过这么多关卡才能进去......不过这是妄想而已,说实话春秋跟冬海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不能给人家住那么久......想到这里,又觉得更加沮丧。好不容易找到的房子,就因为他愚蠢的摔了车就这样没了......不过他很清楚会摔车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是前面那个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的老先生!叹了口气,他得庆幸那不是人才对,要是真撞到了人,他拿什么去赔......看着电梯的数字往上攀升,陆以洋疑惑起今天那个无影人怎么还没来缠他。抬头发现电梯门上写了不晓得什么东西,朱红的字看起来像是符咒......陆以洋感到心里一阵暖意,似乎身上的伤都不痛了。电梯门开了的时候,也是一片光明。陆以洋愉快的踏出电梯,才刚走出来,叭地一声,灯全暗了下来,陆以洋僵在原地,恐惧从心底升起。他感觉到有东西从身后缓缓移近,从背脊爬上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脖子,很紧很紧,缠到他无法呼吸。但那感觉只是一瞬间,他听见远远地,夏春秋的声音。婆婆,灯别关,那小鬼怕黑。再度大放光明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感觉已经不见了。陆以洋觉得站不住地蹲下来,用力地喘着气,恐惧感好像还爬在背上,他不懂那东西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陆以洋吓了好大一跳,抓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显示,迟疑了几秒才接起电话,努力用着最快乐的语调开口。喂,妈。嗯,还没吃,实验忙嘛。好啦好啦,知道啦......大嫂怎么样?真的吗?哇......妈你要做阿婆了......哈哈哈哈!好啦,知道啦,我有吃有睡啦............有啦,你不知道室友对我多好,快把我喂的跟猪一样了。保证啦!下次你看到我绝对会不想承认这么肥的孩子是你生的。嗯嗯......知道啦......哎唷......我实验忙嘛,我老板盯的很紧......切,这位太太,豆子也是有自尊的好吗?而且不是研究题目是豆子就整天都在搞豆子好吗......知道啦......好啦......我老板在叫我了,你要早点睡,别想些有的没的,帮我跟爸问好,叫嫂子要多吃点。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啦......咆......你一定是老了才会变得那么罗嗦......嗯......妈再见。放下电话,不晓得什么时候,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陆以洋忍着,只是让眼泪一直滑下,滴到地上。......妈......我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回家......努力把所有想说的话咽下喉咙里,他吸吸鼻子,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夏春秋就站在那里,靠着墙望着他。......啊......哈哈哈......今天......今天不太顺利......不小心摔车......有点痛......说着说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子把头埋在膝盖上,用力吸着气,忍着不要再哭出来。他听见夏春秋好像转身走回家里去,一会儿又走出来。他不知道夏春秋在于嘛,他只想忍住不要再哭出来。他感觉到夏春秋站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他想着再等我五秒......再等我一下......他努力的深吸着气,想阻止那种一直要发泄出来的感觉。但这一切全都失败在夏春秋突然伸出手来触碰他那一刻。并不算温柔的举止,他只是伸手乱揉他的头,像是想要把他的头发全都弄乱一样。但是陆以洋感受得到夏春秋想给他的安慰。于是他忍不住的哭出来,很久很久没有过的,他放声哭出来。他怕他一伸手就会想抱住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夏春秋只是乱摸他的头,然后拉起他的手,不晓得塞了什么东西在他手上。然后起身离开。陆以洋只是紧紧抓着,然后尽情的把情绪发泄出来。直到他能停下的时候,他抬起手看着,眼泪模糊了视线,他用袖子擦掉满脸的眼泪,然后发现夏春秋塞在他手上的,是大楼的磁卡。陆以洋忍不住又哽咽了起来。只能紧紧抓着那张磁卡,掉着眼泪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管是易仲璋或是夏春秋,如果他能这么幸运地得到这些温暖,为什么他不能理所当然去得到家人的。陆以洋再一次擦干眼泪,他只知道不管怎么样,只要眼前有给他的温暖存在,他就要好好珍惜。第六章夏春秋隔着玻璃窗望着楼下,从高级轿车内走出来的人。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他还记得上次那回可怕的经历,年轻女孩被凌虐、哀号的声音,身体被活活撕裂的感觉。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那些。助理敲敲门后开门,夏先生,客人来了。哪位客人?夏春秋问了一句。助理愣了下,夏春秋从来不问是什么客人的,我、我问问总经理......。不一会儿,叶致浩走了进来,不耐烦的开口。春秋,又在任性什么,客人来了。我只是问是哪位客人。夏春秋坐在沙发上,一副没有打算起身的样子。叶致浩看来是想发怒却又克制了下来,是老客人了。夏春秋并不想花时间跟他一问一答,我刚刚看见金董事长在楼下。