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去问认识大助的人,就应该能知道真相了吧?”面对探出身子继续追问的千晴,茶深皱起了眉头。她用手托着腮帮,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我说啊,我可没有义务要特意听你的任性要求——”“如果能清楚了解大助的话,那就一定会想起过去的事!嗯,一定没错!我突然有这样的预感啊!”“你……果然是打算跟我交易对不对?”“你如果不帮忙的话,我就算想起来也不告诉你哦!”千晴鼓起两腮,把脸扭过一边。于是,茶深眯起了眼睛:“那可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呢。也就是说,你背叛了我——绫。”“反正手脚有四根,我想就算少了其中一根也没关系吧。”“是骗你的!是开玩笑的!对不起!”千晴一边向着逼近自己的绫高举两手,一边向茶深恳求道。“那么,我只是听就够了。比如,你就告诉我有些什么人吧。其他的事我就不会再做了,只是听听有些什么样的人而已。好吗?真的,只是这样!”茶深叹了口气,用手制止了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绫好像觉得有点可惜似的。茶深并没有理会她,随着“唔……”的一声沉吟,开始思考了起来。也许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件事产生了某种兴趣。跟<郭公>见过面的人……东中央本部的干部级别的人物,当然就应该知道吧。不过从取得联系的难度上来说,也跟<郭公>没什么不同。其他人的话,就是曾经隶属于东中央的<霞王>、<宁宁>、……但是他们全都成了中央本部的大人物了。在某种意义上,危险程度比跟<郭公>本人取得联络还要高。而且我也不想让<木叶>在中央本部内进行过多的活动。”当然了,从茶深口中说出的这一连串的名字,千晴连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还一个接一个地被否决了。“至于跟他有恩怨的一号指定附虫者……瓢虫也死了,HARUKIYO——光是想一下都可能会被烤成烧鸡吧。‘那个女人’的所在地也还没有找到……啊!怎么回事?这些响当当的大人物阵容……要不是被<郭公>妨碍的话,不全都是可以凭自己一人把国家摧毁的家伙吗?”一直面露讽刺笑容屈指数着数的茶深,却突然变了脸色。“……?怎么了,茶深?”“有啊……跟他同为一号指定的、超级可怕的家伙。过去曾经让特环也手足无措、制造了药屋大助——<郭公>为人所惧的最初原因的附虫者。曾经一度成为了缺陷者却苏醒了过来,现在也依然在逃的怪物……!”“怪、怪物……?”听到“在逃”这个词,脑海中就只能浮现出被通缉的逃狱犯之类的印象。虽然好像是跟大助见过好几次,不过听她的口吻,似乎关系并不怎么好。茶深注视着千晴,清楚地说道:“你也曾经见过,而且是在最近呢。”“……咦?”“秘种一号指定附虫者<冬萤>——那家伙的原名,就是杏本诗歌啊。”千晴的思路在一瞬间内停止了。要回想起杏本诗歌这个名字,并不用花多长的时间。——嗯……我叫杏本诗歌。那就是在西远市偶然遇上的、借钱给自己买车票的少女。前一次跟她见面,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最近了。因为自己在昨天就见过她。在银色的高塔“URBAN”内部正展开着激烈战斗的时候,诗歌却不知为什么出现了。在熊熊燃烧着的大堂中突然出现的她……说起来,茶深是把她唤作<冬萤>的。茶深还没有向千晴说明过,到底为什么要在那座塔上跟别的附虫者们战斗。“诗歌……?咦?那个<冬萤>,就是诗歌吗?”那是一个有着稚气脸庞的可爱少女。在西远车站见到她的时候,自己甚至还有过“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的想法。千晴反射性地反驳道:“怎么会……那个是骗人的吧!诗歌她明明是个温柔可爱的好孩子耶!”“什么啊,你的宠弟癖难道还会传染到别人身上……?那根本没什么好坏可说的。持有力量这种事本身,就已经是问题了。你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不是开玩笑,那个女人的确是在附虫者中拥有最强级别力量的人啊。所以我也是以她为目标才会在‘URBAN’进行战斗的……虽然失败了。”茶深一脸苦涩地说道。千晴不禁大吃一惊:“光是因为力量强,就要以诗歌为目标吗?那是不行的啊!我明明一直相信茶深是个好孩子,这真是大受打击啊!”“你给我冷静点。还有,别随便把人家唤作好孩子——光是力量强就被盯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并不仅仅是这样,<冬萤>是从缺陷者苏醒过来的唯一一个附虫者啊。能把那个女人纳入手中的话,也就意味着掌握了有关附虫者一切的主导权。现在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怎么会……”“还有,你可别对最重要的一点视而不见啊——你的弟弟可是两次不由分说地把这么温柔可爱的好孩子捕捉了起来哦。”千晴说不出话来了。面对素不相识的千晴,毫不犹豫地递出了硬币的少女。——不过,不过,你好像很想去呢。脸上浮现出一丝腼腆笑容的杏本诗歌,却被大助伤害了两次“她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有理由怨恨<郭公>的女人呢。如果知道你是<郭公>姐姐的话——虽然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一点,不过毫无疑问会被杀掉吧。就算你问一些有关<郭公>的事,只要她不是愚蠢到极点的话,那顶多就只能听到怨恨之言吧。”怨恨。那当然了,诗歌的确有那个权利。“而且,<冬萤>现在已经被<虫羽>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了吧。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能跟秘种一号的附虫者见面的。”“明天,听说有一个召集了<虫羽>所有干部的大集会啊。”突然,从旁边插进来一个毫无起伏的声音。千晴马上转头看向那脸色苍白的少女。杉都绫——茶深曾经向千晴介绍过,她也是<虫羽>中的一员。“听说<冬萤>也会出现。”绫一边抚摸着掀翻了餐桌开始啃食起支脚来的垃圾虫的脑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什么?我没听说过那样的事啊!为什么到现在你才说出来,绫!”“昨晚,从姐姐那里发来了联络啊。我没说吗?”“你真是怎么搞的啊!最近很奇怪耶。”“你在担心我吗?”看到绫第一次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茶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千晴向绫询问道:“能够……跟诗歌见面吗?”“要把<冬萤>本人夺回来的话,当然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只是接近的话——”“少说蠢话了。我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那边可是有大锹和其他的附虫者在啊!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不如干脆向特环流出情报让他们发动袭击,然后趁混乱把<冬萤>抢过来——”“嗯,如果茶深你不希望的话,我当然就什么也不会做。不过听说除了干部之外,还有其他许多成员都要集中过来啊。面容的话只要藏起来就行了,而特环就算想要发动袭击,在时间上也应该赶不及——而且,那个名叫大锹的男人,在茶深你眼中看来是火种三号到二号的程度吧?现在的我,想来应该也不会输给他的。”面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这句话的少女,茶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只有相当于火种八号的力量吗?”“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要去的啦。因为我很在意<冬萤>的去向。所以,关于千晴的事,我会遵从茶深你的命令。”绫抬起了脸,从正面直直地注视着茶深。“至今为止我虽然只能做一些类似照料那样的小事,但是那只猫已经不在了。不过现在我比它更有用。就算在离开西远市之后,也一定不要扔下我。尽量使用我吧,茶深。”千晴也同样注视着茶深。“茶深,求求你!”就算能听到的都是咒骂和怨恨之言。就算惹她生气,让自己暴露在生命危险之中。如果这样做能够知道大助至今走过的真正道路的话。千晴也还是想去见她。“我很想再一次跟诗歌见面啊!”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跟大助见面——“……你们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站在听从我命令的立场上的啊?”被两人的视线紧紧盯住的茶深,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1.03 千晴 Part.3慢慢地摇呀摇。轻轻地飘呀飘。药屋千晴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感觉。虽然父亲不在。母亲总是忙忙碌碌,很少有时间理会自己。但是因为有弟弟大助在身边,所以并不寂寞。在朋友多多的学校里读书,放学后也能随心所欲地玩耍到狭窄的公寓里。这样的日子一直在持续。而且,以后也一直不会改变。就像漂浮在空中的云朵那样的、悠游自在的舒适世界。那就是构成千晴周围世界的一切了。“喂喂……!千晴!前面!前面!”“你在干什么啊,千晴。”由于被拉住了手臂,千晴停下了脚步。眼前,一辆汽车正以猛烈的速度飞驰而过,原来自己一路走在通往紫央小学的上学路上,不知不觉就来到十字路口了。茫然地眺望着天空的千晴,几乎就要在亮起红灯的人行横道上向前迈步了。“……”弟弟一脸无奈地注视着呆愣着的千晴。“怎、怎么了啊?”“嘻嘻嘻,谢谢你,大助。”“呜哇,你干吗还笑啊!真是恶心。”大助快步走过了已经转成绿灯的人行横道。“你别再跟着我了啊。姐弟两人一起上学什么的,真是羞死人了。”“为什么会羞死人呢?很正常啊。”走在后头的千晴,跟大助保持了一段距离。一边看着大助的背影一边走,就发现他最近似乎长高了一点。本来一直都以为他自己矮,可是仔细一看,已经差不多高了。背着的书包看起来似乎有点紧,等今天放学回家之后,就帮他放松一下背带吧。紫央小学,就建在一个大山丘上面。药屋姐弟就正走在从山脚通往学校的坡道上。“这个年纪呀,就是被人看成‘要好的姐弟’就会感到害羞的时期啦。而且还会被人冷嘲热讽呢。”在头脑中。响起了跟千晴的意志毫无关系的声音。那就是奇妙的同居人——亚里亚·瓦利。那跟千晴有着同样身姿、同样声音和同样语调的另一个千晴,依然存在于她体内。“之所以不把千晴叫作‘姐姐’,不也是因为这样吗?”千晴鼓起了两腮。没有那回事啦,只不过是有点逆反心理而已嘛——在头脑中向亚里亚发出抗议。对于共有着同一个意识的亚里亚,只需要把话语浮现在脑海中就可以进行意志沟通了。“行啦行啦,不过呀——”在注视着大助背影的时候,千晴的心中却膨胀起了某种冲动。从弟弟那里正飘来一股甜美无比的香味。而且那种香味的浓郁程度还在与日俱增,越发冲击着千晴的理性——自从亚里亚寄居在千晴体内,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月。“你还真是能忍啊。明明眼前有这么美味的梦想耶。”忽然间,正在坡道上走着的大助忽然回过头来。千晴不由得吃了一惊,马上回过神来。自己的“食欲”被看穿了——她是这么想的。“你啊。明天请假别上学了。”“咦?”“你不是又感冒了吗?还整天发愣。脸色也很难看啊。”平淡地说完之后,大助又向前迈起了步子。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千晴,经常都会因为感冒发烧而请病假。大助以为她又弄坏了身子,所以在为她担心。你看吧,亚里亚。“嘻嘻嘻。”千晴在心中向自己的同居人说道。大助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好孩子哦——“你还在笑。真是恶心——”大助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千晴乐呵呵地面露微笑,注视着大助的背影。即使距离拉远了,也能清楚看见弟弟书包上的一道道伤痕。从不久前开始,伤痕就越来越多了。大助自己的膝盖和脸颊上也贴上了创可贴。“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好孩子啦,不过我还是知道千晴和大助非常相像。”“咦?人家一直都说我们简直一点儿也不像的呀?千晴小声地向亚里亚反问道。声音也应该传不到大助的耳中,走在路上的小学生也没有几个。与日俱增的人口过疏化的紫央市一直以来最让人头疼的问题。那种执着顽固、还有绝对不诉苦的性格,简直就一模一样。反正你的感冒什么的,也一定是拼命忍耐到快不行的时候,结果反而弄得周围人更为你担心了吧?”“呜……”被一句说中了。“你弟弟也是,明明是很难受,正在受着同学的欺负,可是也绝对不会跟千晴说嘛。”没错——大助似乎被同班同学当成施加暴力的对象了。千晴曾经暗中在低年级班打听了一下,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据说大助还绝对不会还手。正因为这样,对方就更得意忘形,一直不停地欺负着大助。被欺负的原因,也非常明确。听说就是因为没有爸爸。当时年轻的母亲怀着千晴的身孕,不顾父母亲的反对,以跟父亲私奔的形式离开了家。之后,在生下大助后没过多久,父亲就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了。剩下的母亲为了生活只有不停地工作,就算是授课参观目也没时间到学校里来。这件事也是大助成为中伤目标的原因之一。只有大助被欺负,而千晴却并非如此——原因正如亚里亚所说,是“性格的关系”。千晴是“就算正在被人欺负也恐怕不会察觉到的开朗性格”,而大助却刚好相反,是“冷淡而嚣张的性格”。明明境遇一样,却仅仅因为这点差异就连累大助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千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把欺负大助的男孩列个名单,然后狠狠地逐个教训教训一番。但是看到大助却完全没有求助自己的意思,所以也感到一丝寂寞。“稍微还一下手不就好了嘛。正因为什么都不做,就更受人欺负了啊。”“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助是一个会体谅别人痛苦的好孩子嘛。”“是吗——但是我却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啦,那种感觉……对,就是害怕。实在是非常可怕。至今为止的亚里亚,也从来没有害怕到这种程度啊。”千晴不解地侧起了脑袋。害怕?千晴从来没有感觉过大助可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们姐弟俩还真是很相像啊。大助之所以不还手,并不是因为害怕对方——不,反而应该是完全不害怕。就像千晴你完全不害怕我一样。”“那当然了,大助是个坚强的孩子,才不会输给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呢。”“……先不说坚不坚强吧,并不只是这样啊。你的弟弟跟你一样——对自己受伤丝毫不感到害怕。既不害怕‘敌人’,也不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因为觉得自己的事无所谓,所以也不会憎恨对方。