那你干嘛还要问,客人都来了。叶致浩有些不高兴。舅舅,我说过我不接他的生意了。夏春秋平和的回答。......人家是老客人了,怎么能说不接就不接,你老是这种态度工作怎么行?叶致浩耐不住性子说了他几句。舅舅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夏春秋淡淡地笑了起来。......那是客人的隐私不要随便说出去。叶致浩喝止了他,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心虚。夏春秋笑了笑,却也没再回话,可是人也没动。叶致浩忍了下,尽量温和地开口。春秋,就算帮帮舅舅也好,金童是老客人了,而且都上门来要赶人家走怎么行呢,我们也是得顾些商誉的,就当帮舅舅忙好吗?夏春秋瞅着叶致浩,半晌才站了起来,舅舅,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那种人不配当我们的客人。叶致浩只是不耐烦地回身就走,快点,客人在等了。夏春秋觉得十分无奈。比如拿把刀往手臂上划,人会因为感到疼痛而停止动作,那阻止人作恶的就是黑暗的压力与罪恶感,自己替作恶的人消除那些恶障,而让他们感受到轻松而平和,便不会再感到罪恶感和压力,就会继续作恶下去。叶致浩成了帮凶,夏春秋已经隐隐约约可以从他身上感觉到那些恶障,只是叶致浩平时就不爱离他太近,连他办公室的门都不愿意进,所以夏春秋也从没有靠近过他。夏春秋觉得很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看着那些痛苦哀号着的灵,他又放不下手。助理替他开了门,金童和叶致浩正愉快交谈着,而他站在门边愣了住。也许是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情,叶致浩也愣了下,助理们也连忙快速离开房间,金董尴尬地咳了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心虚。任何人都可以从夏春秋脸上看见,他好像看见什么怪物一样的脸,想来金董身上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连叶致浩也干咳了二声连退了几步。那、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聊......等一下。夏春秋的脸色,从惊讶到最后隐忍着怒气开口。金董,趁着我舅舅在我跟你说清楚,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欢迎你再来了。金董愣了下,侧头望着叶致浩。叶致浩连忙开口,春秋!怎么在客人面前说这些呢!回头我们再好好聊聊......你想知道我看到什么吗?夏春秋冷冷地开口,伸手想拉住叶致浩的手腕。叶致浩急忙拍开他的手退了好几步,意识自己做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很尴尬。夏春秋也没在意,回头望着金董,你的报应已经快来了,再怎么找我也没有用,只是白白消耗我的体力而已,我只能让你一时好过,可是挡不住你的报应。金董急忙站了起来,夏先生,别这么说,帮帮我吧,只要能过得了这个劫数,多少钱我都愿意花。夏春秋皱起眉望着他,你没听懂吗?那是报应,不是劫数。金董侧头瞪着叶致浩,叶先生,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然当然。叶致浩连忙点头,春秋,别闹了,快点工作。然后像是逃走一般地离开把门关上。夏春秋闭了闭眼,望着眼前的人,和他身上短短一个月就背负了的十几个年轻女孩,不停的哭叫、哀号、痛苦的怒骂着。他已经可以想见自己今晚要承受的是什么。叹了口气,他睁开眼睛,伸出双手迎接那些可怜的女孩,看着她们冲向自己,感受她们的忿怒、哀伤、痛苦、恐惧和死亡的那一瞬间。夏春秋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只记得他拼命的爬进了电梯。一共十二个女孩,每一个冲向他的时候,他都可以清楚感受到她所受到的凌虐,但他只带走了九个,第十个女孩冲向他的时候二个拄着拐杖的老先生突然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地瞪着他,很生气的举起他手上的拐杖朝他手肘打了下去。你不能帮他。好像只是轻轻的一敲,但那种痛简直是渗进他全身的骨髓里,他痛得只好放手,老先生想要敲第二下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鹰从他面前冲了过去,于是老先生放下了手,哼了声地转身消失。他记得那只黑色的鹰,不过记得以前看起来没那么大的......抬起被打到的那只手,手上并没有瘀青或肿起,但却像是胎记一样地在手上有一条鲜红的痕迹。......好痛......手上痛得像是被烧红的铁条打到一样,而脑子里,那九个女孩开始轮番尖叫。打发走了那个罪魁祸首,他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电梯。冬海......冬海......我不想再工作了......我不想救那些人......我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像从前一样......夏春秋蜷曲起身体,抱着头搞起耳朵,想把那些声音赶出去,却毫无帮助。冬海......救我......冬海救我......他觉得全身都在发冷,而手肘上却是烫得他发痛,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画面和没有停过的尖叫声。春秋!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夏春秋从地狱里拉了回来,他睁眼睛,意识到自己在还倒在家门口,他看见叶冬海惊慌担忧的神情。所有的情绪加在一起,那些女孩们的痛苦与恐惧,自己的委屈和难过全部暴发了出来,他紧紧抓住叶冬海放声哭了出来。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受都丢出来,他不顾一切的哭叫着,几乎吓坏了叶冬海。他没有看过夏春秋这样哭过,从小就没有。他紧紧抱住夏春秋,拍着哄着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才想起来,他们还坐在家门口,只好起身拖起夏春秋,半拖半抱的把人弄回家里去。素香婆婆不在,叶冬海也顾不得是不是该先去拿些热水,把夏春秋拖到床上后,只抱着他。让他尽情的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时候夏春秋带回来的情绪并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春秋......别哭了......我在这里......别哭了。叶冬海紧紧抱着他,拍抚着他的背,感觉到他在怀里颤抖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冷。叶冬海有点慌,他应该先去倒些热水拿些热毛巾来的,可是他无法放下哭泣不止的夏春秋。他用力抚着他的背部和手臂想让他温暖一点,可是怀里的身体只有越来越冷,春秋,要撑下去......不要离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春秋慢慢停止了哭泣,喘息也变得缓和,但是身体的温度却不断下降,叶冬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打算起身去倒些热水的时候,他发现夏春秋的手腕非常热。他怔了下拉起他的手腕,一条鲜红的血印在上面,热的烫手。叶冬海从来没见过这种像胎记一样的印记,但他知道那是什么。......春秋......你做了什么?夏春秋没有回答,半昏迷状态下,听见他的问话,眼泪又滑了下来,叶冬海又急又气,轻轻把他放了下来,我去烧香,马上就回来,你撑着点。夏春秋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叶冬海起身的时候,发现他的手紧抓着他的衣摆,他站在原地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拉开他的手,转身走向客厅。叶冬海一直知道夏春秋在想什么。他知道,因为他也在想同样的事,一直都是。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这是奶奶的遗言。所以他故意用防卫的态度和恶劣的语言去拒绝夏春秋。夏春秋也拿出任性与冷漠的态度对待他。他知道夏春秋很难过,但他同样痛苦。春秋已经不是小小的春秋了,已经不需要他成天守护,照顾。他从不过问公司的事,也不涉入经营,他放弃继承权的时候就决定一切都给春秋,公司有舅舅会照顾他,不会有问题。只是有时候,他也总会想,如果不会有问题,为什么春秋三天两头就会变成这样。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没有那么严重。叶冬海倒了盆水,点起香跪在观音大士面前,诚心的祝祷后,抓把香灰洒在水里,然后走回夏春秋房里。夏春秋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几乎是灰白色的,他的身体很冷,手腕的印记却烫得吓人。叶冬海拿条毛巾在泡着香灰的水里拧过,再拉起夏春秋的手腕轻轻的擦拭,几次下来,鲜红的印记似乎淡了点,也没再有那么烫手的温度了。叶冬海松了口气把毛巾再拧过一次,包在夏春秋的手腕上。再起身去倒了热水回来,擦拭着夏春秋的脸和身体,就这样一直忙到深夜。他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是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叶冬海起身看了一下夏春秋的状况,除了身体偏冷以外,已经恢复稳定,他小心地把包在手上的毛巾也拆下,只留下淡淡的印记,他抬眼望着钟,想着他得回去值班。叶冬海小心地起身离开房间,果然看见正在厨房把一堆东西往冰箱里塞的陆以洋。你回来了。陆以洋吓了一跳扶住冰箱门的手一松,沉重冰冷的冰箱门就往他的头上撞去。哇啊......痛......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陆以洋,叶冬海不知道是要笑出来,还是要安慰他。抱歉,吓到你了。叶冬海最后决定忍住笑,蹲到他身边去摸摸他的头。没、没关系。素香婆婆不在,所以我去买了点菜。陆以洋朝叶冬海笑着,把购物袋里的菜继续塞进冰箱里。麻烦你了,买这些多少?我给你钱。叶冬海摸了下口袋,想拿出钱包,陆以洋忙摇摇头。不用了啦,也没花多少,就当是住宿费好了,我妈有给我生活费啦。陆以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要想收你住宿费就不带你回来了,房子找得如何......停顿了下,叶冬海发现陆以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堆。你怎么了?摔车?哈哈哈......是呀......就不小心......所以房子......就没了......陆以洋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勉强。我、我会再努力一点找房子的。望着陆以洋一脸不要抛弃我的表情,叶冬海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找不到房子就不要勉强了,最近素香婆婆也忙,你就留下来帮忙好了,打扫就不用了,帮春秋做个饭就好了。真的吗?陆以洋睁大了眼睛,感动的要哭出来。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春秋的。