千晴,就像你一点也不憎恨我那样。”亚里亚的口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不过,在另一方面,或者应该说是反作用吧,总之感到害怕的东西就会害怕到极点。千晴,你感到害怕的事,是什么?为了避免那种事的发生,你应该会什么都愿意去做吧?”被她这么一说,千晴不由得抿起了嘴唇。千晴感到害怕的事。那就是大助成了附虫者——像过去的同化型附虫者一样,度过一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人生。只有这种事,是无论如何也要避免的。为了保护大助的话,对——正如亚里亚所说,千晴大概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吧。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不管自己怎么受伤,不管怎么在追求梦想的亚里亚的习性影响下不断承受饥饿的折磨,千晴都不会介意。“……这太难了,我不懂啊。”因为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就说出了这句话。可是亚里亚却毫不介意地继续说道:“你的弟弟肯定也一样。虽然只是自己受到攻击的话是不会还手,但是如果——他一旦找到了什么可以成为‘理由’的东西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啊。对敌人毫不畏惧,也不介意自己受到伤害。那样的他在成了附虫者之后,如果找到了战斗理由的话……到底会变得多么强大,简直是无法想象啊。”“所以嘛,我都说绝对不会把大助变成附虫者的啦。”“不、不是啦,这个和那个是不同的。那么美味的梦想,就算是千晴也想想吃一口吧?光是就吃那么一口就行了啊。好吗?”“不——行。那样子不就像吸血鬼一样嘛。”“如果能成为附虫者的话,那么大助的伤也可以很快治好的哦。看,很不错吧?”“是那样的吗?”“同化型的附虫者,就等于真正地跟<虫>的身心合为一体啦,所以跟其他附虫者是有点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让身体从头再生,应该可以叫做脱胎换骨吧?啊,不过生病之类的可能不行。在身体机能不正常的状态进行重组的话,就连我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因为我至今为止也没有把生病的人变成过附虫者。”“不过,不行。我才不会被这种话骗到呢。”亚里亚那很可惜似的“啧”了一声,跟上课的铃声重叠在一起。已经可以看到紫央小学的正门了。大助先一步穿过了校门,走进了学校。“啊,要迟到了——”正打算跑起来的千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紫色的光辉掠过了她的视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那里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看着的呢?在校门前面——一个身穿深红色长大衣的高挑女性——正默默地注视着奔向校内的大助————伫立在那里。“呜……”千晴的全身都顿时冒出了冷汗。光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身影,思想就麻痹了起来。造成自己无法思考任何事情的原因,正是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呜呜……”在恐惧中蜷缩着身子,就像被紧紧捆绑住一样无法动弹。身上缠绕着发出紫色光辉的鳞粉,深红色的长大衣在风中翻飞,以墨镜遮挡着彩虹色眼眸的女人。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不,就连人类也不是。跟亚里亚·瓦利融为一体的千晴凭着本能知道了这一点。她仿佛在用舌头舔着嘴唇似的贪欲视线目送着大助,然后就把彩虹色的眼眸投向千晴。“——你好,‘这次’的外表还真是可爱呢,亚里亚·瓦利。”女人妖媚的声音细语道。她无声无息地向着千晴走近。千晴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浑身的颤抖无法停止,也完全说不出话来。“啊啊,果然还是被你找到了吗。我也早就猜到,那么美味的梦想你是不会放过的啦,艾尔比奥蕾。”在千晴身体里的亚里亚以轻松的口吻回答道。那个女人似乎能听见亚里亚的话。艾尔比奥蕾慢慢走近自己,笑着说道:“现在离成熟到最美味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没有吃掉的话——”“——就由你来吃掉。”“那是在渴望同一个梦想时的——”“——我们之间的规矩。”“你是为了再次陷入沉睡之中——”“——你则是为了继续啃食下去。”“我们来竞争吧。”“我们来竞争吧。”艾尔比奥蕾的纤长双腿,终于走到了千晴的身旁。她把嘴巴凑近了低头咬紧了牙关的千晴耳边。感觉到她的呼吸,就连脖子的汗毛也倒竖了起来。“可不要输给坏心眼的亚里亚哦,药屋千晴小姑娘?”千晴的肩膀陡然颤动了一下。“把你的弟弟大助……把他那美味的梦想留给我吧。”留下了一句蕴含着微笑的低声细语。由那个女人散发出来的、一直笼罩在周围的沉重苦闷的气息,已经从千晴的身旁消失无踪了。“……艾尔……比奥蕾……”千晴只觉得浑身僵硬,就连一步也无法动弹。※ ※ ※ ※ ※一点点地,开始回想起来了。当鲇川千晴还是药屋千晴的时候。当亚里亚·瓦利还栖息在千晴体内那时候的记忆。“怎么了?”向千晴回过头来的,是一个戴着松鼠形的白色面具的人。一直在发呆的千晴不禁吃了一惊。建造中的商业大厦地下,是一个宽阔的停车场。上面的大厦楼身虽然全是铁架还没成形,但是建筑面积却显得异常宽广。完成的话应该会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高楼吧。另一方面,地下停车场似乎先一步开始了施工进程。在这个贯通地下四层的空间里,已经被划上了表示停车区域的分隔线了。“嗯……只是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已啦。虽然只是一点点。”千晴回想起自己身在此地的原因,然后装出了冷静的样子。千晴自己也同样以一个猫脸形的白色面具遮挡着脸面。“是吗,那之后告诉茶深就好了。”戴着松鼠面具的少女——杉都绫似乎完全没兴趣似的说完,又转向前方继续走了起来。千晴也马上跟随在后。两人所来到的地方,是<虫羽>计划用来举行大集会的场地。绫是为了探听<冬萤>接下来的动向,千晴则是为了接触<冬萤>本人而潜入到这里来。由于绫在<虫羽>中的身份是干部,所以作为她同行者的千晴也没有接受什么严格检查就顺利进入了里面,一直到现在。“不过,这里这么阴暗,还真是有点诡异呢。小绫,可以牵着手吗?”千晴和绫所走的这条路,本来应该是供汽车通过的地下道路。照明设备的电力供给似乎还不完善,所以只点亮了应急用的照明灯。集会的会场则位于最下层。“<冬萤>的<虫>,会不会就像萤火虫一样发光呢。一定会很美丽吧。”“从名字上听来就很可爱呀,<冬萤>……不过我好像不是在说这个啊……”向着地下走去的人,并不仅仅是千晴她们俩。同样带着动物面具的人,以及毫不在乎地暴露真面目的人,偶尔还会有玻璃窗上贴着防爆膜的车哥向地下驶去。虽然在这种密闭空间里举行秘密集会似乎有点危险,不过正如绫所说,这是正在建造中的建筑物,所以还有其他的出口。据说还保留有万一遭受袭击时的逃生路线,还听说大厦的主人是<虫羽>的协助者。“茶深,她一直到最后都在生气呀。是不是在为我们俩担心呢?”从结果上来说,茶深是同意了千晴提出的“想跟<冬萤>见面”的请求。但是在达成这个结论之前,却跟千晴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从茶深看来,大概是想避免在还没有充分套出情报的情况下失去千晴吧,但是千晴却无论如何也想直接从<冬萤>——杏本诗歌口中了解一下弟弟大助的事情。