我可不是在托孤,别说的这么悲壮。叶冬海笑着再揉揉他的头。我得回去值班,春秋人不太舒服,帮我看着他好吗?嗯,我会照顾他的。陆以洋用力点点头。不用太勉强,累了就去睡知道吗?叶冬海再交待了下,便准备要出门。临走前,仍然是不太放心的再走回夏春秋房里。他睡的很熟,身体冷得连嘴唇都泛白,他轻轻握住夏春秋的手。春秋......撑下去......叶冬海望着夏春秋,犹豫着伸手轻轻碰上他的脸,只是很轻很轻的触碰,他很快的收回手,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也迅速的离开了家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夏春秋还能撑多久,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这个家,夏春秋也是。他们注定要被绑在这里,绑在这个家里。夏春秋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手是热的。那对他来说很不可思议,因为他一向在寒冷中醒来,又冷,又累,像是从几千尺的冰山上一步一步小心的爬回地面一样。可是他醒来的时候,却觉得一只手是热的。于是他努力的把眼睛睁开,想知道为什么。然后他看见一双像是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然后是一张特大号的笑脸,你醒了。夏春秋眨眨一直想要垂下的眼皮,想起这张笑脸是谁的,然后目光下移,发现他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陆以洋注意到夏春秋看着他握住的手,他想应该要放手,可是夏春秋的手实在好冷,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因为......你的手好冰唷,我想说这样会温暖一点。夏春秋第一次发觉,语言也是有温度的。因为陆以洋的话,让他觉得暖了点,从他手里传来的温度很暖,他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真心想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陆以洋有点紧张,他怕夏春秋不高兴,可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握住他的那只手。那个......我熬了锅奶油玉米汤,我有滤过,应该很容易喝下去,你要不要喝一点?我去热一热?陆以洋望着夏春秋,觉得他的状况比上次糟,决定不煮饭,熬锅汤比较好入口。嗯......夏春秋点点头,似乎是应了声。陆以洋高兴的一下子跳起来。我马上去热!夏春秋望着他放开的手,温度消失的手上,只残存了刚刚的温暖触感。陆以洋看见夏春秋的神情愣了下。......会冷是吗?夏春秋不自觉的点点头,陆以洋像是被磁铁吸住一样赶紧冲回来握住他的手。想了半晌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春秋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陆以洋放开手,突然冲了出去,只听见脚步声叭哒叭哒地似乎是冲回他房间,然后又冲了回来,手上不晓得揉着什么东西,然后塞到夏春秋手里。这个!用这个挡一下,我去热汤马上回来!好暖......。看着陆以洋急急忙忙又冲出去,夏春秋翻开手看着。一个暖暖包。夏春秋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然后连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他把手缩回被里,把暖暖包贴在心口上,想着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忍受那一切丑恶的东西,要强撑着不倒下。听着急促冲过来的脚步声,夏春秋抹去眼泪,看着陆以洋纯净的笑容。汤、汤热好了......春秋你、你不舒服吗?陆以洋端汤冲了进来,看见夏春秋红着的眼睛,瞬时惊慌了起来。夏春秋摇摇头,没有......我要喝汤。喔、喔好。陆以洋把汤先放下,再把夏春秋扶了起来,再把汤小心地递给他。可以吗?拿不住要告诉我。陆以洋睁大了眼睛,瞪着夏春秋手上的碗,深怕它倒了会洒夏春秋一身。我可以。夏春秋应着,端着汤拿着汤匙喝了起来。冒着热气的汤暖了手,奶油的香气似乎从鼻端渗进身体里,嘴里尝到的味道是浓郁的牛奶和玉米的甜味,吞进喉咙里可以感觉到热流从胸口一直滑到胃里。合胃口吗?看着陆以洋期待的眼神,夏春秋点点头。......很好喝。陆以洋咧开大大的笑容,他从来没听过夏春秋称赞过他做的东西。那我捞一锅过来,你多喝点。说着就冲了出去。那一晚,陆以洋的暖暖包暖了夏春秋的手,他的话暖了他的心,他的汤暖了他的胃。为了那份温暖,夏春秋在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他要保住那个孩子。不管那会让自己失去什么,他都要保住他,绝对。第七章再次清醒的时候,陆以洋已经趴在床边熟睡。夏春秋轻轻地起身下床,怕吵醒他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门。客厅只开着小灯,显示叶冬海还没有回来,他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微微透白的天色,想了想转身走向厨房后面头的门,从后头楼梯直走上顶楼。清晨的风很凉,他抱着双臂,看着灰白的天色透着隐隐约约的红。污浊的空气让天空灰蒙蒙的,在日出之前,翻卷的云层里藏有多少肮脏的东西,夏春秋不愿看得太清楚。你很久没上来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夏春秋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日出前的天空。不自觉的深呼吸着,他很久没有呼吸到户外的空气,就连顶楼也很少上来。天色渐渐变红,夏春秋望着那奇异的颜色,皱起了眉头,天色红得十分诡异,像是火光似地照亮了整个天空,却还不到日出时刻。奇异的红光染了灰蒙蒙的天空,是一种污浊的颜色。看出什么了吗?有事......要发生了......夏春秋觉得站的有些累,回头在顶楼的秋千坐下。秋千是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自己跟冬海为她装的,有防雨遮顶和木制靠背椅,素香婆婆每天换洗椅垫让奶奶坐着舒服。奶奶过世后,素香婆婆还是每天会上来打扫,就像奶奶还在一样。小香回家去了?......嗯,说她儿子病了。夏春秋闭上眼,缓慢地摇晃着。也该让她跟家人聚聚了。夏春秋睁开眼睛看着负手站在身前望着天色的娇小身影,就像她还活着一样,没去多深思她话里的意思,冲出口的问话是藏在心底很久,以为从不会问出口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冬海在一起?我以为你到死都不会问呢。她的笑脸很温暖,但望着人的眼神总像藏着什么似地,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你都死了,我为什么不要问?夏春秋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他摩擦着自己的手臂,赌气的开口。哎呀呀,对奶奶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虽是这么说,但她的表情还是和蔼可亲地呵呵笑着。你没有回答我。夏春秋追问着。你们呀......真的是认真的吗?她走向夏春秋,微微驼着的背,习惯负在身后的手,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到现在都还让夏春秋想掉下眼泪。奶奶死的时候他没哭,奶奶死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没哭。他不是不难过,他很想哭但是他总是忍着,就像他一向压抑心里的所有痛苦。......我是认真的。夏春秋怔了下。只能这样回答。他是认真的,他也一直认为叶冬海是认真的,但他从来没确认过叶冬海是怎么想的。那冬海呢?她笑着,看出夏春秋心里的犹疑。我不知道,但是你没有给过我机会去确认。夏春秋老实地回答。奶奶的话是圣旨。并不是奶奶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盲从。而是所有的人,打从心底就认为奶奶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奶奶的预言没有错过,奶奶指示的方向永远是正确的。奶奶没有错过,也从来不硬性的去逼人做任何事,但是最后都证实了奶奶的确是对的。唯独他跟冬海的事。夏春秋相信奶奶一定告诉了冬海什么。以致于他对自己的态度完全改变。刚开始几年,夏春秋仍是相信叶冬海的心没有变,他只是听从奶奶的话而已。但是到了现在,夏春秋也无法再继续相信叶冬海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也许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了他的包袱。机会呀......是自己要创造的。她笑着,回身再走向墙边看日出。什么意思?夏春秋微眯起眼,抬起手来遮住瞬间洒出来的万道光芒。要担得起让我们叶家绝后的果,你们有那份决心去抵挡一切吗?她回身,挡在日出的光芒之中耀眼地无法直视。我有。夏春秋知道她在问自己与叶冬海的事,他有,他当然有,不然他不会忍耐那么久,就为了等奶奶认同,或等冬海觉悟。奶奶知道你有,你答应替冬海继承的时候奶奶就知道了。她笑着,像是要溶化在光芒之中。但是冬海没有,他没有这份决心和勇气去抵抗这些,奶奶没办法相信你们做得到,奶奶不希望你们受伤害。她的笑容带着安慰,却无法安慰到夏春秋。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受伤吗?你只是不想让冬海受伤而已!夏春秋几乎是在怒吼。你终究............不认为我是你的孙子是吗?这句话夏春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吞了回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呀......她笑着,转身消失在光芒中。......如果你也缺乏抵抗我的勇气,你跟冬海是一样的。夏春秋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中,深深地吸着气。叶冬海回到家的时候,天才别亮,来不及脱下外套他走向夏春秋房里。陆以洋熟睡着,身上披的是夏春秋的外衣,他怔了下,人也不在客厅会跑到哪儿去?他在客厅想了下,感到一阵微风吹过来,他马上转身走向厨房,果然顶楼的门没关,他顺着楼梯上顶楼去看看。秋千正嘎吱嘎吱地响着,夏春秋坐在上面轻轻的晃动着。叶冬海松了口气,他走近去发现他只穿着件薄薄的睡衣,冷得连嘴唇都是白的。你在干什么?想冷死吗?还不下楼。叶冬海忍不住骂了出声。夏春秋也没有反应,只是坐着继续晃着摇椅,望着天空。叶冬海想起奶奶以前也常常坐在顶楼上看着天空,到底奶奶在里面看到多少东西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讨厌那些藏在云层里的,不可知的怪物。在奶奶过世后,夏春秋刚开始也每天上楼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某天他就不再上楼了。叶冬海等了下,夏春秋也没有想移动的样子,他脱下了外套盖到夏春秋身上。穿着。