结果,茶深最终还是向千晴的任性——不对,是像小孩子一样撒娇的她——屈服了。不过,这是有条件的。千晴的相貌,已经被诗歌和大锹知道了。所以她不可以摘下面具,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真面目。还有一个条件是绝对不能离开绫的身边。万一做出想逃走的行动时,就会由绫来杀掉千晴。茶深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恐吓的成分。——就算说能见到<冬萤>,也不是代表可以接近她再跟她谈话。实在没有比这种事更吃亏的做法了……不过想让你尽快恢复记忆这一点,也的确是真的。在某种意义上说,能采取这种鲁莽行动的,也只是在我和你刚失踪没多久、特环的通缉还没渗透到全国的这段期间而已。因为受伤而在酒店里静养的茶深,是这样对千晴说的。——如果在你失去的记忆中包含着<虫>的谜团的话,这也是一次有价值的赌博啦。在连<郭公>的行踪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够通过见到<冬萤>来恢复记忆的话,就已经是赚到了。相对应的,如果你什么也没能想起来的话,你该知道会怎么样了吧?不知道。如果没有回想起来的话,那么千晴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不管怎样,就是通过这一番对话,千晴就被允许跟绫同行了。“我并不讨厌被茶深责骂。”走在前面的绫头也不回地说道。千晴马上绷紧了脸。“是、是那样的吗?小绫你真是很喜欢茶深呢。”“茶深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生气啊。”“……”“无论是<虫>、附虫者、特环还是<虫羽>什么的,一旦有谁在随意对谁做些什么事,她就不高兴了。因为要这样做的人,应该是茶深才对。”凌的语气显得很平淡,也没有任何抑扬起伏。但是很明显,她是彻底信任着茶深的。“……那个,小绫的梦想,是什么呢?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很想知道呀。”千晴向制服少女的背影询问道。感觉不到任何感情,一切行动都有如机械的少女。对于她隐藏在内心的愿望,千晴实在很有兴趣知道。“我希望能遇到一个只关心我的人。因为一个人太寂寞了。”这一次,她作出了一个很明确地回答。“不过,那个愿望——就算不实现也无所谓。”“咦?”“就算真的有关心我的人,我也一定会马上觉得厌烦的。因为那只不过是把我自己的任性强加于他人而已。”不知为什么——千晴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所以我就喜欢茶深。因为她偶尔会对我冷漠,偶尔也会对我温柔。在她对我温柔的时候,我就会感到非常高兴。茶深要看的东西并不是我,而是更为远大的目标——不过,偶尔也会看看我。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一瞬间。虽然知道只是在被利用,但是也还是喜欢她。”绫说的话非常单调,也没有任何含糊。大概要是千晴不那都是没必要说出口的话吧。“为了帮助茶深,我想自己总有一天会死的。茶深还有其他许多手下,一直在看着更远的地方,既不会向我回头,也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不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心血来潮地稍微想起我的事来的。对——就像那只猫一样。一想到会有那样的一瞬间,我就愿意为茶深做任何事。”“你、你说死……怎么可以,小绫——”“我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的位置。因为那很烦人。把我放在第几位喜欢的位置,偶尔在某一瞬间——真的只是在那一瞬间才关心我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绫也许连正在向千晴说话的意识也没有吧。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纯粹得让人有这样的感觉。千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侧起了脑袋。但是,她马上就如实地把内心想法说了出来。“我也很喜欢小绫哦。虽然不知道是放在第几位啦。”千晴微笑地向着绫的背影说道。对于绫讨厌被人放在最喜欢位置的那种心态,自己并不是很明白。既感觉到那里面好像包含着很复杂的道理,也认为是一种非常率直的想法。虽然只能以不可思议的少女来形容,但是至少千晴并不讨厌她。“是吗。”绫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把松鼠面具推了上去——“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也会喜欢你的。”以乌黑的眼瞳注视着千晴,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她又马上戴上面具,继续向前迈步。千晴不由得大吃一惊,呆站在原地。“这、这种被人喜欢的方式,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啊……”面对如此突然的话语感到困惑——也没能察觉到她话中的真正含义,千晴慌忙跟着追了上去。可是,突如其来的冲击却令她一时站不稳脚。“啊——”原来自己是跟一个正在从道路上往下冲的小个子人物撞上了。相对于千晴,反而是跟她碰上的那个人失去了平衡,由于势头过猛而一下子把头撞到了墙上。“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千晴慌忙跑了过去,只见那戴着白面具的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墙壁。…鳞自爆了’——‘鳞受到了12点伤害。…“咦……?”从那残留着稚气的声音看来,似乎是一个少年。可是他的身上穿着肌肤露出度高的有领T恤和皮革短裤,由此可以看到他的身体相当纤细。“对不起,姐姐……‘鳞道歉了’——”少年一边隔着面具揉了揉额头,一边低头道歉道。然后,他还没筹千晴回答,就朝楼下的方向跑走了。“要不快走的话,就会开始了。”绫丝毫没有理会从身旁跑过去的少年,向千晴回过头来说道。“啊,嗯。”走了几分钟之后,她们终于到达了最下层。“呜哇……”面对在地下的昏暗空间里展开的异样光景,千晴不由得小声发出了感叹。在排列着无数混凝土柱子的停车场内,站着许许多多的人。虽然用白面具遮着脸的人占多数,但从服装和身材来看就可以知道,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不过其中也能见到一些体格像成年人的成员。有的人打开小车的窗户向外张望,有的人则停下摩托车站在一旁。千晴不禁被这样的场面压倒了。绫马上拉着她的手,径直向着地下停车场的正中央走去。“那、那个,小绫……我想如果太引人注目的话还是不太好吧。”“因为我的视力不太好啊。”可以感觉到,周围戴面具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径直朝中央区域走去的两人身上。但是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中也有的人看到绫叫了她一声“哟,Jensis”,但是绫却采取了完全无视的态度。在停车场里面,有一个为照明施工而设的台架。在砌成了三级楼梯高的铁架上,铺着一张铁板。千晴和绫就正好在入口和台架之间的中点上停下了脚步。前面传来了鞋子登上台架时发出的“哐哐”声音。在一大群白面具人的面前,几个男女走上台架现出了身姿。——看来已经要开始了。“从左边数起第二个,就是我的姐姐杉都缠。”出现在台上的人,基本上都没有戴面具。听绫这么一说,千晴马上仔细打量起台上的人来。的确,有一个跟绫非常相像的少女正看着这边。”