外套上还有着叶冬海的体温,夏春秋抓着外套,只拉高盖在肩上。坐下好吗?叶冬海愣了下,很久没听见夏春秋好好跟他说话。一直以来他有办法对夏春秋恶言以对,就是因为夏春秋会反击,他从不示弱,尤其在自己面前。想了半晌,他还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秋千并不太大,不免会碰到身边的夏春秋,他连手臂都是凉的。......你应该下楼去,这里太冷了。叶冬海忍不住开了口,平静地表达关心。夏春秋突然侧头望着他笑了,他也记起他很久没见到夏春秋的笑容,于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盯着这美丽的笑容。你记得我为什么要继承家业吗?夏春秋只是轻声地开口。叶冬海觉得心底像是被什么刺到一样,僵硬的点点头。我从不在乎有多痛苦,为了你我可以忍受一切,我可以放弃所有。夏春秋的告白就像一把刀直剖在他心上一样,赤裸裸的把一切都挖出来。叶冬海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当然记得夏春秋为什么要继承家业,那是为了他。从他八岁,夏春秋(五岁开始,奶奶教他们俩一样的事,但是夏春秋的天赋显现的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出色。但是大家都认为他姓叶,就该是他继承叶家。于是他用尽努力想要追上奶奶所教他的。但是当他开始接触到黑暗的灵魂他几乎崩溃。他无法净化他们,他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当时替他做到的是小小的春秋。他用他就算尽力伸长也无法完全抱住自己的小手,去接纳了那些灵魂,让他们穿过他小小的身体得到净化。之后春秋在床上呻吟惊恐哭叫了整整一周才复原。那次吓坏了他,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失去春秋,会害死春秋。但春秋好起来之后,却仍然继续学习如何净化那些凄苦的灵魂。自己却同时开始放弃,奶奶也从未逼着要他学,只笑着告诉他无所谓。他不明白为什么春秋做得到,而他做不到。我是胆小鬼......他记得当时他哭着跟奶奶道歉。冬海,有些人是特别的,有些事也只有某些人做得到,你不是胆小,只是你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我要做什么?不知道的话,奶奶给你一个任务。叶冬海的思绪被夏春秋越来越近的脸给阻扰了,他想不起当时奶奶给了他什么任务。你呢?你能为我放弃什么?夏春秋靠着他,轻轻地开口。叶冬海的脑子一片混乱,夏春秋的身体好冰冷,他拉起自己的外套把他包了起来。他能为春秋放弃什么?什么都可以,要我放弃什么却可以。可是他说不出口,叶冬海不知道他能不能说出口。奶奶的遗言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他脑海里,印在他心上。......我从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这些。他平静地开口,望着僵在眼前的夏春秋,觉得怀里的人好冷好冷,而自己的话却像一桶冷水一样地泼在他身上。夏春秋退后了点,望着叶冬海眼里的已经不是难过或者不可置信。只是一种理解了什么的表情。叶冬海觉得害怕了起来,他可以难过可以摆出不可置信的脸,就是不能认为他已经不爱他了。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夏春秋站了起来,叶冬海厚重的外套滑落在地上。谢谢你,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多情。夏春秋笑了下,回头走下楼。叶冬海望着他的背影,忍住追上去拥抱他的念头,他低下身体,撑在膝上的双手抱着头,重重的懊悔着。因为这次的事件让夏春秋元气大伤,他在家里赖了几天不想动,也不想去工作,就只待在家里发呆,等陆以洋叫他吃饭。素香婆婆隔了两天也回来了,忙着打扫家里整理东西,和陆以洋在厨房里讨论菜怎么煮,简直像新婚的妻子和婆婆的对话......夏春秋在椅子上翻了个身,抬起手来看那条已经变得很淡的红色痕迹。那天阻止他的那个老先生,应该是执行人,看来金董的报应快了。但如果那只鹰的主人也插一手的话,金董可能在报应来临之前就没命了......最后一次见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夏春秋想了下,是九岁还是十岁的时候......小时候感情好像蛮好,可是那一次他跟冬海打了一架之后,就再没见过了......是为了什么打的架呢......夏春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不过叶冬海小时长打的架十次有八次都是为了他。夏春秋闷闷地再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长椅上的软垫里。努力想要忘记那天在顶楼上的对话。从小到大,一直到奶奶去世前,冬海护他跟护着宝一样,到了两人十五、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慢慢发觉他们的感情跟手足之情有些不同,但是还来不及验证及坦白的时候,奶奶死了。而她的遗言拆散了他们。至今他仍然不晓得奶奶临终前对冬海说了什么。而奶奶连一句话也没留给身为继承人的自己。这让他深刻体会到,自己终究不姓叶。而冬海的态度也正如奶奶所说的,他没有勇气去抵抗这一切,没有勇气失去一切来换得和自己在一起的机会。也许那也正说明,叶冬海对自己的爱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深。或许,他们真的不该在一起。春秋......你要发霉了。夏春秋抬头看见陆以洋一股困扰的望着他。你整天都没离开这张椅子耶。陆以洋一边像是抱怨上边拿着抹布手脚俐落的擦着桌子,连桌脚也抹得干干净净。