“跟绫一样,是个美女呢。”“其实本来我也应该要到那上面去的……不过在这里就行了吧。”绫以跟平常无异的口吻说完,然后就地坐了下来。她丝毫不介意衣服被弄脏,仿佛在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似的开始拨弄起地面上的石灰块来。“<冬萤>出现了呢。”明明俯视着地面,到底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抬头一看,正如绫所说,一个曾经见过面的少女出现在眼前。跟在西远车站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也跟在URBAN高塔内部碰上的时候无异,感觉就像是一个碰一碰都会消失的柔弱女孩。缠卷在前发上的丝带,也跟那时候一模一样。杏本诗歌。向素不相识的千晴递出了硬币的温柔少女。还有正如茶深所说——拥有现存附虫者中最强级别能力的附虫者,<冬萤>。诗歌的身影一出现在台上,白面具人们就开始骚动了起来。那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恐惧。其中甚至有好几人当场倒退了几步。“诗歌……”在空出位置来的干部们之中,只有一个人站在诗歌的身旁。千晴也记得他的样子。那就是名为大锹的少年。面对动摇不已的白面具人们,他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神态。那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打呵欠似的。“大家,请安静一下。”从用立脚架砌成的台架上,传出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那是宗方槐路。是这座大厦的拥有者,可以说是<虫羽>赞助人。”绫一边用手指摆弄着石灰块一边说明道。“今天集中到这里的是南区和西区的幸存者,以及东区的大部分成员和北区的少数成员,还有就是各区域的干部们。当然,也有很多人没能集中过来,不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尽快阻止<虫羽>的分裂。虽然北区首领也缺席了,不过我们已经跟他们取得了确认,他们那边也愿意遵从我们在这里作出的决定。”名叫宗方的男人的低沉声音在四周回响,传遍了整个地下停车场。白面具人们的嘈杂声也逐渐平静下来了。但是——“本来作为后援者的我之所以召集了这次集会,是因为想阻止目前<虫羽>的分裂状态。自从失去瓢虫以来,<虫羽>就丧失了作为一个组织的机能。失去了统率者的我们,恐怕就会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受,特环的蹂躏。我认为,能避免发生那种事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重组<虫羽>——在新首领的带领下,再次以新的形式展开活动。”宗方转身面向诗歌,明确地说道:“所以,我打算推荐<冬萤>来担任我们的新首领。”地下停车场顿时一片哗然。困惑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场内陷入了混乱的状态。“啊,小绫!好像发生了大事耶!”千晴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向坐在自己脚边的绫。可是绫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下一块石灰块那过手边。但是,场内却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突然静了下来。原来是诗歌向前迈出了一步。仅仅是这样的行动,就已经夺去了白面具人们的喧嚣话音。虽然在千晴眼里,她只不过是个让人直想用手抚摸她的头的可爱女孩,但是对在场的众人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让场内的混乱收敛起来的,仅仅是纯粹的——恐惧心。“那、那个……”诗歌发出了腼腆的第一声的时候,现场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出声了。“我……并不如利菜那么坚强,也不是能做到对大家下命令……之类的事情的人,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当上首领。不过因为宗方先生说,想让我在大家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就打算在这里说出来。”在凳奎的寂静之中,诗歌低着头说了起来。“——我,不想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战斗。”就在这一句话传出来的瞬间。现场很明显就被一种冰冷的紧张感所笼罩。之所以没有任何人出声,恐怕是因为吃惊的关系吧。诗歌也似乎理解到这一点了。为了防止再次陷入混乱,她继续说出了下一句台词:“特环局员的大多数人,都是跟我们一样的附虫者。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同为附虫者的我们要互相战斗呢?”诗歌继续低着脸,以迫切的神色继续说道:“有一个名叫白樫初季的人。她是把我救出了特环的恩人。她是特环的局员,但是却说很讨厌战斗。但是因为被特环夺走了故乡。所以只有无奈地顺从了特环的意志。我想,其他的局员们也基本上是这样子。我们明明双方都不愿意战斗,可是却一直在战斗……”“——少说那些漂亮话了。”一个仿佛在说“无法忍受”似的声音从旁边传出。那是同样站在台上的其中一名干部、作悠闲打扮的少年。大概是受了伤吧,他的头上正包着绷带。“梶取洋壹,是东区的首领,在这里的名字是草蛉。”绫及时作出了说明。“你不是傻瓜吧?明明刚在前天才被特环袭击过,还亏你能说出那种话来啊?就算我们不想战斗,特环也不是这么想的!”“前天发动袭击的人……看样子也好像很痛苦。他还说自己是毫无用处的兵卒……”“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差点死掉的啊!”在想要逼近诗歌的洋壹面前,大锹无言地挡在了中间。随着噗嘶的空气喷射声,他的双臂上浮现出白云状的东西。丝毫不理会感到畏怯的洋壹,大锹转身向诗歌说道:“看来还是先把具体的事项说出来比较好。我来代你说明好吗?”“那、那个……可以拜托你吗?”“这点事当然没问题了。”大锹把视线投向观众,以一种明显不耐烦的口吻开始了说明。“她的方案是这样。做的事情其实跟利菜——瓢虫生前所做的没有区别。比特环先一步发现附虫者,并进行保护。只是在其过程中即使跟特环发生战斗,<虫羽>方也必须尽量不施加攻击。而是保护好附虫者,采取迅速撤离的做法。虽然其中也应该会有不得已进行攻击的情况,但是那也只能以例外来看待。如果要说得最简单的话,就是保护和逃离——就是这样。”“你说不施加攻击……!”“当然,要实现不打倒敌人而进行彻底防御,如果力量不强于敌人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战斗成员也,必须大幅削减,并加以精挑细选。光会凭感情迎击敌人的家伙,反而是一个障碍。必须要配合其他成员的能力,对战斗成员提供支援,专心于保护附虫者的工作。”面对盯着自己的洋壹,大锹冷淡地说道:“反正你们至今为止都一定是想着‘只要有瓢虫在就不会输’吧。从今以后,这种天真的想法都必须舍弃掉。”“大锹先生,这种说法……”诗歌虽然插了一句嘴,但是大锹还是一脸轻松。洋壹不禁咬紧了牙关。“难道说,就算看到身边的同伴被干掉,也要什么都不干就逃跑吗……!”“你的意思是进行报复,然后连自己也被干掉?一直以来你们都一定是这样的吧。但是从今以后,你们必须认为没能守护好同伴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想出现这样的结果,只要让自己变强就行了。变强之后,在守护好同伴的前提下,同时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大锹的说法,实在是直白得连千晴也能听得懂。“你们为了瓢虫各自殉葬当然是随你们的便,但是我却不能容忍你们把死的理由归结为‘都是因为没有了瓢虫’。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我虽然没能好好守护她,但是最低限度也会负起那个责任。也就是要保护她了。”虽然他一直都在以冷淡的口吻说话,但是千晴也终于明白到了大锹——他其实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愤怒。对没能守护到瓢虫的这帮白面具人感到愤怒,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愤怒。“的确,也一定会出现牺牲者吧。但是只要专注于防御的话,就可以控制在最低限度。在持续进行防御的过程中,也一定会由强大的附虫者保护我们吧。那么我们就能积蓄力量,在积蓄到足够力量的时候——”大锹转身面向着诗歌。诗歌点了点头,抬起了脸。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的她,向身在停车场的全员明确地宣言道:“把<原始三只>找出来,并将它们打倒。”这一次——地下停车场就真正陷入了完全的寂静。“我打算在此基础上,再对<虫>的本质进行解明。我们要停止附虫者之间的战斗,转变为把<虫>本身打倒的战斗。”诗歌咬紧了嘴唇。“我想应该会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比起跟特环战斗艰苦得多……我实在不想再看到在梦想的途中消失而去的附虫者了。”说完,诗歌——自认为力量弱小的最强附虫者,深深地向众人低下了头。“我恳求你们,希望你们能帮我的忙。以牙还牙——放弃这种做法的战斗,跟附虫者之间的战斗相比……跟被杀死了<虫>成为缺陷者相比,跟被夺去性命而死亡相比,都要艰苦得多。不过,如果有谁愿意协助我的话——”可以看出,垂着头发低着头的诗歌,肩膀正在微微颤抖着。大概是对战斗感到恐惧吧。但是诗歌却忍耐着不安和恐惧,继续面向前方。“为了结束现在的战斗,我……愿意发誓一直战斗到最后。”在一片沉静的空间里,开始出现了海浪般的窃窃私语声。洋壹仿佛正在拼命地跟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在战斗着似的。他扭曲着脸,握紧的拳头也在不停颤抖。周围能听到的都是一些类似“那种事真的能做到吗……”的困惑声音。“我说,小绫。”千晴面向坐在脚边的少女露出了笑容。“诗歌她果然是一个温柔的好孩子哦。”绫只是漠不关心地答了一句“谁知道”。诗歌依然向众人低着头。场内的困惑声音依然不绝于耳。并没有任何响应她的声音。大锹咂了一下嘴,伸手让诗歌抬起头来。“……就算是弱的不能再弱的附虫者,也不介意吗?”从停车场的入口附近,传来了一个包含着畏怯的细小声音。转眼一看,只见一个人从大群的白面具人中走了出来。那人并没有戴面具,表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和颤抖的嘴唇。看样子似乎受了伤,被石膏固定的右手正以吊带挂在脖子上。那位身穿西服、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却并没有抬起痛苦的脸。“我过去曾经发誓要保护你……但是结果却没能做到……像我这样的人,你也愿意接受吗……?”台上的众人都同时注视着那位女性。宗方惊讶地说道:“是<波江>吗。”女性以颤抖的声音继续倾诉道:“我没有能守护你。四年前,我明明发誓过以守护你作为正义,但是我却没有能做到。现在,是不是连没有脸来见你的无能的我,也能参加由你所带领的战斗呢……?”诗歌抬起了头。她先是困惑了一会儿,但后来在对方的台词中找到了一些有印象的字眼,于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那时候的……姐姐……?”看到诗歌想起来之后,名叫<波江>的女性马上咬紧了嘴唇。身在台上的诗歌也似乎对是否该说话而感到踌躇。但是,她还是继续以诚惶诚恐的口吻向女性问道:“可以……请你帮忙吗……?”“……!”这时候,女性才第一次拾起了头。在下一瞬间,她却对向自己深深低下了头的诗歌感到惊愕:“谢谢你……!”<波江>的脸越发扭曲了起来,从双眸中滚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这次一定……!真的,这次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会保护你到最后……!”女性拼命挤出了颤抖的声音。坐在千晴脚边的绫说道:“她的名字是高锹实。在她受了濒死重伤的时候,是瓢虫不顾同伴们的反对把她救起来的。最近才终于恢复了意识。虽然我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听说直到去年为止,她都一直在叶芝市的缺陷者收容所中负责监视着<冬萤>。”千晴皱起了眉头。“她原来是特环的东中央本部局员,也是一个很老资格的附虫者了。弱小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听说她曾经被指定为火种三号呢。”接着,绫又补充了一句“听了这些事情之后的茶深虽然也曾经以她为目标,不过这下被<冬萤>要走了。”看来,其他的白面具人们都认识高锹实。嘈杂声一下子变得更大了。“……有一个条件。”“就算能原谅所有人,我也绝对不能原谅那个该死的混蛋……!”在千晴的眼前,少年的表情因憎恶而扭曲了起来。并非别人,正是在千晴的眼前——洋壹叫嚷道:“只有<郭公>,无论如何也要杀掉!”“……!”一个人如此憎恨另一个人的样子,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千晴至今为止也从来没见过。“只有杀死了瓢虫的<郭公>,不管如何我也要杀掉!不仅仅是瓢虫!至今为止,光是被那家伙一个人干掉的同伴有多少个,你一定不知道吧,<冬萤>!——不,你也应该很憎恨他才对!喂,我们先把那家伙杀掉,然后再开始做其他的事不就行了吗!现在可是机会啊!”面对如此怒气冲天地谩骂着的少年,千晴不由得浑身颤抖。在听到<郭公>这个名字的瞬间,地下停车场就顿时充满了各种怒骂声。针对<郭公>的骂言怒斥此起彼伏。他们现在正在骂的,正是千晴的弟弟。药屋大助——千晴的弟弟,竟然招来了这么多人的憎恨。“呜呜……”千晴好不容易才压抑着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同时,她也拼命向几乎要瘫软下来的脚上注入力量。如果这真是大助所造成的憎恶,那么千晴就不得不接受下来——“机会?是怎么回事,草蛉?”听了宗方惊讶的声音,洋壹以扭曲的笑容作为回应。“那个该死的混蛋——<郭公>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啊!失踪之后,就连特环也无法跟他联络上!”“……!”包括千晴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只要我们把他找出来的话,就可以在没有特环支援的状态下把那家伙杀掉。怎么样?这不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吗!只要能杀死<郭公>,之后再怎么帮你的忙都可以!”听了洋壹的话,白面具人们的怒号更进一步增大了音量。“草蛉……!你到底从哪里得来这样的情报——”宗方追问的声音,也被人们的嘈杂声掩盖了过去。诗歌很悲伤似的咬住了下唇。大锹以冷冷的表情俯视着白面具人们,走近了诗歌身旁的<波江>也以警戒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停车场内。针对<郭公>的杀意,已经充满了整个地下停车场。