这样会更容易生病的,要起来走一走,或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对。一边说着,陆以洋已经拧过三次抹布把长椅和柜子都擦得亮晶晶。......你是新来的菲佣吗?夏春秋瞪了他一眼。我哪里像菲佣......好歹也该是台佣吧......陆以洋不满的抗议着。......我要喝茶。夏春秋爬了起来,把脚抬在桌子上。喔喔,马上。陆以洋把抹布往水盆里一丢,抬着水盆就冲到厨房去。不到一分钟就端着茶跑了回来。茶,要吃点心吗?我昨天买了水果泡芙。陆以洋把冒着热气的茶放下。......要......那我要喝奶茶。夏春秋凝着眉看着那杯热茶。喔喔喔,我去煮。陆以洋又冲到厨房去。小洋,春秋宠不得的,会爬到你头上去。素香婆婆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只听见陆以洋在厨房里喊着没关系,她笑着坐在夏春秋身边。......婆婆有事?从素香婆婆回来后,夏春秋就有着不好的预感,而且他想起奶奶那天在顶楼上说的话,他有些担心。婆婆年纪大了。素香婆婆笑着,我从小就跟着蓉姐一起长大,你妈跟冬海的爸爸都是我带大的,更不用说你跟冬海,我最近常常梦见蓉姐,她说我该去陪她了,我想时间也该到了,我一辈子都留在叶家,剩这几年,我想陪陪我孙子,只是放心不下你。夏春秋茫然的看着素香婆婆,连婆婆也要离开吗......他想着不能露出难过的表情,于是马上笑了起来,婆婆早就该休息了,我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小鬼,现在还有个好使唤的台佣,婆婆担心什么。婆婆就担心你这口是心非的倔脾气。素香婆婆叹了口气,慈爱地摸摸他的脸。原本就已经是勉强的笑,听了婆婆的话更撑不下去,......我不会有事的,婆婆去安享天伦吧。素香婆婆知道他的个性,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他的手,起身继续去忙了。夏春秋在原地坐着,他知道不到最后素香婆婆是不会开口说要走的,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怎么样,连婆婆也不在身边了,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春秋,奶茶来了,鲜奶煮的唷。陆以洋端着茶盘跑回来,伯爵茶叶的香味四溢,夏春秋闻着那温润的味道。想这个孩子来到这个家,就是为了替代婆婆留在这里吗?夏春秋端起杯子轻缀了口,十分香醇的味道,吁了口气,正想拿起叉子吃点心的时候,望见那双圆圆的眼睛,期待的望着他,像是只等待称赞的小狗。......还可以。夏春秋挣扎了半天,才蹦出这一句,陆以洋还是开心地露出笑脸。那你慢慢吃,我去洗一下水槽。说着又跑到厨房去。......真是精力十足......夏春秋其实没什么胃口,喝了半杯茶,吃了小半块泡芙就又窝回长椅上,意识慢慢地模糊。半睡半醒中,听见婆婆说别吵他,他们要去买东西什么的。听见铁门关上的声音后,屋子里一片宁静。他知道自己没有完全睡着,但是却昏昏沉沉地无法动弹,他觉得奇怪,他人在家里是绝对安全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来找麻烦了。恍惚中,一个年纪非常大的老头儿,弯着腰驼着背,气呼呼的瞪着他。那孩子是我的,是我的!我的!一个大概十一、二岁大约女孩,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碎花洋装,站在老头的右后方,笑着很乖巧的拉着老头衣角。够了。老头马上安静了下来,孩子朝他走近了二步,眼里的神采绝对不是小女孩该有的。她用着淡淡的微笑表示友善。我来打招呼的,那孩子是他的,你要是插手的话,后果你自己知道,我们并不想伤害叶家人。女孩说完,朝他礼貌的点点头,拉着老头的衣角转身就走。......几年?夏春秋突然开口。那女孩回头,脸上带着讶异,但还是回答他,最少十三年。老头恶狠狠的瞪着春秋。你听不懂吗!那孩于是我的......我的......夏春秋回瞪着他,我那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管你跟那孩子是什么天系,给我离这个家远点,你今天还有胆踏进来算你有种,信不信我让人劈了你。那女孩笑着,挡在老头身前,是我带他进来的,夏先生,我们是有规矩的。你们站在我的地盘,是不是该照我的规矩来?夏春秋冷冷地望着她。那是当然,请夏先生别找人也劈了我。小女孩吐吐舌头,装出一副可爱的样子。总之,就算照你们的规矩,我也不过少个十三年,这样你们就不会再插手了吧?夏春秋望着她。值得吗?小女孩带着有趣却又有些疑惑的神情。那是我的事,你可以带他走了。那个老头身上的执念太重,夏春秋觉得很不舒服。走吧。小女孩拉着老头的衣角听话离开,老头却突然转身就朝夏春秋冲了过来。那孩子是我的!我的!谁也不能抢!随着小女孩的喝斥声,夏春秋惊醒了过来。一睁眼就望见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又不舒服了吗?陆以洋担忧的望着他。......没......没有......我只......是......夏春秋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被淹没在他惊讶的神情里。我、我的脸怎么了吗?陆以洋紧张的摸摸脸。......没什么......夏春秋别开眼,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陆以洋脸上出现了死相,表示不到十二个小时就会发生。第八章不能让他死。无沦如何都要保住他。夏春秋当时只有这个念头。你今天有课吗?他突然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没有,不过今天答应要帮实验室学长做实验,所以待会要去学校。陆以洋跟着站了起来,想夏春秋是不舒服还是睡太多了。