“诗歌——”人们的愤怒声和憎恨的怨念,令千晴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是,千晴无论如何也无法承认。在内心深处,她依然很想相信自己的弟弟并不是那么过分的人。“诗歌……”她怀着祈求般的心情,抬头望着台上的少女。在其他一大群正要向着<冬萤>逼近的白面具人的人潮中,千晴仅仅是注视着诗歌一个人。如果连这位温柔的少女也憎恨着他的话——到那个时候,千晴就能死心了。“诗歌!”因激动而忘我的千晴大叫了起来。诗歌陡然抬起了头。视线在白面具人们的脸上不断游移“大——名叫<郭公>的孩子,真的是……!”千晴的声音被一阵爆炸音盖过了。诗歌她们所在的台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原本在那里韵地面连同几十根柱子都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从大洞中飞起来的,是一只白色的蝴蝶。那是把翅膀变化为白色火焰的波江白蝶。“镇静点!蠢货们。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就是这么难收拾。”留下一条白色轨迹飞舞起来的<虫>,停在了<波江>的肩膀上。在一片寂静之中,大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明明要进行一场‘不战斗的战斗’……还真是来了一个急性子的同伴啊。”“你也是啊,既然在<冬萤>的身边,就该努力尊重<冬萤>的意思,这样子她不是无法说话了吗?”在互相指责的两人中间,诗歌战战兢兢地露出困惑的神情。绫则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守护一号指定的<冬萤>的两个三号指定级别的附虫者……但愿不会阻碍茶深吧。”“我跟<郭公>他约好了。”在白面具人们的注视之中,诗歌平静地开口说了起来。“绝对不可以放弃彼此的梦想……”在诗歌那如同吟诵般的声音中,完全不带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她相信着对方,也相信着自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从四年前开始,<郭公>就一直在战斗。现在虽然只能成为敌人,但是他也在努力结束这场战斗。所以,我如果能找出<原始三只>的话,到那个时候——”诗歌以毫不迷惘的口吻明确地说道:“就可以跟<郭公>——跟特别环境保全事务局互相合力了。”静寂。那简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仅不跟特环战斗……还要跟他们合力……!”“说真的,那所谓的<郭公>,我也对他有点意见。但是即使如此,我们也必须忍耐。因为如果连现在的憎恶也无法跨越的话。那么在以后的战斗中也一定无法生存下来。”大锹的直白话语马上成了导火线。包括洋壹在内的众多白面具人都同时发出了怒骂声。既有号召对<郭公>发起复仇的人,也有针对<冬萤>的斥责声。“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撤退吧。”绫站了起来,拉起茫然不知所以的千晴的手,转身就要离开。“但、但是……”千晴回头看着台上的诗歌。<虫羽>对大助的憎恶,千晴已经了解得很彻底了。但是听了诗歌的话之后,她又开始对大助的事感到无所适从。跟弟弟约定了,总有一天要同心协力的少女——诗歌,她一定很了解真正的大助。虽然知道了这一点,但是诗歌到底是克服了憎恨心之后才表现出那种态度,还是源自于其他的什么原因,千晴还不知道。“你以为现在这种状态能接近得了<冬萤>吗?”绫显得异常冷静。“而且千晴你刚才还大声叫出了<冬萤>的原名吧——现在也有好几人正在盯着我们。”“……!”“要是被干部知道就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趁场面混乱逃走吧。”跟外表完全相反,绫的力量非常大。千晴无可奈何,只有一路被她拉着走出了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从后面跟上来了。快点——”绫一边沿着通往地面的小车通道向上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啊,嗯!”千晴喘着粗气,拼命地跑了起来。从昏暗的车道一路跑上去,已经可以看到从外面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了,前面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出口。“Jensis?集会已经完了吗?”站在地上停车场出口位置的两个白面具人,看到绫之后就向她打招呼道。他们就是负责在成员进入建筑物时进行身体检查的守卫。“嗯。”绫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千晴想要穿过出口。但是就在那之前的瞬间,却从后方传来了声音。“等一下!把她们拦住!我们有事情要确认!”转身一看,只见两个白面具人正从后面冲上来。绫停住了脚步。守门的白面具人虽然面带困惑,但还是拦住了两人的退路。“怎么回事?是Jensis做了些什么吗?”“Jensis……你旁边的那个是什么人?刚才正在用别的名字来称呼<冬萤>,但是除了干部之外,应该是不会有别人知道这个名字的。”绫把巴握着千晴的手松了开来。以修长的眼眸凝视着白面具人们。“……”“为什么,不回答?”“小、小绫。”面对紧张的千晴,绫的表情依然不为所动。“喂,跟干部联络一下来确认,找蝎步甲或者草蛉——”“我不会让你们联络的。”绫以一成不变的口吻说完,就把左臂向一旁挥出。不知什么时候,绫的指尖上已经停着一只小小的垃圾虫。在瞬间内膨胀起来的垃圾虫,紧紧地抓住了绫的左臂。从橡皮状的口器中,吐出了黑乎乎的煤烟。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临战态势,白面具人们不由得变了脸色。也纷纷把各自的虫显现了出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你打算背叛我们吗?Jensis!”“你们只要让我通过就行了。我虽然从来没有把<虫羽>当成同伴,但是你们并不是这样吧?所以,我就先给你们一次警告。”绫的话语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感觉到某种威压感。白面具人们似乎有所动摇了。但是看到其中一个白面具人拿出了无线对讲机,绫就马上推了一下千晴的脊背。“快跑。”“咦……?”“快点。”千晴听了她的话,马上蹬地跑了起来。从白面具人们的旁边穿了过去,直奔出口。“别让那个人逃了!”从后面传来这样一个声音。一只蠢动着无数虫脚的虫绕到了千晴的面前。在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的千晴身旁,掠过了一阵风。蹬!随着一声轻轻的双脚落地声响起,前面的<虫>上面已经站着一个人影。是绫——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追过了自己,然后站在那只大<虫>上的呢?千晴完全不知道。扬起一头长发,绫把左臂向正下方挥落。“……!”巨大的地鸣声在瞬间令千晴的身体浮上了空中。原来是垃圾虫的口器中迸射出闪光,把那巨大的虫打穿了。那大概是什么超高压的东西吧,被闪烁着纯白光辉的桩子贯穿的<虫>已经被打得不留半点痕迹了。从地面被打穿的大洞中,还冒出了嘶嘶的焦烟。“什么——”白面具人们都不禁愕然了。身在后方的一人马上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Jensis,你……”随着愤怒的声音响起,两只<虫>同时向着绫袭来。面对想要咬过来的<虫>颚。绫却以猫一般的——不,甚至是超越了猫的瞬间爆发力躲了过去,转眼间就绕到了旁边。从跟两只<虫>处于同一直线的位置,用左臂向<虫>击落。从垃圾虫的口器中,射出了绿色的桩子。