夏春秋也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观音面前,燃香拜拜。嘴里不晓得念着什么,大约念了一、二分钟才插上香。接着从神桌旁的柜子里取出几包七彩缤纷金银交杂的纸,走回桌前盘坐在地上,伸手折起纸来。陆以洋好奇的蹲在旁边,看着夏春秋三下两下折出一朵漂亮的莲花。哇,好漂亮。陆以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朵莲花看了半天。可以教我吗?捧着莲花,用着闪亮的眼神望着夏春秋。夏春秋也没说什么,只把纸推过去,陆以洋就跟着他慢慢的折起来。要折多少呢?陆以洋一边探头看着夏春秋灵巧的手,确认自己没折错。全部。夏春秋把面前的纸推到陆以洋面前。陆以洋愣了下,包装上打着内含一千张,一朵花要用九张纸,两包纸用完可以折大约两百朵,可是这里起码有六包纸......那......你一个人怎么折得完呀......陆以洋疑惑的问。明天就要用了。夏春秋淡淡的说。陆以洋想了半天,这是做什么用的呢?供给枉死的人,让他们路上好走。夏春秋手没停下,只是不停的折着纸。喔喔喔,那我来帮忙好了,我跟学长说一下明天再帮他弄实验。陆以洋迅速拿起手机拨号,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之后,就开开心心的帮夏春秋折纸。陆以洋想着既然是供奉用的,应该要诚心的折,就很安静的跟着夏春秋一起静静的折纸。也许是折得无聊了,陆以洋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夏春秋闲聊起来。春秋你最近都没穿你的道袍了。陆以洋想起第一次见到夏春秋的时候,几乎以为他是个道士,但是看他从没穿下楼去,也疑感了起来,一直没开口问是觉得他大概不会理会自己这种无聊问题。......那是穿好玩的。夏春秋斜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他。吭?穿好玩的?就是说工作上不用穿吗?陆以洋睁着他晶亮的眼睛问他。我还有神父装你要不要看?夏春秋瞪了他一眼,谁穿那种东西工作呀。喔......喔,我怎么知道嘛......很少有人买这种东西回家穿着玩呀......陆以洋像是自言自语,被夏春秋狠瞪了一眼没敢再说话。但是夏春秋也没接着骂,陆以洋想他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也愉快的继续折纸。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到两人身边已经堆起满满的莲花,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陆以洋数了下,十朵串成一串,大概有快两百朵了。呼......陆以洋吁了口气,甩甩手休息一下,一抬眼发现夏春秋又盯着他的脸看。他下意识的摸摸脸,我的脸怎么了吗?没有。夏春秋也吁了口气,放下手上的莲花靠在身后的长椅上。休息一下好了,这边快两百了,我再去倒茶给你。陆以洋笑着爬起来,去厨房热了茶,边想起不晓得顾典恩的实验怎么样了。把茶递给夏春秋,陆以洋找起他的手机来,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奇怪......刚刚明明在这里的......啊,找到了。陆以洋从长椅下捞起手机,咦?没电了吗?陆以洋按下开关,开机的音乐响起,他疑惑的看着。奇怪,坏掉了吗?......哇,二十八个未接来电......还留言,顾学长是怎么了......陆以洋喃喃念着,正打算回拨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他老大一跳。哇......吓死了......喂,顾学长?陆以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壁头就骂了他一顿,语无伦次的不晓得在说什么。顾、顾学长你冷静一点......你说学长怎么了......什么?实验室?......陆以洋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我......我......我马上过去......陆以洋挂上了电话,茫然地坐在原地,然后突然跳了起来,春秋对不起,我得去学校一趟。陆以洋说完才发现其实夏春秋一直望着自己,他点点头却拿走陆以洋的机车钥匙,急的话不要骑车。夏春秋只平静的说了这一句,然后继续动手折着纸,陆以洋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他无暇考虑那么多,只抓着手机和钱包就冲了出去。他的耳边只响着刚才顾典恩说的话。实验大楼烧起来了!小易以为你在实验室里面:这白痴冲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学长......千万......千万不要出事......拦了辆计程车,他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他不要出事。车在两百尺前的十字路口就被管制不得进入,陆以洋远远的就可以闻到烟味和看到一片浓烟。他急忙付了钱下车,一路用跑的冲进学校,穿过广大的校园和重重的人群,过去三年他每天要走进去的大楼,现在却黑漆漆的像座焦炭一样,烟味还呛得让人不得不搞住口鼻,地上湿淋淋的到处都是水。救护车和警车在校园里穿梭,不停有人在广播着请学生们不要围观快点离开,他环顾四周,附近地上坐满了哭着咳着的学生们,他认出几个大学部的学弟妹,也有几个博班的学长姐,可是他没看到顾典恩和易仲璋。学长......陆以洋急的快要哭出来,大楼里出出入入的都是消防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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