散发着光泽的粗大金属桩子,把两只<虫>同时钉在一起。“呜……!”绫丝毫没有理会发出痛苦声音的白面具人,继续举起了手臂。从展开上翅的垃圾虫尾部,喷出了大量的煤烟。橙色的触角正在慢慢晃动。“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绫向着刺成一串的两只<虫>再次挥动了左臂。一阵炽红色的光芒顿时把两只<虫>吞没了。大爆炸不仅仅是把<虫>烧成了灰烬,甚至把旁边的墙壁也炸成了一个比千晴还要高大三倍的巨洞。千晴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绫的<虫>大概是能把吞进口中的物质改变成分释放出来的吧。煤烟状的热射线和金属块,还有超压缩爆炎等等,可以通过各种类型的桩子来发动攻击。即使在于晴眼中,也可以明白到姬的能力实在是强大得可怕。“你、你……真的是Jensis吗……?”不消一会儿,白面具人就变得只剩下一个了。他发出恐惧的声音,马上转身就跑。绫仿佛狩猎着猎物的肉食兽一般弯起身子,打算追赶那个逃跑的白面具人。“不用追了吧。闹出这样大的骚动,在下面的家伙也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啦。”听到从出口传来的声音,绫马上停止了行动。“茶深?”千晴和绫转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个小个子的少女。她捂着应该还很痛的腹部,以严肃的表情注视着两人。“结果,连茶深也来了呢。是为我们担心吗?”“少说蠢话了。只是光让你们两个去我一点也不放心,胃痛得比伤口还厉害罢了。好啦,赶快溜之大吉吧。”“啊,嗯。”千晴和绫从茶深面前走了过去,正准备走出外面。可是,茶深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了呢,茶深?”“绫,你——”茶深慢慢地走近了回过头来的绫。“我终于知道了。你的身上也出现了跟<彼方>一样的现象吧。就因为我施加在你身上的能力,让你的身心平衡出现了异常。否则的话,你的迅捷动作和<虫>的急速成长就无法说明了。我的能力似乎还存在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作用……本来在给赋予了猫不可能具备的智慧时,我就该察觉到才对。”说完,她就向绫举起了手。但是,把茶深的手抓住的却并非别人,正是绫本人。“……要打算干什么?”“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解除我的能力了。就算变得再怎么强,如果像<彼方>那样坏掉了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那种在中途变得没法用的废物,我才不需要呢。”“我就这样也没问题。最近我觉得状态很好啊。”茶深狠狠盯着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的绫,可是绫却没有让步。“而且,要是解除了茶深的能力,我可能就会变得不听茶深的话了。茶深你不是需要手下吗?”“……你明知道我的能力,也一直遵从着我的意志。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再来接你的。”“骗人。茶深已经不会回来了。而且对于脱离了战线的我,也不会再次想起来。”“笨蛋……!你所怀有的那种‘寂寞’感情,也只是因为我的能力发生了增幅而已啊。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吧!”“总之我这样就可以了。把我拉进来的人是茶深你啊。现在如果被茶深赶出来的话,就是违反规则了。”绫单方面地说完,就背对着茶深迈出了步子。“……哼,到时候你后悔可别找我。”说完,茶深就狠狠地盯了千晴一眼。“咦,怎、怎么了?”“你那方面怎么样了?应该有所收获吧。”她这么一问,千晴一时吞吐了起来。<虫羽>的新动作。杏本诗歌的觉悟。被附虫者们所憎恶的、大助的存在。在知道了各种事情的千晴心中,最后的结论却似乎越来越遥远了。“虽然我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但是大助的事情,还不是太清楚。”听了千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茶深一脸没趣地哼了一声,然后挪开了视线。“哪有可能那么容易就弄明白一个附虫者的事嘛——走吧。”要理解现在的大助,目前的情报还不足够。拜启你过得好吗——在大助不在的日子里,在忘记了弟弟的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形成的“诉说怪癖”,在心中出现了。可能还要花一段时间才能把你找出来呢。不过,我绝对会在理解了现在的你之后再去见你的——注视着走在前面的两位附虫者少女,千晴点了点头。“嗯。”耗费了五年岁月才终于想起来的、自己的诉说对象的名字。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啊,大助——千晴在心中悄悄呢喃道。1.04 大助 Part.2就好像大大地穿了一个洞似的。在内心深处,有一种仿佛欠缺了自己的中心部分似的感觉。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就能忍耐痛楚。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所以什么也不想做。因为没有了中心部分——每一天都没有半点现实感。“……”从紫央小学的教室外,传来了虫子的鸣叫声。虫叫声和嘻嘻哈哈的笑声正团团包围着手持书包的大助。映照在大助视野中的,是教室里大大空出来的一个洞。仿佛象征着他的内心一般,那正是只缺少了某个部分的情景。——早上回到学校,大助发现自己的桌子不见了。“好过分。到底是谁干的啊?这简直是欺负人嘛。”“欺负人啊,欺负人!”在窗旁的座位上,同班的男生们正在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正是一直以来捉弄大助的那帮人。周围在笑的就只有他们几个,其他的男生和女生都干脆当作看不见。“到底是谁做的呢。喂,津村。”“啊,那个……药屋同学……”面带踌躇地向大助打招呼的,是同班的一个男生津村蜜树。他蜷缩着本来已经很小的身体,脑袋也垂得低低的。“我……那个……对不——”无视了蜜树的存在,大助马上就转过身来。当他向着入口那里走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下脚。看到大助摔倒在地上,男生们又发出了哄笑声。“……”膝盖上传来一阵痛楚。看来是擦破皮了。可是大助却咬着嘴唇站了起来,抓起书包就走出了教室。他直接穿过走廊,登上了楼梯。大助来到的地方,是校舍的屋顶。他把身体靠在出人口旁边的墙壁上,然后在地上坐了下来。虽然教科书从被扔出去的书包里飞了出来,但是他连看也没多看一眼。他并不是特意来到屋顶的。只不过是没有地方可去而已。大助的容身之所——根本不存在。“那不是傻瓜吗……”一边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边撅起嘴唇呢喃道。这句话是对藏起了自己桌子的同学说的吗?还是对毫不反抗地走出了教室的自己说的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在班里面,只有大助一个人不合群,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大助的冷淡性格,以及没有父亲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只要这样一想,他就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了。——几个小时后。偶尔睡睡觉,偶尔在教科书上乱写乱画——他就这样子消磨着时间。PR